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提醒沈聽瀾時，發現人已經戳破了牛皮紙，將半個手掌探了進去。
    裏麵會是什麼？
    任何人麵對未知都是恐懼的，沈聽瀾也不由得繃緊身體，萬籟俱寂，他隻能聽見自己逐漸變得粗重的呼吸聲。
    手腕也探了進去，已經觸碰到壇底了，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隻能攤開掌心，一寸寸摸索。
    忽然，他的指尖觸碰到了什麼堅硬的物體，冰冰涼的觸感血液傳至全身，這活物精神的很，兩對附肢樣的足從手背上爬了過去，像是試探，說不準已經在黑暗裏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沈聽瀾鼻尖有點酸，微張著口開始喘息，一手扶住桌麵，才穩住身形。
    “沈…”
    “我沒事，沒事…”
    他仿佛在安慰著自己，而對麵，李瘸子終於按耐不住獰笑出聲，“尋風客，這賭桌上的規矩，即便是你也不能輕改。”
    顧思明隻好退回原地，抬眸則帶了幾分殺氣，李瘸子身形一抖，不敢再多言。
    沈聽瀾很快調整過來，神情不再恐懼，恐懼消退，他直起身子，雖麵色還有些泛白，但已經能一臉從容的繼續動作了。
    顧思明蹭了蹭掌心的薄汗，若冰也輕輕拍著心口。
    空氣中彌漫起一絲淡淡的花香，顧思明來不及細想，便聽沈聽瀾輕聲開口。
    “三寸長的南石蠍子兩隻。”
    李瘸子瞠目結舌，“你…”
    “你在驚訝什麼？是以為我會被蠍毒毒死嗎？”
    沈聽瀾這才緩緩將手拿出，他的手背上，正穩穩地趴著兩隻黑褐色的毒蠍，冷硬的外殼黑到發亮，一雙碩大的蠍鉗在半空中揮舞擺動，尾針高高挺起，下一刻就要刺破肌膚，注入毒素，再用尖銳的口器大口大口咬爛食物！
    若冰嚇了一身冷汗，驚叫出聲，又立刻捂緊嘴巴，就連李瘸子都嚇得後退三步。
    “你是怎麼…不，不，即便如此，也算平局！”
    “哦…那就加一局好了。”
    沈聽瀾托舉著那兩隻蠍子，一步步走向李瘸子，若冰嚇得遠遠躲開，而顧思明緊跟在他身後。
    李瘸子也在往後退，“你，你別過來…”
    “南石蠍喜陰，生活在瘴氣中，是西南特有，有劇毒，隻要悄悄刺破點皮，不出半柱香就會窒息而死，這補蠍人要帶回來一隻，也算是九死一生了，那我們就來看看，這對小家夥想吃誰的肉當做晚餐，如何？”
    沈聽瀾每說一句，就靠近一步，李瘸子腿也軟了，立刻張口大喊。
    “來人，你們是瞎了嗎！”
    顧思明問道，“閣下難道要破了這賭桌上的規矩嗎？”
    “老子的賭局當然是老子說了算！”
    兩隻蠍子從沈聽瀾的手背上一躍而下，直直跳到了李瘸子的手臂上，他大喊著要甩開，恐懼下更刺激了南石蠍的動作，兩隻尾刺一齊紮進了他的手臂，傷口立刻充血，腫大，發紫。
    “解…解藥…”
    他摸索著要拿懷中的解藥，沈聽瀾抬腿將瓷瓶踢飛出去，顧思明動作更快，他掌心彙聚內力，伸手一抓，一柄刀眨眼間便出現在手中，間不容發的一瞬，他右手一攬，將沈聽瀾帶了回來，左手執刀，手起刀落，李瘸子那隻被蟄了的手臂飛了出去，掉在院中。
    李瘸子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
    “那你便上不了賭桌了。”
    顧思明說著，將銀白雪亮的長刀交回到趕來搭救的打手懷裏。
    打手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瘸了一條腿，斷了命根子，如今又沒了一條胳膊，瘸子你到底做了多少孽。”沈聽瀾還不忘揶揄，眼神一瞥嚇得六神無主的若冰，催促道，“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去看你姐姐！”
    “啊…冷姐姐！”
    李宅的打手們此刻丟刀的丟刀，下跪的下跪，一個個麵麵相覷，沈聽瀾很滿意如今的情形，開始指派起人來了。
    “去套架拿車，將兩位姑娘送去清韻草堂，你們都被李瘸子輸給顧兄了，要懂得現在誰才是主人。”
    顧思明道，“還有不久前那對母女…隻要是他強迫來的，給些銀錢，一並放了吧。”
    他這一句話不知引了多少傷心事出來。
    原來李宅這些人，奴仆也好，小妾也好，打手也罷，大多都不是心甘情願跟隨他的，有的被當成抵債的物件送來，有的是他買來。甚至巧取豪奪，扣押身契。
    雖然如此，手上沾了無辜人命的，也不在少數。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顧兄意下如何呢？”
    “這件事十分繁瑣複雜，若要徹底解決一兩日是絕無可能的，我們的時間並不充裕。”
    “恩，那就隻好托徐掌櫃幫忙了，這兩日你們不要出去李宅，也不要妄想逃跑，在下不才，金川地界我還是說得上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