正文 第三十一章離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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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指揮中心高層會議室。
冷冽的寒風被阻擋在窗外,室內開了暖氣,明明應該是很舒適的環境,但此刻坐在會議桌前的江宇臣卻忽然發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他神態自若地將雙手合十放在桌上,臉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我沒意見。”
剛剛發言的alpha原本還想看他惱羞成怒和他爭辯,見他這幅不痛不癢的樣子也不好再開口,冷哼一聲坐回位置上。
“江博士。”前排的男人沉聲開口,“既然你沒意見,那天一亮就出發吧。”
江宇臣淡淡點頭,“嗯”了一聲。
走出會議室,他站在走廊上的窗戶邊往外看。夜幕沉沉地壓下來,仿佛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一切的事物仿佛都被這無盡的黑夜吞噬了聲音,見不到一絲星光。
他從口袋裏拿出通訊器,通話記錄的第一列是三個大紅字“柳清寒”,末尾標注著一排小小的“呼出未接通(8)”
江宇臣抿了抿唇,把通訊器放回去,插著兜走進電梯。
一路上他意識都有些恍惚,記不清是怎麼到公寓的了,等回過神來站在樓下時,他感覺臉上有些冰冰涼涼的,伸手去摸了摸,居然是淚。
基地已經以“幫助南方基地災後重建”的理由將他派過去,是他早就猜到的。經曆了這麼慘痛的打擊後人類的數量本就在急劇下降,總部不可能對像他這樣的人說殺就殺,即使知道他是江皎月的孩子,也隻能忍氣吞聲地留下他。
回到公寓內,隨便收拾了幾套衣服放在手提箱裏,他瞥見客廳桌上放著的煙盒,想都沒想抓起來,隨手披了件外套走向陽台。
江宇臣靠在了陽台的欄杆上,叼了根煙在嘴裏。他很多年沒抽了,之前每次抽的時候,還沒點上就先被羅允舉著他那把黑色長劍到處追殺。
然後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說服執事頒布了科研院的戒煙令。
對此,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羅科長語重心長地拉著江宇臣的手說:“小江同誌,我都是為你好啊!再不戒煙你還沒被怪物搞死就先抽死了!”
羅允說這話的時候估計也沒想過自己會死在他前頭,沒被怪物搞死,倒是先被自己人搞死了。
他還是點了煙,深吸一口氣後吐出。煙霧氤氳上他的臉,從他的襯衣領口劃過,在黑夜中蕩起一股淡淡的白霧,然後消散在空中。
就這麼站到了天亮。
他無聊地把玩著打火機,按下,藍紅色的火光在上麵跳躍著,映照在江宇臣臉上,有種很溫柔的感覺。
臨走前,他沒有絲毫留念地把門一關,提著手提箱下了樓。
“辛苦。”
柳清寒送走最後一批驗收人員,看著他們將怪物送上車後揚長而去,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一整夜了,他連眼睛都沒合上過,旁邊的審查員勸他:“上校,休息一會吧,現在情況已經好轉了。”
柳清寒剛想點頭,手下意識摸了摸口袋,空蕩蕩的手感讓他一愣,他忽然想起來昨晚戰機出事前通訊器好像響了一下,但還沒接就從裏麵掉出來摔壞了。
他幾乎是第一反應就想到了江宇臣。
現在能讓他那麼記掛的隻有江宇臣了。
“通訊器借我。”他對旁邊的審查員道。
對方愣了兩秒,把通訊器遞給他。
“嘟……嘟……嘟”
無人接聽。
柳清寒轉身往休息室走,手指還在撥弄著通訊器。“砰”的一聲,門被他推開,沙發上快睡著的Q瞬間彈起來,驚恐地左看右看:“怎麼了?怪物打過來了?”
“我聯係不上江宇臣了。”柳清寒垂著眸道。
Q迷茫了片刻後“害”了一聲:“多大點事啊,他不是一直在培育中心嘛,你等著,我問問貝格爾。”他抓起放在一旁沙發上的通訊器開始撥號。
三分鍾後,他掛斷電話,沉默地看向柳清寒。
貝格爾剛剛說她也沒看見江宇臣……
Q撓了撓頭:“你別急,他說不定是回自己家去了,或者去科研院了什麼的。他有沒有什麼特別交好的朋友啥的,說不定去朋友家了。”
柳清寒想了想道:“好像有一個,但已經死了。”
“叫羅允,是個研究員,在外麵的時候被他的執事殺了。”
Q張了張口,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是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倒不是怕他出事,憑他那本事鮮少有人能傷他了。我是怕他跟自己過不去,他的心態很有可能會被那件事幹擾,即使他沒有表現出來,但這恰巧可能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柳清寒放下通訊器,眸色深沉地看向窗外。
“你那麼了解他啊?”他問。
柳清寒沒作聲。
Q把目光緩緩地移到柳清寒臉上:“你說有沒有可能是……”
柳清寒“嗯”了一聲:“有可能。”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他話還沒問出口,柳清寒就站起來向外走去。“我草柳清寒,你該不會要去和他們硬鋼吧,冷靜冷靜!”
“硬鋼倒是不會。”柳清寒回頭,微笑了一下,“我是個接受過高級教育的知識分子,不會做出菜市場吵架這種事。”
“那你……”
“我會用我自己的辦法去解決的,放心,我有分寸。”他頭也沒回,徑直跨出房門離開。
Q沒追上去,他頓在原地,對著柳清寒離去的方向看了很久,最後坐回沙發上。
上校這個職位,權力說小也不算小,說大也沒大到哪去,比起文職的上校來說,還是能在諸多事務方麵都有話語權,殺人這方麵權力更是毋庸置疑的。
但無論是誰,最後都隻能,也必須服從總部的安排。
他眸光悠然地落向窗外,收起眼底的笑意,輕輕靠著椅背閉上眼。
通訊器又“嘟嘟”地響了,還是貝格爾的電話。Q拿起來接了,聲音輕輕的,帶了點沙啞:“喂?”
“我剛剛看了下監控,江宇臣是被指揮中心的人帶走了,多半是他們的決定下來了,你快讓老寒跟著過去看看。”
Q道:“他已經去了。”
“那就好。”貝格爾長籲一口氣,“你也別太擔心了。”
Q悶悶地嗯了一聲。
隔了很久,他佯裝不經意地開口:“貝格爾,如果你不得不進行一場賭上所有人的生命為前提的遊戲,你會怎麼做?”
“哈哈哈你在說什麼啊老Q,我沒事幹嗎為什麼要玩這個遊戲。”貝格爾大大咧咧地笑起來,“你等會記得早點回來吃飯。”
Q也笑起來,他閉上眼,按了按太陽穴,嘴角很輕地勾了一下:“也是。”
在他走神的時候,貝格爾恍若氣音般含笑的聲音從通訊器裏斷斷續續地傳來:
“我會……拚盡一切去贏的。”
幻境。
預言家垂著眸坐在石凳上,頭上的黑色鬥篷帽被風吹落,輕飄飄地搭在肩後。
石桌邊緣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種造型的棋牌,而牌桌中心放著的舉著槍的【獵人】正以一種詭異的速度緩緩轉動著,最終在朝著方妤的方向停下。
“你到底想做什麼……”預言家瞳孔輕輕地縮了一下,聲音啞得不像話。
方妤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黑色帽子,纖長的手指撫過上麵的銀徽,聞言嘴角微微勾起,把帽子放在石桌上,十分愜意地往椅背上一靠,露出了一個溫柔又詭異的笑容:“考驗他有沒有作為神牌的資格而已,別緊張,我個人還是很有原則的,不會破壞遊戲的規則的。”
預言家不徐不疾道:“我會在你之前收容他。我相信他……他不會被你引誘。”
“是嗎……”她挑眉,笑了一下,“拭目以待。”
“你曾經也是人類,難道你就感受不到人類美好的情感和愛嗎?”他嘶啞開口,“你為什麼……”
“能啊。”她垂下眼簾,垂眸微笑,“我就是閑的”
預言家噎了一下,竟無言以對。
“你的能力能看到未來,那你應該也知道,沒有什麼事物是能夠永世長存的,天空和大地,海浪,就算是地球也總有一天會迎來滅亡。”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繼續道:“生物的本能——繁衍就是這個道理,尋找和延續自己生命的價值和意義是人類基地本能。”
“可你不是人。”預言家幽幽地盯著她。
方妤笑了一聲:“假設我還是。”
“所以你得理解我,那麼漫長的歲月,我總得為自己尋找一下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吧。”
預言家不冷不熱地回應:“你的價值就是殺人,意義就是殺了很多人嗎?”
“現在這個局麵難道就是你想看的嗎?”
她抬眸看著預言家,表情愉悅:“天生的壞人胚子做不了太久的好人——我也給了你們機會了不是嗎,隻要你能帶著他們戰勝我,照樣可以挽救這個世界。”
預言家嗆了一下,目光落向牌桌上的【獵人】。
“【獵人】是很重要的牌之一,承擔開槍和行刑的角色。”方妤端詳著牌桌上獵人的牌麵,“同樣,【獵人】的信仰也是最容易崩塌的,你千萬要保護好你獵人的信仰,別讓他墮落了。”
“基地的審查官……瘋了多少個了?”
預言家藏在鬥篷下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顫。
“往前的暫且可以先不記,近五十年來,基地一共有過十八位審查官,其中瘋了十四個,被怪物殺死了兩個。”她笑眼彎彎,“你說,剩下的這兩位審查官能堅持多久?”
預言家閉了閉眼,握成拳的手指慢慢收緊,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我相信他們……他們不會被你引誘。”
“審查院所有人的信仰都很堅定,不會輕易被外界事物戰勝。”
“哦?他們的信仰是什麼?”方妤饒有興趣地問。
“為人類利益奮鬥終生。”預言家緩緩道,“這不僅僅是審查院的信仰,更是指揮中心、科研院的信仰。”
“這就是你們用人命去填怪物這個永無止境的黑洞的理由嗎?”
“不。”他笑了一下,“這是為了能讓更多的人活下去,隻要活著的人越多,我們就是贏的。”
方妤笑得很淺淡,她的手指在石桌上輕輕的敲了一下,輕啟薄唇吐出幾個字:“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