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食堂，鬱離的步伐不疾不徐，肩上的黑月趴得穩穩的，尾巴一晃一晃，像是無聲地催促。
    午休時間剛過，學生們都已散去，偌大的食堂安靜下來，隻剩幾位食堂阿姨在打餐窗口後低聲交談。
    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味，混著陽光的熱度，帶著些煙火氣。
    鬱離第一次來這裏，站在窗口前稍作停頓。
    她的目光在上方翻動著的電子菜單上掃了一眼，平靜地開口。
    “請幫我打包一點排骨、雞蛋羹，再加個青菜。”
    “哦，打包啊。”
    打飯的阿姨應了一聲，從旁邊取來學校統一使用的塑料飯盒，邊裝邊笑著問。
    “您是新來的老師吧？之前都沒見過您。”
    “嗯。”
    鬱離輕輕點頭，聲音不高，“今天第一次來。”
    “現在來正好，沒什麼人排隊，吃得也清淨。”
    阿姨手腳麻利地把飯菜裝好，把飯盒遞給她，“不夠的話再來加點啊。”
    鬱離接過飯盒，微微點頭致謝。
    她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那透明的塑料蓋，飯盒還帶著餘溫，隱約飄出香味。
    黑月在她肩上翹起尾巴，看了一眼手裏的飯。
    “不錯，油鹽適中，賣相也還行，看來你這趟沒白跑。”
    “下次你自己來。”鬱離語氣清淡。
    “才不要。”
    黑月打了個哈欠，“太吵太熱，我更喜歡你來。”
    鬱離輕輕一笑，沒再回話。
    她走出食堂，重新踏入陽光下，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校園小道在眼前延展，偶爾有微風拂過樹梢，帶來幾聲蟬鳴和淡淡的桂花香。
    她一手提著飯盒，一手揣在風衣口袋裏，繼續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樹影斑駁，她的背影被午後的光線拉得細長，而她肩上的黑貓，像一團沉靜又柔軟的夜色，陪著她走入光影之間。
    一回到辦公室，黑月便迫不及待地從鬱離肩上跳了下來，四爪輕盈地落地，尾巴一甩，徑直奔著辦公桌走去。
    “快點快點。”
    牠仰起頭，語氣帶著點小孩子的急切，“我都能聞到味道了，再不吃真得餓癱了。”
    鬱離沒說話，隻是將裝著飯菜的塑料飯盒從紙袋裏取出，動作平靜而幹脆。
    她打開蓋子，將飯盒放到黑月麵前。
    “吃吧。”
    話音剛落，黑月已經低下頭，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
    雞蛋羹細滑，排骨香濃，牠吃得專注又滿足，小小的身體埋在飯盒邊沿，尾巴還在輕輕晃著。
    鬱離站了一會兒，隨後走到辦公桌另一邊坐下。
    她一隻手撐著下巴，眼神淡淡地掃了黑月一眼，見牠吃得歡快，才慢慢將目光移向窗外。
    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她的睫毛上鍍了一層溫柔的金。
    外頭教學樓靜悄悄的，隻偶爾能聽見樓道某個角落傳來低低的講課聲。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隻是安靜地坐著，像是享受著午後的風和這一刻的寧靜。
    窗外枝葉輕輕搖晃，風吹過，帶起柔和的沙沙聲。
    而桌子對麵的黑月還在埋頭吃飯，一口接一口，動作專注得幾乎讓人以為牠正在進行一項嚴肅的儀式。
    沒過多久，飯盒裏的東西就被清得幹幹淨淨。
    黑月舔了舔爪子，滿意地打了個飽嗝，像是剛剛完成了一場豐盛的盛宴。
    牠眯著眼，神情慵懶，接著理起毛來，一邊梳一邊咕噥。
    “唔……這家食堂還行，下次可以多打點肉回來。”
    牠的尾巴一甩一甩，顯然心情頗好。
    鬱離聞言隻是輕輕應了一聲，語氣平淡又帶了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靠在椅背上，目光在黑月身上停了幾秒，隨即又望向窗外。
    外頭陽光明亮，教學樓的輪廓映在遠處，光影交錯間，幾隻麻雀落在樹梢上跳來跳去，偶爾發出一兩聲清脆的叫聲。
    辦公室裏依舊靜悄悄的，風輕輕拂動窗簾，發出沙沙的聲音，黑月偶爾舔毛的窸窣聲也漸漸稀少。
    過了一會兒，黑月終於理完了毛，抬起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眨了眨眼，懶懶地看向鬱離。
    “鬱離，你還有什麼事要做嗎？”
    牠的聲音帶著點慵懶，卻又透著幾分期待。
    鬱離依舊沒有抬頭，看著手中的文件，淡淡地回答，“沒有，怎麼了？”
    黑月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接著才悠悠地說，“沒事，就是剛吃飽了，想睡覺。如果你沒有什麼事，我就先去睡了。”
    鬱離輕輕嗯了一聲，目光仍然落在桌上的文件上，沒有再多說什麼。
    接著，站起身開始整理那些堆積的資料。
    黑月沒再多說，便跳上桌旁的椅子，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蜷成一團閉上眼睛，開始了牠的午休。
    辦公室裏再次恢複了寧靜，唯有窗外偶爾飄進來的微風，輕拂過鬱離的發絲。
    很快，鬱離整理完最後一份資料，抬眼看了下時間，隨手拿起手機發了條消息給蘇禕白，讓他來接他們。
    發完信息，她將手機放回口袋，站起身走到黑月身旁，彎腰輕輕拍了拍牠的背。
    “該走了。”
    黑月睜開眼，眼神還有些迷糊，懶洋洋地抖了抖耳朵，又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尾巴在空中輕輕一擺。
    “這麼快啊……我才剛睡著。”
    牠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慢吞吞地跳下椅子，晃著尾巴跟上鬱離的腳步。
    陽光透過窗戶落進室內，灑在兩道一高一矮的身影上，一人一貓，悄然離開了這間靜謐的辦公室。
    剛走到校門口，一陣微風吹過，帶起她衣擺一角，也帶來一絲離開校園的輕鬆感。
    不遠處，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身被擦得幹淨透亮，靜靜等候著。
    鬱離看了一眼，便邁步走過去，黑月跟在她腳邊，一人一貓步調一致。
    車剛走近沒幾步，駕駛座的車門便打開了，蘇禕白快步下車，繞到後門，幫她拉開車門，動作利落又沉穩。
    “鬱大人。”
    他微微低頭，語氣恭敬。
    鬱離點了點頭，沒說什麼，直接彎身上了車。
    黑月緊隨其後，輕巧地跳上後座，熟門熟路地蜷縮在一旁。
    蘇禕白確認她坐好後，順手關上車門，動作輕巧利落，沒有一絲多餘。
    幾秒後，車子平穩駛離校園，一路融進城市午後的光影中。
    車內安靜下來，隻剩輪胎碾過路麵的細響，和黑月舒服地翻了個身，打了個小小的嗬欠。
    車子一路平穩地穿行在城市的主幹道上，窗外陽光正好，灑在街道兩旁的綠植上，斑駁出一片片明亮的光影。
    鬱離閉著眼靠在後座，神情淡淡，顯得格外安靜。
    黑月趴在她身邊，尾巴輕輕甩著，也沒再說話，隻偶爾側頭看一眼窗外掠過的景致。
    大約四十分鍾後，車緩緩駛進天樾灣的主入口，智能門識別過車牌後自動打開，低調卻極具格調的別墅區掩映在樹影之間，安靜而疏朗。
    蘇禕白將車停在別墅門口，下車繞過來，拉開後座的門。
    “鬱大人，到了。”
    鬱離睜開眼，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她先下車，腳步從容。黑月緊跟著跳下地麵，落地無聲。
    陽光下，鬱離站在別墅的大門前，身影被拉得修長。
    她抬眸看了一眼熟悉的宅邸，沒有說話，徑直走了進去。
    蘇禕白沒有跟上，隻是在門口等著，直到鬱離的身影消失在門內，才重新上車，悄然離去。
    庭院裏風輕雲淡，偶爾有幾聲鳥鳴從高樹上傳來。
    黑月甩了甩尾巴，跟著鬱離踏上石階，進了屋，尾音裏還帶著點慵懶的撒嬌。
    “我今天表現不錯吧？是不是該獎勵一下？”
    鬱離腳步沒停，語氣平淡，“廚房有魚幹，自己去找。”
    黑月滿意地哼了一聲，一溜煙地跑了進去。
    上了樓，推開書房的門。
    書房朝南，陽光正好，落地窗前的紗簾被風輕輕吹動，投下溫柔晃動的影子。
    屋內陳設簡約雅致，牆上掛著一幅水墨山景，香薰爐裏點著安神的檀香，幽幽沉香彌漫在空氣中。
    她剛踏入書房，手機在口袋中震動了兩下。
    鬱離低頭掏出手機，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林濤。
    指尖輕輕一劃，接通後那頭立刻傳來熟悉的聲音，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鬱離？你現在在哪兒啊？”
    她一邊走向書桌，一邊隨口回道：“江市。”
    “哎喲，真的假的？”
    林濤那邊像是差點把手機掉了，語氣一下子就飛揚起來。
    “我還以為你還在京市忙呢，居然已經來這邊了--太巧了吧！”
    鬱離拉開椅子坐下，隨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語氣依舊淡淡的。
    “我今天剛好沒事，”林濤那邊像是調整了一下姿勢，聲音跟著輕快起來。
    “想著如果你也在這邊的話，就請你吃頓飯--就當給你接風，也順便……咱倆聊聊？反正好久沒見了嘛。”
    她指尖在紙頁上輕輕頓了一下，聲音不緊不慢。
    “在哪兒？”
    林濤那頭沉默了兩秒，像是在飛快翻著腦子，接著語氣帶著點試探，又興奮地開口。
    “我聽說最近江市新開了一家私房菜館，環境挺好的，味道也有口碑……我們去那兒怎麼樣？你方便嗎？”
    “可以。”
    鬱離語氣平靜如常，“餐廳叫什麼名字？”
    “啊，叫”棲雲小築”，是不是聽起來就特別文藝？”
    林濤一邊說一邊笑，“我朋友推薦的，我還沒去過，但應該不會踩雷。”
    鬱離聽了，輕嗯一聲，算是默認。
    林濤那邊一聽她答應，像是立刻鬆了一口氣，語氣一下子歡快起來。
    “那就今晚七點，”棲雲小築”門口見，不見不散！我先掛啦--拜拜！”
    話音落下，他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沒等她回應就匆匆掛斷了電話，留下手機裏一串短暫的盲音。
    鬱離看著黑掉的屏幕，挑了挑眉，將手機隨手放回桌上。
    目光落回那些攤開的資料上，眉宇間的清冷逐漸凝起幾分淡淡的皺意。
    窗外天色漸暗，風穿過樹影，拂過書房半掩的窗簾，空氣裏浮著一絲將落未落的暮意。
    她翻開那份資料，指尖輕觸紙麵，像是在確認些什麼。
    上麵的字跡整整齊齊，密密麻麻，卻無法讓她的眉頭舒展分毫。
    鬱離沉默地看了幾頁，最終還是合上了文件夾。
    今晚不適合繼續處理這些。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讓晚風進來。
    城市的晚霞在遠處鋪展開來，金橘與淺紫交融在天邊，如一幅不經意暈開的水彩畫。
    風吹起她幾縷發絲，帶來一絲淺涼。
    她目光落在遠方的天際線，眼神淡淡，仿佛並不屬於這個浮躁的世界。
    屋裏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黑月不知何時溜了上來，跳到窗台邊，仰頭看著她。
    “要出門？”
    牠問，尾巴一晃一晃，聲音軟軟的。
    “嗯。”
    鬱離應了一聲，回身取下衣架上的外套，慢條斯理地穿上。
    “林濤跟我約了晚餐。”她說得簡單，卻足夠牠明白。
    黑月打了個哈欠，搖搖頭。
    “哦～那我就不跟了，外麵人多，我可沒興趣。”
    鬱離輕輕點頭，沒多說什麼，拿起手機和鑰匙便朝樓下走去。
    玄關處的燈早已自動亮起，她換了鞋，打開門。
    天色已全然暗下，夜風撲麵而來，吹動她的衣角。
    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隻餘一道低沉輕響。
    鬱離站在石階上，目光掃了一眼門外。
    不遠處的街道邊，黑色轎車已經靜靜地停在那裏，燈光未開，車身映著天樾灣柔和的園燈，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她抬步走了過去。
    剛走近幾米，那輛車的駕駛座車窗便緩緩落下，蘇禕白從裏邊探出頭來。
    “鬱大人，晚上好。”他的語氣仍舊恭敬有禮。
    鬱離沒答話，隻是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蘇禕白立刻下車，繞到後座，熟練地為她拉開車門。
    她坐進去，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
    車門被蘇禕白關上那一刻，外界的喧囂也一並隔絕。
    蘇禕白重新回到駕駛位，發動車子，黑色轎車緩緩駛出天樾灣，駛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