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靈子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他低頭看著安生問道：“你為何會問這個問題？”
    安生拽了拽乾靈子的衣袖，小聲在他的耳邊說道：“前不久我看到秦爺爺…”
    村長見天色沉下來，催小兒子去叫人。
    漢子跑過來時步子帶風，見安生扒著乾靈子不放，語氣陡然急促：“這孩子怎麼沒規矩？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回去！”
    安生聽見父親聲音，低著頭亦步亦趨走到父親麵前，仰起臉朝乾靈子道：“漂亮哥哥，你早點睡啊。明天我再來找你玩！我娘親還給我縫了小兔子呢！”
    說完，他衝著乾靈子用力眨了眨眼睛。
    乾靈子朝他頷首，轉身踏進房間。
    他坐到椅子上，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安生那沒說完的話上，臉上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另一邊，村長小兒子低頭盯著安生：“沒跟客人說不該說的話吧？”
    安生連忙搖頭：“沒有，就聊了我的玩偶，明天拿小兔子給他看。”
    村長小兒子輕笑：“你那破兔子有什麼好看的，這麼喜歡那哥哥？”
    安生重重點頭，聲音清亮：“他長得好看，相處著也舒服，我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村長小兒子笑著拍了下他腦袋：“還聞人家味道，跟小狗似的。”
    快到西屋時，他突然蹲下，雙手按住安生肩膀：“記住，不該說的一個字都別吐露，不然要出大事！”
    安生望著父親繃緊的臉，喉結動了動，垂眸乖巧點頭：“知道了爹爹，我不說。”
    村長小兒子緩了神色：“乖，睡去吧。”
    安生道過晚安，小跑著進了房間。木門閉合的聲響裏，村長小兒子轉身走向父親房間。
    “他沒說什麼，我特意叮囑過了。”
    “回房歇著，夜裏不管聽到什麼，都別出來。”村長揮了揮手。村長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小兒子道過晚安後，快步回到自己房間，臉色陰沉如墨。
    一想到近來發生的詭異之事，內心的焦躁愈發難以平息，在屋內來回踱步。
    他媳婦被晃得頭暈，拍了拍身側空位：“別折騰了，快躺下。家裏來了客人，明早還得早起操持。”
    村長小兒子坐下，神色凝重地盯著媳婦：“秦老漢的案子，上麵到底怎麼說？”
    他媳婦歎了口氣，往被裏縮了縮：“能有什麼結論？縣令遞了文書上去，到現在連個回音都沒有，你又不是不清楚。”
    他垂下眼，聲音壓得很低：“也不知道...村裏還會不會再出事。”
    “瞎說什麼！”媳婦急得伸手捂他嘴，“大半夜咒自家村子，快睡！”說罷掐滅燭芯，屋裏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隔壁房的安生原本豎著耳朵，可聲音極小，隻斷斷續續聽見幾句模糊聲響。
    沒等聽真切，困意便湧上來，腦袋一歪，沉沉睡了過去。
    子時三刻，萬籟俱寂。
    忽有一陣指甲刮擦青石的聲響，從村西頭破空而來，時而尖銳如裂帛，時而拖遝似拖拽重物，由遠及近，驚得樹梢夜梟撲棱棱亂飛。
    淺眠的村民被聲響刺得渾身發顫，慌忙扯過棉被蒙住頭，蜷縮在床角連大氣都不敢喘，牙齒打顫的聲音混著嗚咽。
    乾靈子本閉目調息，忽覺勁風掠窗而過，衣袂未動人已消失在屋內。
    下一秒，他懸於村口老槐樹上，玄色廣袖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月光被烏雲遮蔽的刹那，一道黑影貼著地麵極速滑行而來。
    那物形似人軀卻佝僂如蝦，渾身纏繞著黏液，每挪動一步都發出砂紙摩擦的刺耳聲響。
    腥臭氣息撲麵而來，其間還夾雜著令人不適的氣息，所過之處，竟泛起絲絲縷縷的青煙。
    “這到底是什麼？”乾靈子瞳孔驟縮，指尖凝起一道銀光，眼神冰冷的死死鎖住下方不斷蠕動的黑影，看著那東西拖著身子往前爬，發出非人的嘶吼，震得周遭樹葉簌簌而落。
    乾靈子周身靈力翻湧，不敢有絲毫懈怠，指尖凝成的銀光愈發耀眼，正要出手將黑影就地誅殺。
    然而異變突生！那道黑影驟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嘯，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膨脹，濃稠如墨的霧氣如洶湧潮水，瞬間將整個村落吞噬包裹。
    原本靜謐的村莊在黑霧籠罩下，變得陰森恐怖，隱隱傳來淒厲的嗚咽聲，似無數冤魂在其中哀嚎。
    黑霧如實質般翻湧，徑直朝著村尾那間茅草屋席卷而去。
    夜風卷著腥臭氣息撞開虛掩的木門，屋內年輕寡婦早已睡熟，懷中半歲大的奶娃卻突然皺起小臉，發出驚恐的啼哭。濃稠的黑霧順著窗縫和門縫瘋狂鑽入，在熟睡的婦人頭頂凝成猙獰的黑影，繈褓中的奶娃哭得愈發淒厲，小胳膊小腿不停揮動。
    乾靈子見狀不再遲疑，掌心銀光暴漲，轟然拍向那團黑霧。
    靈力所及之處，黑霧滋滋消散，腥臭氣息瞬間被清冽靈力衝散。
    誰知那黑霧被打散時突然一顫，竟舍棄近在咫尺的乾靈子，如受驚的獸般猛地收縮成一道黑芒，頭也不回地朝著村外密林逃竄，留下滿空尚未散盡的腥臭霧氣在夜風裏翻卷。
    “當真是奇怪。”乾靈子望著逃竄的黑芒喃喃自語，隨即轉身掠至茅草屋。他指尖凝出一縷柔和白光，輕輕打入嬰孩眉心。原本啼哭不止的奶娃立刻舒展眉頭，小嘴咂了咂，竟在繈褓裏睡得分外香甜。
    白光順勢漫過熟睡的年輕寡婦，她眉宇間常年鬱結的青黑沉珂隨之散去，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呼吸也變得均勻綿長。
    乾靈子收回靈力，看了眼安然入睡的母子，轉身化作一道流光，悄無聲息地回到村長安排的廂房。
    燭火未熄，他在蒲團上盤膝而坐，衣袂間尚未散盡的靈力微光，很快融入窗外漸白的天色裏。
    安生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漂亮哥哥起來了嗎？爺爺讓我叫你起來吃飯！”
    乾靈子緩緩睜眼，周身微光消散，應了一聲“就來”，起身整理衣袍。
    他推門而出，三歲的安生仰著紅撲撲的小臉，亮晶晶的眼睛彎成月牙，肉乎乎的小手高高舉起兔子玩偶：“漂亮哥哥你看！我娘做的兔兔！”
    雪白的絨毛蓬鬆柔軟，繡著紅寶石般眼睛的兔子玩偶，乖巧可愛，在晨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好看。”乾靈子唇角微揚，目光卻陡然一凝。
    看似普通的玩偶裏，竟有一縷微弱靈息在流轉。
    安生見他沒動，歪著頭肉乎乎的小手拽住他衣擺：“漂亮哥哥怎麼不走啊？我們去吃飯啊！今天早上有鹹肉粥和饅頭呢！”
    他咽了咽口水，兔子玩偶隨著他晃悠的動作輕輕拍打乾靈子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