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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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士一路顛簸,直到重新停在原先集合的那片梧桐林。
    此時夜色已深,林間寂靜無聲,風穿過枝葉,帶來陣陣涼意。
    最後一個人剛踏下車門,身後的巴士便急切地“嘭”地一聲關上車門。
    下一秒,車身猛地發動,伴隨著低沉的轟鳴駛入夜色,很快消失不見,隻留下尾氣在空氣裏緩緩彌散。
    林間恢複寂靜,唯有夜風拂動枝葉的沙沙聲。
    除了鬱離和鍾露陽,其他人沒有任何交談,隻是默契地朝林外走去。
    他們的步伐緩慢而整齊,卻透出一種僵硬與空洞,背影在冷月下拉得修長,像是一隊行屍走肉。
    這片廢棄的老石燈早已不再點亮,漆黑中沒有任何光源,唯有月光從梧桐枝葉間漏下,勉強照亮前路。
    隻能循著那點冷白的光,一步一步走遠,直到身影消失在夜色深處,隻留下陰冷的風吹過枝葉的簌簌聲。
    鬱離和鍾露陽並未立刻跟上,而是停在原地,默默看著那些身影一步步消散在月色中。
    林子在一瞬間空了下來,安靜得出奇,就連風聲都被吞沒般,隻餘下冷白的月光覆在枝葉與石燈殘影上。
    四周的詭異感愈發明顯,卻給人一種看不見的壓迫,逼得人呼吸都有些沉重。
    鍾露陽下意識往四周打量,心裏莫名發毛。
    他撓了撓後頸,“要不……我們也走吧?”
    他的話落在這片死寂裏,顯得格外突兀。
    鬱離沒急著回應,隻是靜靜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後輕輕點了點頭。
    沒有多餘的話,她轉身,率先朝林外邁步。
    鍾露陽連忙跟上,兩人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林中被無限放大。
    隨著距離拉開,身後那片漆黑的梧桐林,仿佛重新合上了某種未知的口子,將一切古怪與壓抑都掩埋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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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警局後,鍾露陽和鬱離剛推開辦公室的門,還沒坐下,就被幾人圍了上來。
    “哇靠,你們終於回來了!”
    詹超第一個開口,聲音裏帶著急切,“今天你們到底去了哪兒?我們完全聯係不上你們。”
    鍾露陽愣了愣,脫口而出,“啊?那不就代表……你們什麼都沒拍到?”
    田旂立刻點頭,把電腦轉了過來,屏幕上停在他們進入梧桐林前的最後畫麵。
    “剛開始一切都正常,設備都還在運作。”
    田旂快速解釋,手指在鍵盤上不停敲擊。
    “可等到你們上了那輛巴士,訊號就徹底斷了。我們以為是設備故障,可怎麼查都沒查出問題。”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壓低了幾分,神色明顯帶著擔憂。
    “後來我們也不敢貿然行動,隻能等。再要是你們不出來,我們就得直接去找人了。”
    話音剛落,詹超又繼續追問。
    “所以,你們剛剛到底去了哪兒?看見了什麼?發生了什麼?”
    鍾露陽被問得一愣,下意識把手抱在胸前,仰靠在椅背上,故作輕鬆道:“哎呀,這麼多問題,我該先回答哪一個啊?”
    說著,他還悄悄朝身旁的鬱離眨了眨眼,眼神裏寫滿了“快救我”。
    鬱離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清冷,隨即便移開,明顯沒打算替他解圍。
    這一幕全落在詹超眼裏,他忍不住嘖了一聲,挑了挑眉。
    “你眼睛抽筋呢?少打岔,快說——先把地方交代清楚。”
    鍾露陽聞言,立刻板起身子,正了正坐姿,還故意清了清嗓子,臉色擺得一本正經。
    屋內幾人見狀,全都屏息盯著他,空氣一時緊繃,期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可就在眾人屏住呼吸的當口,他忽然緩緩開口,語氣沉重,神色凝重。
    “其實……”
    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瞬間更聚焦了幾分。
    緊接著,鍾露陽話鋒一轉,神情一本正經。
    “我餓了。”
    屋內沉默了三秒,空氣徹底凝固。
    田旂眼角微微一抽,詹超更是氣得差點拍桌子,“……你大爺的!”
    鍾露陽一本正經地繼續開口,語氣裏還帶著幾分控訴。
    “真的,我一整天,除了一杯水,什麼都沒吃到。你們知道那水啥味嗎?甜得發膩,惡心得要命,我現在還反胃。”
    他捂著肚子,神情誇張得像是下一秒就要餓暈過去,歎氣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突兀。
    詹超被噎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半晌才磨牙切齒。
    “……合著我們緊張得要死,你倒在那邊擔心肚子餓?”
    田旂忍不住笑出聲,但又立刻收住,假裝咳嗽掩飾。
    空氣裏的緊張氛圍,硬是被他這一句玩笑似的話給衝淡了幾分。
    詹超揉了揉眉心,無奈地歎了口氣。
    “算了,那就先吃東西吧。”
    說著,他轉頭看向鬱離,“鬱離,你想吃什麼?小胡去買。”
    鬱離原本還垂眸不知在思考什麼,聞聲才抬起眼,語氣淡淡。
    “我不餓,你們自便。”
    鍾露陽聞言立刻驚訝地坐直。
    “一整天了誒,你該不會在減肥吧,鬱離?”
    他從頭到腳認真打量她一眼,眉頭不由蹙起。
    她身形纖長,怎麼看都不像需要刻意維持的人。
    心裏卻閃過個荒唐的念頭——不會是……厭食症吧?
    可轉念一想,又不對,她完全不像。
    鬱離察覺到他的目光,緩緩側頭,聲音依舊清冷平穩。
    “沒有。今天出門前吃過了,胃口比較小。而且晚上我一般不吃東西,所以不用了。”
    詹超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隨即吩咐道:“小胡,去附近便利店買些東西回來,隨便就好。”
    “好嘞。”
    胡浩羲應聲,快步走了出去。
    辦公室裏一時安靜下來,鍾露陽整個人趴在桌上,愁眉苦臉,活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詹超掃了他一眼,語氣帶著點無奈的警告。
    “等下,吃完了就快點說,別再鬧騰。”
    鍾露陽悶悶地“唉”了一聲,把下巴抵在桌子邊緣,像條被餓癱的鹹魚。
    田旂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眼底帶著幾分掩不住的笑意,卻沒敢再開口,怕被詹超盯上。
    很快,胡浩羲推門回來,手裏拎著兩大袋東西,塑料袋搖晃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他一邊把東西往桌上放,一邊有些氣喘。
    “隨便買了點,泡麵、麵包、飲料,還有幾盒飯。”
    鍾露陽眼睛一亮,立刻直起身,手腳麻利地去翻袋子。
    “小胡,我的救星啊!快快快,飯給我,飯給我——”
    “慢點。”
    詹超皺眉,伸手按住袋子,冷聲提醒,“大家一起分,你別跟餓狼似的。”
    鍾露陽訕訕一笑,卻還是眼巴巴地等著。
    田旂終於沒忍住,低聲笑道:“我懷疑鍾隊要是真被關在荒島上,能靠演餓死鬼活到救援來臨。”
    一句話逗得氣氛徹底緩和開來。
    連胡浩羲都忍不住笑了聲,把飯盒遞過去。
    吃飯的聲音斷斷續續響了一陣,外頭的夜色漸深,窗外的霓虹光影映進來,把房間裏的氛圍映得安靜又壓抑。
    鍾露陽吃得最快,三口兩口把盒飯解決掉,還不忘喝一罐冰可樂,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
    最後,他滿足地靠在椅背上,長長吐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肚子。
    “啊——這才叫活過來了。”
    田旂白了他一眼,把自己吃剩的半份盒飯推開,擦了擦手,提醒他。
    “鍾隊,你該履行承諾了吧?別光顧著填肚子。”
    詹超端坐在一旁,早就放下了筷子,手裏轉著筆,低聲應了一句。
    “嗯,正事。”
    胡浩羲也坐好,目光帶著幾分認真。
    房間裏的笑意漸漸收斂,氣氛再次沉下來。
    鍾露陽見狀,聳了聳肩,重新收回那副吊兒郎當的神情,整個人正了幾分。
    他往桌上一靠,視線掃過幾人,語氣比剛才沉了不少:“行,那我就從頭說吧。”
    他停頓了一瞬,才緩緩開口。
    “上了巴士以後,我們一路往南。車窗外的景色越走越偏僻,甚至在最後幾乎隻有遠處的林子在晃。”
    他說到這裏,眉頭輕輕皺了一下,才繼續開口。
    “大概走了一個小時左右,巴士在一處莊園前停下。那地方藏得極深,被竹林層層掩著。如果不是有人帶路,幾乎不可能找到。我猜,這也是我們之前為什麼完全沒有發現它存在的原因。”
    “下車後,他們帶著我們穿過一條長長的竹徑,直到一座古宅前才停下。”
    他的聲音緩了緩,像是回憶時那股陰冷的氣息又浮上來。
    “宅子灰瓦高牆,院子裏幾乎沒有燈,隻有屋簷上的燈籠和幾處火盆亮著微弱的火光,照得人影忽明忽暗。空氣裏全是潮濕的土腥味,還有淡淡的香味。”
    他抬眼看了看幾人,頓了頓,才又接著說。
    “在裏麵,我們見到了丁桐。她坐在正中間,周圍圍著一群她所謂的信徒。我們到的時候,他們正齊聲念著什麼經文。雖然節奏很整齊,但聲音壓得低沉,聽得久了讓人心口發悶。”
    “除了丁桐,所有人臉上都戴著麵具,遮得嚴嚴實實。我看不清裏麵都有誰,隻能估出人數。大概五十人左右,加上我們這一批被帶去的,現場將近七十人。”
    說到這裏,他用手指在桌麵輕輕劃了一下,神情凝重。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鬱離,聲音也壓低了幾分。
    “一群人擠在那種地方,戴著麵具,火光忽明忽暗,嘴裏還在念著那些古怪的經文……老實說,氛圍很不對勁。而且--”
    胡浩羲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急聲追問。
    “而且什麼?”
    鍾露陽沉默了一瞬,最終還是開口,語氣裏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沉重。
    “而且在我們進去之後,我發現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奇怪的香味。甜得過分,甜到讓人惡心發膩,就像是強行灌進喉嚨裏的蜂蜜,膩得透不過氣。”
    他說到這裏,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像是仍能回想起那股窒息的氣息。
    “更詭異的是,那些和我們一批進去的人,不知怎麼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呆滯,好像整個人的靈魂被抽走了。眼神空洞,動作僵硬,仿佛隻是被線牽著的木偶。”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幾分壓抑的不安。
    “可我卻沒受到什麼太大的影響。”
    話音落下,他轉過頭,直直盯著鬱離,眼神中有探究,也帶著幾分隱隱的依賴。
    “鬱離,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事實上,他們都清楚——所謂的什麼民間信仰什麼顧問的,不過都是虛的。
    簡單點說的話,鬱離的真實身份就是個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能處理那些普通人根本碰不得的怪事,甚至可能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厲害。
    但這種事不能明說。
    於是才有了那層看似合理、實則模糊的身份。
    想到這裏,鍾露陽的目光不由得更加專注。
    他望著鬱離的側臉,眼底閃過一瞬期待,想看看她會如何回應。
    鬱離卻隻是垂著眼,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讓人更難猜透她此刻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靜默片刻,才緩緩抬起頭。
    那雙清冷的眼睛對上鍾露陽的注視,眼神安靜而沉穩。
    “我事先在你身上下了個護身符……”
    她聲音很輕,卻清晰得讓人無從忽略,話語在這片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冷靜。
    “所以你才沒有被影響。”
    鍾露陽愣住了。
    他原以為鬱離會賣個關子,或者給出一些模棱兩可的答案,沒想到她竟直接挑明。
    那一瞬,他心底微微一震,回憶起在莊園裏那些詭異的場景時,背脊竟升起一股後知後覺的涼意。
    如果沒有鬱離的話,那他不就……
    四周的幾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詹超眉頭輕挑,眼底掠過一絲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看了鬱離一眼,卻沒有立刻開口。
    田旂則微微張了張嘴,似乎想問點什麼,終究還是忍住,隻是悄悄把手指攥緊,藏在桌下。
    而胡浩羲最是直接,眼睛瞪得溜圓,下巴差點掉下來。
    “護、護身符?那種……電視劇裏的那種?”
    他話一出口,緊繃的氣氛倏地鬆了一寸。
    鬱離隻是微微頷首,“你可以這麼理解。”
    話鋒一轉,她抬眸望向眾人,神情平靜到近乎冷漠。
    “從踏上巴士的那一刻起,影響就已經開始了,所以你們的設備才會逐一失靈。那輛巴士本身,就是引路的媒介。”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眼神微微一暗,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快的畫麵。
    “而在莊園內,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石磚雕飾,哪怕是隨手可見的一草一木,都暗暗纏著咒語與禁製。人一旦身處其中,神識便會被引導、被侵蝕,稍不留神,就會徹底迷失。”
    空氣陡然凝滯,幾人屏息聆聽著鬱離接下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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