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窗戶，我看到了劉女士從大門口出來，她和司機一起將行李一件一件的往外搬，臉上表情倒是和平常一樣，看不出一點傷心的痕跡。
    這點我還挺佩服劉女士的，天塌了第二天照樣該怎麼過怎麼過。
    我洗漱完後準備幫著一起搬行李了，路過客廳時看見昨晚傾情奉獻給陶先生的被子，被隨意放在沙發上麵，人已經出門上班去了。
    果然天大地大，上班最大。
    劉女士的行李加上我的，加起來差不多裝了滿滿一車。
    隔壁領居恰巧提著垃圾袋出門，好奇地問了一句“劉姐，這是在哪買了新房呢？這麼多東西要搬過去呀。”
    我剛想調侃一句“哪來的新房，這是被趕出去了。”，差一點就不過腦子說出來了，還是劉女士反應快，瞪了我一眼，回答道：“霞雲區榕樹北岸。”
    “那邊房價挺貴的，五萬多一平米，還是你家老陶賺錢，如今都換上大別墅了。”
    劉女士一邊客套地說著“沒有沒有。”一邊笑靨如花，當了一回體麵人。
    我在一旁充當背景板，眼神放空望著大馬路盡頭，中年人的世界，我不懂。
    不出意外這消息很快就會傳遍街頭小巷，劉女士家忽然闊綽，也許是丈夫賭博贏了錢或買彩票中了獎，飛黃騰達了，帶著妻兒搬去了富人區。
    待劉女士走後，徒留陶先生一人打腫臉充胖子麵對這流言蜚語，不敢吭一聲。
    不過謊言總有被破的一天，到時候就得看陶先生人品了，人品好就會勇敢承認出軌養小三導致妻離子散，人品差就會汙蔑劉女士嫌貧愛富，拋棄丈夫，跟野男人跑了。
    至於陶先生會選哪個，劉女士不關心，一則清者自清，二則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們坐上那輛貨車往一個方向駛去，司機是個熱情的漢子，簡稱話癆，一上車便問：“是不是買新房了？大包小包的，恭喜啊，喬遷新居。”。
    司機能說出這話，估計是劉女士跟鄰居說的話被他聽到了。
    我剛想回答，“對呀對呀，在富人區，很大一棟別墅。”，還準備誇大一下麵積，占地少說來個千把平米左右吧，誰料劉女士似有所感，又瞪了我一眼，好吧，我就不該長嘴，有什麼事，您發言。
    “不是喬遷新居，我命太苦了。”話一出便開始哭喪。
    司機一聽這話，黝黑的臉蛋瞬間收起笑容，從開心劇場轉到悲情劇場，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劉女士話匣子打開了，控訴著不公：“我老公出軌，找了小三，孩子都上小學了，我才發現。”
    劉女士滿臉愁苦，表情憂傷，“你說現在的男人怎麼都這樣？”
    從單個男人上升到了所有男人，司機身為男性群體，又得顧著女士的情緒，隻得輕聲回道：“也不是所有。”
    “我老公是個負心漢，我含辛茹苦給他養育了這麼大的兒子，他還狠心把我們趕出來，我的命怎麼那麼苦，你說他這種人是不是該千刀萬剮。”
    “是。”
    劉女士擦了擦隨時都能擠出來的眼淚，接著一秒恢複正常，問道：“師傅你哪的？成婚沒？”
    “我xx省的，早就成婚了。”
    “在外地謀生是不是很容易經不住誘惑？是不是所有男人都會犯這個錯？”
    司機急忙辯解，“不不不，這個得看人。”
    他們就男女問題和感情生活聊起來了，劉女士換了劇本，也沒提前通知我，於是我一句也插不上嘴，隻好聽他們從愛情到婚姻到育兒到離婚一條龍討論了起來。
    司機由於還沒進行到最後一個離婚階段，也許下半輩子也不會擁有這個階段，於是每每交流產生摩擦時，劉女士都會以一句“你沒離過婚，你不懂”將司機頂的啞口無言。
    我安靜地充當著大件家具，在座位上保持沉默，車子晃晃悠悠行駛著，去哪裏我很好奇，剛沒仔細問，什麼榕樹北岸估計隻是她胡謅的。
    劉女士好麵子，我從小到大都知道。
    我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沒空搭理我，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加上正是敏感時候，咱也不好問，萬一又挨一頓罵，大早上本來就不怎麼樣的心情會變得更加不咋樣。
    我對著車窗歎了一口氣，隻要能跟著劉女士，哪裏都是家，大不了我偷電瓶車養她。
    期間劉女士接了通電話，應該是顧叔打過來的，雖不見其貌，但聞其嗓門大，“思芸，我早上讓保姆把家裏房間全收拾好了，我店裏有事先去一趟，你到了之後讓阿煥幫忙把東西搬上去。”
    “好。”
    “小船在不在旁邊？”
    什麼小船？誰讓他這麼叫我的。
    “在，跟著我一起過來了，他還沒見過你呢。”
    “等晚上就能看見了，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我訂了聚味閣的包廂。”
    他們又聊了幾句，漸漸地劉女士麵容舒緩了，重新有了笑容。
    掛完電話後，劉女士轉回上一劇場，繼續跟司機續上剛才的話題——男人究竟壞不壞，司機被劉女士聊的額頭冒汗，打足了精神，不敢鬆懈，生怕說錯話了得到沒完沒了的譴責。
    我越來越困，眼皮逐漸沉重，終於還是扛不住瞌睡精的召喚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到了顧家，差點以為自己走進了某旅遊景點。
    傳統的歐式庭院，華麗精致的拱門，上麵雕刻著繁複的線條，一條石子路通向花園，綠籬和灌木修剪整齊，外走廊上鋪著防腐木地板，上麵放著一張搖椅，椅子上放著一本書，毛毯隨意搭在扶手上。
    “這哪呢？”我問劉女士。
    “榕樹北岸，你顧叔家。”
    我張大嘴發出“哇塞”聲，東張西望，充分表現了一個鄉巴佬進城後該有的樣子。
    “我從沒見過這麼壕的房子。”我衝劉女士眨眼，說道：“跟著親媽，吃香的喝辣的。”
    劉女士斜了我一眼，讓我不要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劉女士付了錢給司機後，從車上下來，我緊隨其後，透過柵欄門，能想象到今後的美好生活。
    劉女士按了下可視門鈴，裏麵沒有人應答，又按了幾下，還是沒人回應。
    我注意到頭頂的攝像頭轉了轉，不清楚這是設置自動的還是後麵有人在看。
    劉女士見沒人開門，於是自言自語道：“可能是沒人在家，阿煥出去了。我們先把行李卸下來吧。”
    我們將行李卸下來，坐在門口等待，我等得不耐煩，讓劉女士打個電話催一下顧叔，她不肯，回道：“顧焱肯定在外麵被什麼事絆住腳了，咱沒事不要去打擾他，等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