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臣是一個擁有嚴重起床氣的人，在他熟睡的情況下，除非是怪物打到他家樓下了，不然他不可能會睜開眼睛。他也從不設置鬧鍾，無論是誰都隻會有乖乖等他的份。
    所以，當江宇臣第n次聽到響鈴的電話時，抬起手差點就要把通訊器給扔出去。冷靜了一會，他才從被子裏伸出手去，把眼罩往上拉了拉，再去夠通訊器，按下接聽鍵，語氣明顯有些倦意：“喂。”
    這聲音聽著有點喜慶：“小宇臣~還沒起床呢~”
    “……”
    就算睡蒙了，江宇臣還是感覺隔著屏幕看到了柳清寒臉上那欠揍的笑。
    “說事。”他又把眼罩扯回去蓋好，氣息不穩道。
    “這次的行動安排我已經大致擬定好了，想問問你的意見……”
    “你看著辦，我都可以，再打擾我睡覺我就罵你，就這樣。”江宇臣懶洋洋地打斷他，直接掛掉了通訊，繼續睡覺。
    誰都不能阻止他睡覺，柳清寒也不行。
    等江宇臣醒來，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坐起來穿上拖鞋走到落地窗前，抬手拉開窗簾，外麵西斜的晚霞讓他頓了頓。居然睡了那麼久。
    好像也不餓，江宇臣去倒了杯水，喝了點醒醒神後，就去衛生間簡單地洗漱。在刷牙時，江宇臣瞧了瞧自己的臉蛋，好像有些幹燥。作為一個omega，雖然他平日裏大多數時間都投入在工作上，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所以他決定等會泡個藥浴，調養一下身體。
    試了試水溫，還可以，江宇臣便走回房間換上浴袍，然後把櫃子裏麵存放浴包的箱子拿出來。這是他外出執行任務時收集的，他對這方麵也挺感興趣的。
    正在浴缸裏享受著，放在旁邊的通訊器又“突突突”的響了，拿起來看了眼，是柳清寒。這次他沒什麼停頓很快就接了。
    “喂？”
    “小宇臣~你醒了嗎~”
    “……”
    感覺哪裏怪怪的。
    柳清寒道：“我把時間定在了這周五，你看可以嗎？”
    “我都可以。”江宇臣另一隻手抬起來，勁瘦白皙的小臂上，一條黑色的長紋彎彎曲曲地，伴隨著詭異的紅血一路延伸到了胳膊上麵，看起來猙獰恐怖，卻又有種詭異的美感。
    “我等會要去一趟培育中心，挑幾個學員出去曆練，你要和我去嗎？”柳清寒又道。
    江宇臣手捧起一點泡沫放在唇邊輕輕吹落，不自覺含笑：“我為什麼要跟你去？”
    “你為什麼不和我去？”柳清寒像是耍無賴，“不管，你就要跟我去。”
    “黏死人了。”江宇臣笑了一聲，把手放回浴缸裏，“什麼時候？”
    “9點，我在你家門口等你。”柳清寒道，“我可不敢催你，你今天早上快嚇死我了。”
    “……我有那麼嚇人嗎？”江宇臣有些疑惑，隨即毫不客氣地回懟：“你要是不打擾我睡覺我為什麼罵你。”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柳清寒壓低了嗓音笑，“江博士可不要生我的氣啊。”
    掛斷電話後，江宇臣便開始享受自己的藥浴。汗水一滴一滴從額頭落下，他有些口幹舌燥，但這時候最好是不要喝水的。
    效果挺顯著，他感覺身上的疲憊感和酸痛感得到了緩解，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
    結束後，江宇臣順帶著洗了個頭，穿上浴袍後去把頭發吹幹，就聽到門鈴響了。
    他不急不躁地朝外麵喊了一聲“來了”，先去到了杯溫水喝下，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去開門。
    柳清寒顯然沒想到他會穿著浴袍來開門，臉上的笑僵了僵。江宇臣見他這樣子不以為然：“我又沒**在你麵前裸奔，你這是什麼表情，老封建。”
    柳清寒沒想到都e308年了，還會被說成老封建。他內心想像了一下江宇臣說的那個場景，算了吧，他就是個封建頑固派。
    “行了，別站這了，進來坐，我換個衣服就走。”江宇臣邊說這邊往裏走，不忘回頭叮囑他：“把門給我帶上。”
    柳清寒把門關上，跟著他走進客廳坐下。江宇臣抬著杯水走過來遞給他，“你等一會，我進去換衣服。”
    “好。”他點點頭。
    江宇臣再走出來時，已經換件白襯衫，上麵係著黑色領帶，搭配著淺棕色的大衣。藍色的長發被發帶鬆鬆垮垮的係著垂在腦後，淡淡的杜鵑花信息素彌漫在空中。
    柳清寒咳了兩聲，站起來，“走吧。”
    “好看嗎？”江宇臣忽然問他，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穿麻袋都好看。”柳清寒看著他，很認真地發自肺腑評價。江宇臣忍不住笑出來，從桌子上把通訊器拿起來放在兜裏，然後道：“走。”
    “我最近總感覺要發生什麼事，心裏一直不安。”電梯裏，江宇臣忽然道。
    “怎麼說？”柳清寒手搭在旁邊的架子上，問他。
    “那次的襲島事件，我後來仔細分析過，還是感覺不對。軍方有沒有徹查過那些死在外麵的人？”
    “你是說……”柳清寒看著他。
    “他們的屍體，最後是怎麼解決的？”
    “……這個問題倒還真沒考慮過，你覺得這是他們襲島的原因？”
    “不確定，但我覺得是有關聯的，還是要重視一下這個問題。”江宇臣眉頭緊鎖著，雙手抱臂。電梯叮咚一聲，門自動打開，柳清寒率先走出去，江宇臣跟在身後。
    外麵的溫度比起室內有些微涼，江宇臣瞧了瞧他，這小子還穿著製服，寬大的外衣披在身上，隨著他走路的動作，肩上銀色的麥穗正一上一下地抖動著。他心裏忽然一陣不平衡，審查院的衣服保暖又實用，怎麼他們科研院的白大褂薄得跟什麼一樣，風一吹人都要冷過去了。必須得去跟上麵說說，這是個什麼事。
    “你車停哪了？”或許是因為剛剛太氣，江宇臣一開口就有點沒好氣似的。“就在前麵。”柳清寒回頭看了看他，怎麼又生氣了？
    看他手抱著肩膀，柳清寒反應過來，沒有什麼猶豫的就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到他身上。
    “……”江宇臣欲言又止，有種有火發不出的憋氣感覺。身上這件外套的分量感很足，也很保暖，他感覺身體似乎開始慢慢暖和起來。
    走到車前，柳清寒拉開後座車門：“上去吧。”
    江宇臣坐上去，等柳清寒坐到主駕駛位，想了想問他：“衣服要還給你嗎？”
    “你先穿著吧。”柳清寒邊啟動車子邊道。通訊器忽然“滴滴”地響了，柳清寒一隻手掌控著方向盤一隻手拿起通訊器按下接聽，想都沒想開了免提，“喂？”
    裴青楓的聲音傳來：“上校，我們都到了。”
    “好，我馬上來。”
    江宇臣眉毛微妙地一挑，沒說話。
    一路上，江宇臣隻望著窗外，一眼不發。柳清寒透過後視鏡看他，他總覺得這個人身上有種冷眼旁觀的淡漠感，一種對什麼事都毫不在意的感覺，像是隨時都會離去。有時他的一些行為，連識人無數的柳清寒也琢磨不透。
    “江宇臣。”柳清寒開口道，“你是培育中心出來的嗎？”
    “……不是。”江宇臣回過神來，手搭在旁邊支著下巴看他，“怎麼了？”
    “沒事，就是有點好奇。”
    江宇臣輕笑一聲，“我8歲之前被養在祖父身邊，後來才被接到母親身邊。我有時候也挺希望我是培育中心的孩子，至少那樣我就不會那麼孤單。”
    與生俱來的觀察力讓他敏銳地感覺到這個話題需要終止，江宇臣的語氣像是在自嘲，但更多的是悲傷。不管柳清寒有多好奇，他還是主動停止了這個話題。
    災難來臨後，人類經過多年的發展，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人類生育體係。先是利用科技手段輔助胚胎生殖，把完整胚胎移植到母體內，待胚胎在母體內發育完整產出，就會送到唱詩班，又唱詩班的工作人員負責喂養和撫育幼崽。幼崽們在唱詩班待到一定年紀，就會有一次參加基地考試的機會。合格的幼崽就可以進入培育中心繼續學習，不合格的幼崽就會被送回唱詩班，等待城市居民的領養。
    柳清寒在他那一屆，以總分第一的壓倒性成績進入培育中心，根本沒有來得及被領養。聽江宇臣的那話的意思，他應該脫離了這套體係，屬於直接由母體產下的孩子。那他和**的關係應該很好吧，可他為什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呢。
    江宇臣沒說話，換了個姿勢繼續盯著窗外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