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藍色短打漢子嗤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你什麼德行，再說你不是和暗巷春香有……”
    話未說完，同伴一把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揭人不揭短懂不懂？我跟家裏說好了來縣裏尋活計的！”那人警惕地掃視四周，確認沒有同鄉身影，才重重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我就隨口一說，那點功夫哪夠看？真要碰上繡球招親，倒還能湊個熱鬧。”
    說完，他咧開嘴笑起來。
    乾靈子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湯澀得皺眉，指腹摩挲著杯沿轉了兩圈。
    抬眼掃過滿堂食客，終於把目光投向隔壁桌幾個談興正濃的身影，身體不自覺前傾，捕捉著那些零碎的聲音。
    “你聽說了嗎？天一村的秦老漢死了！死相相當詭異！”
    鄰桌的漢子突然壓低聲音，對麵人嗤笑：“沒聽說。你打哪兒聽來的？”
    “我表妹嫁去了天一村！昨兒回娘家親口說的！”
    那人身子前傾往前湊，粗布衣袖掃落幾粒花生，“騙你我姓倒著寫！”
    “怪了。這種事早該傳得滿城風雨，我怎會沒耳聞？”對方狐疑地眯起眼，“別是編故事混酒錢吧？”
    “放屁！”王齊急得脖子青筋暴起，“村長和縣衙聯手封了消息，現在整個天一村，連秦老漢名字都不許提！”
    “既然封口，你表妹又怎會說？”
    “她年輕不經事，偏巧撞見抬屍，當場嚇掉了魂。婆家怕惹麻煩，連夜送回了娘家。”
    王齊猛地灌下一口冷酒，喉結劇烈滾動，壓下心中的不安，繼續說道：“接著說秦老漢的事，少打岔！那屍身幹扁得不成人形，通體發黑！天一村的人嫌晦氣，隨便用竹席卷了，連夜埋到後山。那地離村子挺遠，荒得很！”
    “既然縣令封鎖消息，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你和我說，我不會攤上事吧？”
    男人攥緊酒杯，指尖抵著木桌發出輕響，“我好像和你沒仇吧？你就那麼害我？”
    王齊嘿嘿笑道：“怎麼會，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天一村的秦老漢死相詭異。”
    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指尖在木桌上敲出急促的節奏。他張了張嘴，卻因王齊一臉無辜堵了回去。
    他猛地灌下一口涼茶，冰涼順著喉管直抵心口，終於壓下那句到了舌尖的“晦氣”。
    往後定要與王齊這莽撞又不知輕重的家夥保持距離，免得哪天被這樁禍事牽連，把自己的安穩日子也搭進去。
    “天一村？等明天去探探。”
    乾靈子用指節敲了敲空酒壺。
    大堂裏猜拳聲震得梁上灰塵直落，他掃了眼殘羹，揚手喚人。
    店小二早豎著耳朵聽了半晌，此刻顛著步子跑過來，抹布在腰間甩得啪響：“客官要添酒？”
    “兩壺熱的。”乾靈子目光掠過鄰桌交頭接耳的酒客。店小二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顆牙的齒縫。
    這滿大堂的消息比酒還燙嘴，他每天最愛聽的，可不就是這些帶勁的“下酒菜”？
    原以為這衣冠楚楚的公子哥隻愛風花雪月，沒想到竟也對坊間八卦上了心。
    他垂眸掩去眼底躍動的興味，腳下生風，快步踱到掌櫃跟前，指尖敲了敲櫃台，利落地取走兩瓶還冒著熱氣的酒。
    就在這時，挨著樓梯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花家最近太蹊蹺了，居然過什麼端午節，聽都沒聽說過。”
    “可不是嘛！自從花家嫡女閉關出來，又是弄玻璃，又是把飯館弄得跟別處不一樣。”
    “哎，你們聽說沒？花家那位私下裏可風流了！”
    “小點聲！你不要命了？這話也敢往外說，連累我們一起倒黴！”
    “我就隨口一提……那些修士總不至於連我們說什麼都管吧？”
    話音落下，幾人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眼神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快吃飯，別瞎議論了。”那人壓低聲音，筷子重重戳向碗裏的菜，“那些修士手段狠辣，哪有什麼道理可講，小心禍從口出！”
    乾靈子挑眉，兩壺熱酒不知何時已見了底，空酒壺歪在油膩的木桌上，映著搖曳的燭火輕輕搖晃。他摸出幾枚銅板丟在桌邊，隨後起身，穿過推杯換盞的酒客與蒸騰的菜香，大步往樓梯口的客房走去。
    回到房間的乾靈子隨手施展清潔術，指尖劃過之處，灰塵與酒氣瞬間消散。他盤坐在略顯陳舊的床榻上，雙目輕闔，周身氣息漸漸凝於丹田。
    與此同時，花家祖宅外的碧波湖上喧天動地。
    花洛落身披繡著端午紋樣的錦袍，立於湖心亭的朱漆廊柱間，手中鎏金令旗猛地揮下。
    刹那間，八艘描金龍舟如離弦之箭破水而出，舟頭雕刻的祥龍昂首咆哮，龍須在風中飛揚。
    “一二！一二！”龍舟上的弟子們齊聲呐喊，木槳起落間水花四濺。
    鼓手頭戴虎頭巾，擂鼓的節奏越來越急，震得岸邊觀戰的孩童們捂著耳朵又笑又叫。
    領先的龍舟上，領槳弟子肌肉緊繃，脖頸青筋暴起，木槳劈開水麵時激起半人高的浪頭，濺得相鄰舟上的隊員睜不開眼。
    兩岸彩旗翻飛，助威聲、鑼鼓聲混著龍舟破浪的轟鳴，將整個湖麵攪得熱火朝天。
    花洛落站在觀賽台上，看著水麵上飛濺的浪花與弟子們漲紅的麵孔，嘴角勾起一抹誌得意滿的笑意。
    她抬手輕輕搖了搖手中的鎏金折扇，扇麵上繪製的端午風俗圖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人群後方，幾名花家弟子皺著眉頭竊竊私語。
    ”弄這些花架子有什麼用？”有人壓低聲音抱怨，”上次去求老祖宗出麵叫停，結果連麵都沒見著。”
    另一個弟子冷笑：”還不是老祖宗寵著她，也不知道這小丫頭使了什麼手段。”
    話音剛落，便被身旁人狠狠用手肘撞了一下，眾人這才悻悻閉上嘴。
    隨著最後一艘龍舟衝過終點，花洛落拍了拍手，侍女們立即抬出古樸的雕花酒壇。
    ”這是特地準備的黃雄酒。”她揚聲說道，目光掃過台下眾人。
    弟子們大多神色冷淡，隻有坐在首座的花家老祖宗挺直腰，眼中閃過一絲難得的期待，伸出手：”給我嚐嚐...”
    花洛落眉眼含笑，執壺為花家老祖斟酒，琥珀色酒液在杯中泛起靈光：“老祖，這雄黃酒以靈泉淬雄黃，飲下可鎮宅辟邪，修行順遂。”
    “好！好！好！”
    花家老祖笑聲震得四周靈氣震顫，白發無風自動，抬手接過酒杯時，袖口滑落的古樸玉牌隱隱泛著微光。
    另一邊，元雲裳和應星安還被困在神秘之地。
    元雲裳靠著斑駁的岩壁，聲音悶悶的：“今天是端午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