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蛟雙眼微眯，脖頸猛地膨脹，三道泛著寒光的水箭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
    柳宴東瞳孔驟縮，金光從掌心迸發，匆忙間凝出金盾。可水箭近在咫尺，金盾雖擋下大半攻勢，尖銳的水流仍擦著他的身體劃過，瞬間在他身上留下數道猙獰血痕。
    他悶哼一聲，強行咽下湧到嘴邊的血，顫抖著將回春丹和培元丹塞進嘴裏。
    丹田熱流方湧，水蛟巨尾又掃來。
    柳宴東旋身避過，而那一直伏在地上裝死的血紋葉，在看到柳宴東重傷後，葉片輕輕顫動，趁著水蛟與柳宴東激戰正酣，以極快的速度無聲無息地貼在了水蛟七寸。
    水蛟七寸突遭劇痛，渾身鱗片倒豎如刀。
    它瘋狂扭動身軀，口中水箭如暴雨般四處激射，地麵瞬間被轟出密密麻麻的深坑。
    柳宴東身形如鬼魅般疾閃，足尖點地躍至半空，目光死死鎖定水蛟七寸。
    那片原本蔫伏的血紋葉，此刻正深深嵌進鱗片縫隙，暗紅汁液順著葉脈緩緩滲出。
    柳宴東劍眉微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
    他足尖猛地蹬地，帶起碎石飛濺，提劍便朝著水蛟七寸暴衝而去。
    血紋葉察覺到他的動作，瞬間脫離鱗甲，迅速撲向水蛟雙目。
    失去視覺的水蛟發出震天嘶吼，龐大的身軀在原地瘋狂衝撞。
    柳宴東趁機欺身而上，劍刃暴漲三尺金芒，將全身靈力灌入其中，對著暴露的七寸要害，狠狠刺了下去。
    水蛟轟然倒地，巨軀在泥地裏抽搐，帶起的腥風漸漸平息。
    柳宴東握劍的手還在發抖，劍尖抵上水蛟心口，緩緩下壓。
    直到確認沒有任何抵抗，他膝蓋一軟，跌坐在血泊中。
    被水蛟壓在地上的血紋葉，葉子突然劇烈扭曲，邊緣的鋸齒剮蹭著鱗甲縫隙。
    它一點點頂開千斤重的壓迫，暗紅色脈絡在表皮下凸起如血管，終於從水蛟腹底翻卷著爬了出來。
    下一秒，血紋葉驟然舒展，又猛地癱軟，重新變回那片毫無生氣的枯葉，安靜伏在水蛟屍體旁邊。
    柳宴東看了一眼血紋葉，盤膝運功煉化丹藥。
    兩時辰後睜眼，眉頭緊蹙，死死盯著湖麵，水麵平靜無波，卻泛著隱隱的詭異幽光。
    他神情凝重的看著湖麵良久，最終咬牙起身。
    因為除了眼前泛著幽光的湖麵，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柳宴東深吸口氣正要抬腳，地上的血紋葉突然彈射而起，啪嗒一聲貼在他手臂上，葉子輕輕顫動，像是怕被甩開。
    他扯了扯手臂上的血紋葉，葉子卻越纏越緊。
    柳宴東無奈地歎了口氣，不再去管血紋葉，大步朝著湖麵走去。
    到了岸邊，柳宴東雙手翻飛結印，一道金光自掌心迸發，在周身凝成屏障。
    屏障表麵泛起漣漪，將逼近的水汽隔絕在外。
    他深吸一口氣，腳下用力，一頭紮進泛著幽光的湖水之中，水麵瞬間合攏，隻留下細碎的波紋緩緩擴散。
    柳宴東裹著金色屏障沉入湖底，寒意瞬間包裹全身。
    幽綠的水裏，無數細小光點明明滅滅，像是被驚醒的鬼火。
    突然，幾道銀影從水草深處竄出，半透明的小魚貼著屏障遊弋，它們的魚眼直勾勾盯著他，鱗片泛著青灰色的冷光，魚尾掃過屏障發出細碎的剮蹭聲。
    對峙片刻，小魚們突然集體擺尾，消失在更深處的黑暗中。
    柳宴東盯著遠去的銀魚，直到它們徹底消失在墨綠色的水流中，才繼續向下潛行。
    金色屏障在水中劃出一道微弱的光痕，隨著不斷下沉，那點光芒逐漸被濃稠的黑暗吞噬。
    四周安靜得可怕，不再有活物遊弋的痕跡，隻剩下幾株稀疏的水草，在水流中無力地擺動，偶爾拂過屏障，隨即又被暗流卷向不知名的深處。
    柳宴東的金色屏障在幽暗中沉浮，每下潛一分，水聲就愈發空洞。
    唯有心跳聲在屏障裏劇烈回響。
    他數不清揮了多少次手臂，隻覺自己像墜入永恒的漩渦，被時間徹底遺忘。
    直到指尖突然觸到粗糙的岩石，那股冰冷的觸感順著屏障傳來。
    深不見底的湖水終於到了盡頭，而在屏障微弱的光暈裏，嶙峋的湖底輪廓正緩緩浮現。
    “沒想到湖底還有懸崖！”
    柳宴東的聲音在屏障內發悶。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突兀出現的斷崖，深不見底的崖下，寒氣翻湧而上，一股詭異的氣息鋪麵而來。
    血紋葉突然劇烈抖動，順著他的袖口迅速躲進衣服裏。
    柳宴東卻連眼皮都未動一下，眼睛死死盯著崖底。
    腦海中不斷推演著各種可能，每一種選擇都像懸在脖頸的利刃，隨著時間流逝，呼吸也愈發沉重。
    空氣凝滯，他握緊手中的劍。
    他屏住呼吸，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隨時會碎裂的薄冰上，小心翼翼地往崖邊挪動。碎石在靴底發出細微的**，卻在這片死寂中格外刺耳。
    當鞋尖剛擦過崖邊陰影，一股腥風從崖底衝出，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便將他整個人拽入那深不見底的崖底。
    怪風如同絞肉機般瘋狂撕扯，柳宴東隻覺天地在眼前瘋狂翻轉，胃袋裏的酸水直往上湧。
    不知轉了多少圈，他重重砸在黏膩的崖底，耳中轟鳴作響，喉間腥甜翻湧。
    雙腿像被抽走了骨頭，綿軟得根本支撐不住身體，隻能扶著濕滑的岩壁勉強起身，腦袋裏似有千萬根鋼針在猛刺，眼前更是天旋地轉，連站穩都成了奢望。
    血紋葉蔫巴巴地從衣領裏滾出來，葉片邊緣的血絲褪成暗紫，像條瀕死的小蛇癱在青苔上。
    柳宴東扶著岩壁緩了許久，眩暈感才退去幾分。
    他抬頭看去，頭頂的斷崖隻剩一線微光，崖底卻詭異地泛著冷白熒光。
    滿地腐葉下埋著碎骨，石筍倒掛如巨齒，遠處暗影裏隱約有個洞口，正滲出縷縷灰霧，像某種生物緩慢的呼吸。
    “想不到水蛟的洞穴竟藏得這般深。”
    柳宴東喉間溢出沙啞低語，話音被潮濕的岩壁吸得發悶。
    他握著劍柄的手掌沁出冷汗，劍身緩緩探入洞口翻滾的灰霧。
    劍尖攪動間，隻驚起一片漣漪，再無異動。
    緊繃的肩膀稍鬆，他抬腳跨過滿地碎骨，靴底碾碎獸骨的脆響，在死寂的洞穴裏響起，驚得心髒猛地懸到了嗓子眼。
    柳宴東眯起眼睛，將臉湊近潮濕的岩壁。
    腐苔在石壁上爬成青灰色的絨毯，其間隱約透出斑駁色塊。
    像是巨獸的輪廓，又像扭曲的符文。指尖擦過牆麵的瞬間，剝落的泥灰簌簌落在手背上，露出下麵暗紅的痕跡，在幽光裏泛著詭異的鏽色。
    那些被歲月啃噬得支離破碎的圖案，仿佛在黑暗中無聲蠕動，每多看一眼，都讓後頸泛起細密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