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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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沉,月光被雲層遮去大半,富人區的公寓樓安靜得像座孤島,隻有偶爾路過的車燈掃過窗戶,投下短暫的光影。
    鬱離立在陽台之外,身影隱匿在黑暗裏,隱身咒讓她的存在徹底消失,無聲無息。
    她微微偏頭,視線穿透玻璃窗,落在客廳的一角。
    屋內燈光昏暗,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煙味。
    肖訣懶散地靠在沙發上,寸頭微微刺立,五官鋒利,眼神低垂,單手支著額角,另一隻手漫不經心地轉著打火機,火光時明時暗,在他冷淡的眉眼間映出些許光影。
    桌上擺著幾瓶未喝完的酒,煙盒隨意地散落著,顯然這屋子裏隻有他一個人住。
    鬱離的目光落在客廳角落的陰影處。
    那片空無一物的黑暗裏,存在著另一個隱秘的氣息。
    ……極淡,極微,卻沉默地注視著肖訣,像是無形的影子,從未真正離開過。
    梁意涵,就在那裏。
    鬱離沒有急著行動,隻是靜靜地站在窗外,看著屋內的動靜。
    肖訣似乎沒什麼耐心,轉動打火機的動作停了停,隨手將它丟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他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低聲罵了一句,隨後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戶,讓夜風湧入室內。
    冷風帶著夜晚特有的濕氣灌進來,吹得他一個激靈,也驅散了一些屋內未散盡的煙味。
    他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咬了下後槽牙,像是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他靠在窗邊,手臂隨意搭在窗框上,目光落向遠處的夜景。
    璀璨的燈火在夜色中閃爍,他卻看得心煩,指尖不耐煩地在窗沿上敲了敲,似乎想抽煙,但又沒那個耐心點燃。
    而在他身後的陰影裏,有一道幾乎難以察覺的身影正緩緩靠近陽台,步伐輕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鬱離沒動,就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片刻後,一道略顯小心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你……你要帶我走嗎?”
    梁意涵的聲音帶著些許遲疑和不安,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鬱離垂眸看了一眼,神色淡淡,聲音平穩而疏離,“你的執念未解,就算我想帶,也帶不了。”
    梁意涵的身影微微晃了一下,神情有些複雜,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更加不安。
    祂攥緊手指,目光遊移了一瞬,最終還是抬頭看向鬱離。
    “你想好了沒?”鬱離看著祂,聲音不疾不徐,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意味。
    梁意涵微微垂下頭,沉默了一瞬,指尖不自覺地收緊,像是在權衡,又像是在掙紮。
    夜色將祂的身影籠罩得愈發虛幻,風從陽台吹入,掀起一絲漣漪,令祂的輪廓顯得格外淡薄。
    最終,祂還是低聲開口,語氣猶豫而飄忽,“我……如果一直不回去,會怎麼樣?”
    聲音很輕,帶著夜色的涼意,像是害怕被人聽見,又像是在試探。
    鬱離靜靜地看著祂,眉眼無波,語調平穩,“一旦錯過了回去地府的時間,你就永遠無法再回去。”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祂略顯透明的身形上,語氣微冷,卻沒有多餘的情緒。
    “你將一直滯留在人間,直到最後,魂魄徹底消散,再也沒有來世。”
    夜色沉沉,在這句話落下的同時,連空氣都變得更冷了一些。
    梁意涵的身影晃了一下,像是被風吹散了一點。
    祂沒有立刻說話,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裏,眼神有些飄忽,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思索什麼。
    夜色壓得低沉,城市的霓虹透過落地窗,在祂半透明的身軀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肖訣還靠在窗邊,神情冷淡,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的異樣。
    他指尖夾著煙,煙霧在夜風中被吹散,唇角微微下壓,像是心情很煩躁。
    “沒有來世……”
    梁意涵輕輕重複了一遍,聲音低得像是歎息。
    祂活著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消失”這個詞,而如今,祂站在這個世界上,卻連“活著”都算不上。
    祂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指尖微微顫了顫,眼底浮現出一抹複雜的情緒。
    “我……”
    梁意涵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完整的話。
    鬱離沒有催促,隻是靜靜看著祂,給了祂時間去做決定。
    夜風依舊拂過陽台,吹動窗簾,也吹動了祂那虛幻的輪廓。
    時間在這片寂靜中緩緩流逝,直到梁意涵緩緩抬頭,視線落在肖訣身上,眼神複雜至極。
    “……我還不能走。”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鬱離的目光微微一頓,但很快便收回情緒,隻是淡淡地問,“理由?”
    梁意涵垂下眼睫,聲音很輕,“他還需要我。”
    鬱離微微偏頭,看了祂一眼。
    “你確定?”
    梁意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肖訣。
    少年半倚著窗沿,指尖的煙已經燃到了盡頭,他隨手掐滅,扔進了窗台上的煙灰缸裏。
    夜色下,他的輪廓隱沒在昏暗的燈光裏,眉眼微蹙,神色冷淡而疏離,透著一絲與這個年紀不相符的鋒利感。
    可梁意涵記得,肖訣以前不是這樣的。
    至少在祂死之前,他一直是個聰明乖巧的孩子。
    雖然偶爾有些調皮,但總歸還是個懂事的少年,不會整天在外麵晃蕩,不會學著抽煙,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身上染著一股陌生又疏離的氣息。
    他變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從祂去世後嗎?
    梁意涵心底有些發悶,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說不上來的難受。
    如果自己不在了,他就會一直這樣下去嗎?
    這個念頭讓祂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指,眼神裏多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我確定。”
    梁意涵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般,隨即堅定地開口。
    鬱離微微垂眸,指尖在掌心輕輕敲了一下,像是在思索。
    片刻後,她淡淡道:“隨你。”
    梁意涵怔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麼輕易就作罷。
    “不過--”
    鬱離的聲音微微頓了頓,眼神意味不明,“你自己清楚,執念太深,不是好事。”
    梁意涵的身影僵了一瞬,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夜風吹拂,帶著一絲微涼,窗外的霓虹燈倒映在玻璃上,光影交錯。
    鬱離沒有再看祂一眼,轉身往後退了一步,隱於黑暗中,身影逐漸淡去。
    梁意涵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陽台上的冷風吹過,才慢慢回過神來。
    祂知道,鬱離說得沒錯。
    可是,祂真的放不下。
    ---
    回到天樾灣時,夜色已深。
    鬱離的身影在門口停頓了一瞬,隨即邁步而入,隱身咒在跨過門檻的瞬間解除,熟悉的冷寂氣息重新包裹住她。
    屋內沒有開燈,隻有客廳落地窗外透進來的幾點微光,勾勒出擺設的輪廓。
    黑月窩在沙發上,聽見動靜,耳朵微微一動,琥珀色的眼睛半睜,懶洋洋地掃了她一眼。
    “去哪兒了?”
    牠的聲音帶著未散的倦意,尾巴輕輕掃過沙發扶手,帶起一絲細微的塵埃,在昏暗的光影裏飄散。
    鬱離換下外套,隨手放在一旁,動作隨意而自然,語氣平靜,“見了梁意涵。”
    黑月的眼睛微微眯起,打了個哈欠,露出一顆尖銳的犬齒,語氣淡淡,“哦。”
    牠早就知道這次鬱離的任務,所以聽見這個名字並不意外,隻是懶得多問。
    屋內一片寂靜,夜色沉沉,月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室內,淡淡的光影映在地板上,仿佛蒙上了一層薄霧,將整個空間籠罩在靜謐之中。
    鬱離坐在沙發上,指尖輕輕敲著膝蓋,眉眼低垂,神色平靜而淡漠。
    下一秒,她抬手一揮,空氣中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一張古舊的名冊悄然浮現在半空,瑩白的光芒沿著書脊緩緩流動,亡魂名單赫然展開。
    書頁自行翻動,像是被無形的手撥弄著,一頁接著一頁,直到其中一頁停了下來,靜靜懸浮在她的麵前。
    鬱離抬眸,視線落在名單上的一處。
    梁意涵--
    她還能留在人間的時間……
    一個月
    還有一個月。
    倒計時的數字正緩緩減少,每過一秒,便少一分。
    時間不會等人,也不會停下。
    鬱離盯著那行數字,眼神微微一頓,隨後伸手合上亡魂名單,手指一抬,名冊無聲地消散於空氣之中。
    黑月的尾巴輕輕一甩,幽綠色的眼睛半睜,看了她一眼。
    “一個月啊……”
    牠的聲音拖得有些漫不經心,但話語間卻透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
    鬱離沒有接話,指尖輕叩著沙發扶手,看起來在思索著什麼,眉眼間的情緒晦暗不明。
    既然梁意涵遲遲不願主動解開執念,那她隻能自己動手了。
    鬱離微微抬眸,目光落在茶幾上的那疊資料上,指尖輕點,翻開其中一頁。
    她靜靜看著,指腹緩緩滑過紙張邊緣,思緒略微停頓了一瞬。
    既然梁意涵放不下的,是她的兒子--
    那就從他開始。
    鬱離合上文件,指尖輕輕敲在茶幾上,一下一下,不疾不徐,敲擊聲落在寂靜的夜裏,透著幾分若有所思的意味。
    她微微偏頭,視線落在資料上,思索著接下來的行動。
    如果想讓梁意涵主動放下執念,僅僅是監視肖訣的生活顯然不夠,她必須找出真正的關鍵點--
    是什麼讓梁意涵不願離開?
    是放不下兒子的未來?還是有什麼未完成的遺憾?
    鬱離揉了揉眉心,靠在沙發上,微微閉了閉眼,腦海中迅速梳理著目前掌握的信息。
    黑月悄無聲息地從沙發上起身,跳到茶幾上,綠色的眼睛盯著她,尾巴緩緩擺動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她的決定。
    片刻後,鬱離睜開眼,指尖輕輕一敲,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先從他的身邊人入手。”她輕聲道。
    黑月歪了歪頭,尾巴在茶幾上掃過,懶洋洋地問,“怎麼查?”
    鬱離垂眸看著文件,語氣平淡,“他一個人在外麵住,總得有些來往密切的人,先看看他最近接觸最多的都有誰。”
    黑月眯了眯眼,想起照片上的那個寸頭少年,嗤了一聲。
    “聽起來麻煩。”
    鬱離沒接話,隻是抬手輕輕一揮,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自她指尖流轉而出,落在資料上。
    下一秒,文件上某些字眼浮現出淡淡的熒光。
    肖訣的生活軌跡、社交圈、近期接觸過的人……所有信息都一一呈現出來。
    “……學校、酒吧、地下賽車場。”
    黑月念出其中幾個關鍵點,眯起眼睛,“還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子。”
    鬱離看著這些信息,目光微微停頓,指尖在“地下賽車場”幾個字上頓了一瞬。
    黑月立刻捕捉到了她的動作,挑眉。
    “你想從這裏下手?”
    “有可能。”
    鬱離輕聲道,目光沉靜,“這裏藏汙納垢,什麼樣的人都有。他才高三,能混進去,說明手段不一般,或者……背後有人。”
    黑月舔了舔爪子,似笑非笑。
    “看來得找機會見見這個肖訣了。”
    鬱離收回目光,輕輕合上文件,站起身,語氣淡淡,“明天去學校看看。”
    黑月看著她,尾巴在茶幾上敲了兩下,早已習慣她的行事風格。
    “行吧,反正我隻負責看戲。”
    ---
    翌日,天氣陰沉,江市的春天乍暖還寒,天邊壓著一層厚厚的雲,似乎隨時都會落下雨來。
    鬱離站在全身鏡前,換了一身低調而正式的裝束。
    簡單的白色襯衫外搭一件淺駝色的薄風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纖細白皙的手腕,整個人看上去沉穩克製,又隱隱透著鋒利的氣質。
    她隨手拎起一隻咖啡色公文包,拉開拉鏈確認了一下文件,確定沒有遺漏後,這才轉身往外走。
    黑月懶洋洋地趴在她肩上,耳朵微微耷拉著,尾巴垂在她背後,一副還沒完全清醒的模樣。
    “我說……”
    牠動了動耳朵,忍不住抱怨道,“我也要跟著去嗎?”
    鬱離隨意掃了牠一眼,“你昨天不是才說,最近這段時間要跟著我去學校?”
    黑月:“……”
    牠一時語塞,抬起爪子扒拉了下自己的耳朵,像是懊悔自己之前說話太過隨意。
    “我那是……”
    牠小聲嘀咕著,最後還是認命般地歎了口氣,趴回了鬱離的肩膀上,不再掙紮。
    鬱離沒再理會牠,拉開門走出別墅。
    庭院裏,蘇禕白已經站在車旁,替她拉開了車門,見她出來,微微一笑。
    “鬱大人,黑大人,早上好。”
    鬱離微微頷首,“早上好。”
    黑月耷拉著耳朵,沒什麼精神地回應,“好、好、好。”
    等鬱離坐穩後,蘇禕白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啟動了車子。
    車子平穩駛出天樾灣,在晨曦尚未徹底散開的城市裏穿行,朝著青霖高中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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