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已經準備打烊了，口舌丟出一塊銀錠給店老板，讓他關好門，沒事別來大堂轉悠，顯然接下來的談話，她不想第四個人聽到。
    “其實…”
    待一切妥當，她緩緩開口，然而隻吐出了兩個字，沈聽瀾便止住了她的話頭。
    “我突然想起來，姑娘要如何自證身份呢？”
    他們從未懷疑過口舌的身份，這話外意思很簡單，就是想先討要點好處，口舌也聽出弦外之音，撐在桌上嫵媚地看向沈聽瀾。
    “沈公子想知道什麼？”
    “相思淚，西南道可能解？”
    口舌倒了一杯雄黃酒，不緊不慢講述起來。
    西南道有雙絕雙煞，一絕名鳳凰蠱，一絕名陰陽蠱，雙煞一為相思淚，二為焚心，陰陽蠱可倒轉陰陽，鳳凰蠱可為人續命，相思淚是當年伽藍聖教入中原，途徑西南道，祖輩大巫相贈，若想解此蠱毒，非聖地之內的不死蠱王不可。
    沈聽瀾神色晦暗不明，“西南道的祖先把至寶不死蠱王也一並贈予了聖教？”
    “非也，聖地並非屬於伽藍聖教，那是我西南道的，每一任教主搜羅來的寶物，也是供奉給我西南道，這麼多年我們不問江湖事，偏安一隅，故事流傳成了什麼模樣，我們懶得管。”
    怪不得聖地之內的寶物隻進不出，沈聽瀾緩緩吐出一口氣，繼續發問，“另一煞，焚心，可也需要不死蠱王才能解嗎？”
    顧思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不，焚心無解，焚心是西南道一位頗具天分的養藥婆為了她的外族情郎所製，製成當夜，她慘死寨中，焚心和毒方與那情郎則一並不知所蹤，西南道耗費了大量的精力追查此人，仍未找到他的下落，後來隻通過她的手劄將焚心複刻出來，但它的解藥，至今無人能夠研製成功。”
    沈聽瀾血冷如冰，他搶過顧思明的酒，昂首喝了個幹淨才穩住的身體，隨後去櫃台，取了紙筆，寫下幾個怪異的文字，那是羊皮卷上的文字。
    他拿給口舌看，問道，“這是西南道的文字？”
    口舌笑笑，搖頭，“是也不是，西南道沒有文字，我們的語言隻靠口口相傳，這充其量是一種必要的符號罷了。”
    沈聽瀾不服，“文字本就是一種約定俗成的符號。”
    “所以我說是也不是。”
    這是第二次被這女人懟到無話可說，見他不再言語，口舌打算直入主題，“我方才所說已算得上是西南道密辛，足以證明自己的身份，既然你們得到了自己想知道東西，我的請求，二位便沒有推辭的餘地了。”
    顧思明絲毫沒有落入陷阱的窘迫，繼續喝酒，“姑娘所求絕不一般，容在下多問一句，我二人此行就是為了聖地那隻不死蠱王，此事難道姑娘能做主？”
    “二位若能辦妥我的事，我便能做主，聖地之內的東西，任君挑選。”
    她這話…透著天大的野心。
    “西南道可謂是…內憂外患啊…”她歎道。
    絕大多數的苗人，都居住在滇境西北地區，族群分支多不勝數，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排斥渾水，也就是會養蠱的人，久而久之，這些人離群而居，從滇西北，遷移至滇西南的山中，這便有了西南道。
    他們在族中繼續製蠱煉毒，傀儡巫祝之術也造詣頗深，西南道經過年複一年的發展，族內又分為兩派，一派認為繼續偏安一隅，過著自給自足的幸福日子便已足夠，這些人以西南道聖女為尊，另一派認為身有此能，就不該繼續這種默默無聞的生活，要向外索取，就如同伽藍聖教一樣。入主中原，贏得中原武林的尊重，這些人則以族中大巫為尊。
    如今的西南道聖女名叫巫靈，大巫叫做巫行雲，他們是一對兄妹，性子卻天差地別，巫靈沉靜內斂，有一顆菩薩般的好心腸，巫行雲則冷漠殘忍，如修羅惡鬼，就是這樣的人打破了兩派一直以來相互製衡的平靜，他大權獨攬，獨斷專行。
    顧思明道，“看來姑娘是保守一派了。”
    “不錯，我一直照料靈兒，她因養蠱口不能言，我就是她的口舌，那樣純潔幹淨的女孩子，我怎忍心讓她被巫行雲那種毒蛇蠶食，淪為傀儡！”
    言語激烈，神情憤然，她說話時眼底還有淚光閃爍。
    顧思明為她倒了杯酒，已經猜想到她意欲何為了。
    “隻是這到底是你們族內事務，在下並不該插手。”
    “難道顧少俠情願看到巫行雲危害武林麼？”她很快平靜下來，笑著喝酒，“巫行雲為了他的傀儡術，抓了附近幾個寨子的人，男人成了奴隸，女人…他很好色，總而言之此番動作，弄得周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門派都怨聲載道，更有一些不要命的，在飛燕嶺沐家大小姐沐雲棠的組織下，準備圍困我西南道呢。”
    顧思明臉上難得露出疑惑驚訝的神色，“你說誰？”
    “沐雲棠，飛燕嶺距此不遠，不是麼？”她輕晃杯盞，與他酒杯相碰，“顧少俠能鏟除伽藍聖教，想必我一個小小西南道也一定不在話下，殺了巫行雲，鏟除他的勢力，救靈兒於水火，此事非你不可，況且秦姑娘還在等二位救治，尋風客，你莫推辭了。”
    “說什麼推辭不推辭的，姑娘從一開始就沒有給在下選擇的餘地。”
    他二人一同將酒飲下，隨後她起身，離開了這家客店，響鈴聲遠去，她那婀娜身姿也一並消失在夜色中。
    “她的話你信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