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萬龍和老婆孩子緩緩回到二樓。屋內，壓抑的氣息如濃稠的墨汁，肆意彌漫開來，讓人幾近喘不過氣，仿佛在無聲地見證著即將爆發的家庭紛爭。
    “大虎，你可真行！你弟都騎到我們脖子上欺負人了，你今晚居然一聲不吭！”張正玉雙手叉腰，怒目圓睜，扯著嗓子衝著周萬龍一頓數落。
    “我……”周萬龍隻覺腦袋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摁下，沉甸甸地垂了下去，嘴巴微張，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千言萬語在舌尖打轉，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媽，您先消消氣。”周淼見狀，急忙快步上前，雙手輕輕搭在張正玉的胳膊上，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輕柔地安撫道，“您又不是不知道，爸向來嘴笨，不太會說話。”
    “我看他就是不想當這個惡人！”張正玉一邊說著，一邊不耐煩地用力擺了擺手，臉上滿是嫌惡與不滿，“今天要不是大姐出麵主持公道，咱們可就被你小叔狠狠宰上一刀了！”
    “小虎想做奶茶生意，估計也就是想多掙點錢娶媳婦罷了。”周萬龍低著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嘟囔了這麼一句。可他這一開口，就像點燃了火藥桶，反倒讓張正玉的怒火更旺了。
    周淼趕在母親再次發火之前，趕忙開口：“爸，您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她稍作停頓，雙手抱在胸前，神色認真地繼續說道，“要是小叔真想靠做奶茶賺錢娶老婆，以他現在的工作狀態，不可能兼顧兩邊。他就該果斷辦理停薪留職，一門心思撲到奶茶攤的生意上，從最基礎的做奶茶技術學起。可他呢，就隻是提出下班後到您即將開業的奶茶店來”看店”，坐享其成罷了。”
    “他下班來幫我，這有啥問題嗎？之前奶茶攤我有時就忙不過來，多個人手不是挺好。”周萬龍微微皺起眉頭，眼神裏寫滿了疑惑，在女兒和妻子之間來回掃視，仿佛試圖從她們臉上找到一個能讓自己信服的答案，還攤開雙手，滿臉無辜的樣子。
    “爸，您想想，他下班後才來，精力有限，能幫上多少忙？而且，他要是真心幫忙，為啥不參與前期籌備和學習做奶茶？”周淼循循善誘，試圖讓父親理解背後的問題。
    “我真是搞不懂，您到底是真傻，還是在這兒裝傻充愣！”張正玉一聽這話，徹底沒了耐心，無奈地重重搖了搖頭，緊接著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裏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爸，我問您，小叔去店裏看店，到底是去幹啥呢？”周淼不慌不忙地拋出問題，她目光堅定，直直地盯著周萬龍，還微微歪著頭，滿臉期待地等著父親回答。
    “自然是跟著我一起做奶茶、賣奶茶啊。”周萬龍回答得理直氣壯，胸脯拍得砰砰響，似乎壓根沒意識到這裏麵潛藏的問題。
    周淼緊接著追問：“要是小叔不做奶茶，就隻是幹巴巴地坐在店裏，這能算看店嗎？”
    “這……”周萬龍一下子語塞了，嘴唇微微顫抖，喉嚨裏像是被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眼神閃躲，根本不敢直視女兒的眼睛，兩隻手也不自覺地在身前局促地搓動著。
    周淼見狀，轉身拿起紙筆，開始給周萬龍仔細算起經濟賬來：“小叔可不是全天都在店裏，就隻有下班那點時間。咱們就算他晚上六點到九點，每天也就三個小時。一個月按21。75天工作日來算，工作時長就是65。25小時，咱們就按66小時算。他一個月卻要求您支付1000塊工資，這麼一算，1000除以66，差不多每小時15塊錢。再看看咱們的奶茶生意，小杯奶茶賣2塊一杯，大杯2。5塊一杯，就按晚上六點到九點這三個小時，能賣出20杯來算，每杯利潤就算0。5元，20杯也就10塊錢利潤。這麼一看，小叔來店裏幫忙，非但沒給咱們帶來收益，反倒成了咱們給他打工了。”
    “這……這……”周萬龍聽完女兒這番話，眼睛瞪得滾圓，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現在您知道我為啥反對了吧？你弟那哪是來幫忙，分明就是來吸咱們的血！”張正玉適時開口，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說到激動處，還狠狠地跺了下腳。
    “淼淼，咱們以前在電影院賣奶茶的時候，一個晚上的利潤可不止這點啊。”周萬龍還是滿心疑惑，眉頭緊緊擰在一起，都快打成個死結了，還下意識地撓了撓頭，一臉困惑。
    “爸，您想想，以前擺奶茶攤，奶茶都是您在家裏做好了，再拿到電影院去賣的，水電這些成本都算在家裏。可要是開奶茶店，店裏的水電成本肯定得算進奶茶的成本裏啊，這樣一來，利潤自然就薄了。而且開店還有房租、設備損耗等費用。”周淼耐心地解釋著，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空中比劃著，恨不得把每一個細節都掰碎了講給父親聽，就盼著他能明白。
    “那咱們為啥不接著擺攤，非得開店呢？”周萬龍又拋出一個疑問，眼神裏透著迷茫，還輕輕搖了搖頭，滿臉的不解。
    “擺攤雖說能勉強維持生計，運氣好興許還能有點結餘，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啊。”周淼頓了頓，雙手在空中有力地揮舞了一下，加重語氣接著說，“隻有開了店，咱們才有穩定的經營場所，能吸引更多固定客源。而且可以豐富奶茶的品種，用更好的品質來提高利潤，將來才有機會開公司，拓展更多業務，把生意做大做強。要是一直擺攤，很難有更大的發展空間。”
    “淼淼，你說的這些彎彎繞繞的，我實在是聽不明白。”周萬龍隻覺得腦袋裏像被一團亂麻塞滿，又脹又疼。他伸手用力揉了揉太陽穴，整個人疲憊地向後靠在椅背上，臉上寫滿了茫然與無奈。
    “大虎，這次的事兒就先這麼算了，以後碰上這種跟賺錢有關的事兒，你可得多聽聽我和淼淼的意見，記住了嗎？”張正玉雙手抱胸，挺直了腰板，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知道了。”周萬龍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沉沙啞，仿佛帶著無盡的疲憊與無奈，說完，還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裏，滿是對生活的妥協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