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配邊疆。”
    林鶴禁居高臨下的看著林修竹，視線不經意落在地上，看著他蜷縮在一起的小腳。
    林修竹如今年紀尚小，小腳如玉藕那般白皙光滑，十根腳趾頭如小紅豆似的晶瑩透明。
    林鶴禁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很想把這雙腳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
    這個想法紮到心裏後反而把林鶴禁自己嚇了一跳。
    他這是怎麼了。
    一定是這段日子神智不清產生幻覺了，被這個小東西氣的。
    林修竹壓根兒沒注意林鶴禁的視線，隻覺得他嘴巴裏吐出的話如驚濤駭浪滾滾而來。
    這要是三哥黑化了怎麼辦？
    林修竹咽了咽口水，道：“皇叔，邊疆苦寒，路途遙遠，三哥到底沒做錯什麼。”
    “陛下這話說的不中聽，這是吃完豬肉又向豬懺悔啊。”林鶴禁淡淡的駁斥。
    話糙理不糙，林修竹被林鶴禁的一番話噎的啞口無言。
    過了片刻，林修竹才有氣無力的說：“朕隻是覺得，這樣對三哥不太妥……”
    “不妥？”林鶴禁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揚起一起不屑的冷笑，隨即點點頭：“可以，微臣這就去幫陛下辦，將他接到宮中來，侍候在陛下身邊，說不得他為報母仇，時而在陛下晚膳裏下毒，時而在陛下的龍榻上放條毒蛇，或者直接送陛下上西天。”
    呀。
    倒也不必這麼關懷……
    “微臣告辭。”林鶴禁斜眼看著林修竹的神色變了又變。
    “皇叔等下。”林修竹喚住他，一臉認真道：“朕思前想後覺得此事不妥，所以就不勞皇叔辛苦一趟了，就按先前說的辦，”
    看他低眉順眼的模樣林鶴禁稍滿意了些。
    雖然笨是笨了些，但好歹不像先帝那般聽不進去別人的諫言，如今年紀尚小，培養培養說不定是個能成才的。
    鞭策是少不了的。
    “喔？陛下反悔了？”林鶴禁聊以嘲諷的口吻挑眉而問。
    林修竹雖尷尬，但還是把命放在第一位的，輕咳一聲，謙卑道：“是朕婦人之見了，還是皇叔想的周到，替朕著想。”
    “陛下明白就好，微臣本以為陛下孺子不可教也呢，現在微臣放心了。”林鶴禁稍顯輕鬆的吐了口氣，垂下頭，一步步朝林修竹走去。
    離他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來到他腳丫前，頓住，穿著雲紋緞靴的腳點了點地：“望陛下保重龍體，寒從腳生，不要到開解人事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個軟包蛋。”
    “軟包蛋是什麼意思？”林修竹一副不恥下問的樣子。
    嗬，他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的不懂啊？
    林鶴禁遙想當年，聽太皇太後說先帝十四歲時，已經不知玩弄了多少宮女了。
    “不中用。”林鶴禁眯起深眸，灼灼的盯著林修竹的某處看。
    他哪裏知道，林修竹是真的沒聽懂，林修竹懂的隻有腎虛男。
    林修竹低頭看著林鶴禁的視線所在之處方才明白，臊紅了臉：“咳，皇叔繁忙，朕就不送了，朕頭暈，需要歇息。”
    “陛下現下受驚了，那便休息兩日，遣散妃嬪之事微臣會替陛下擬旨，”林鶴禁聲音沉厚：“微臣告退。”
    林鶴禁告退後，林修竹雙腿直打顫。
    終於又活過去了一天。
    “蘭月，蘭月……”林修竹聲音顫的就跟箏弦兒似的，他暈暈乎乎跟林黛玉似的靠在床榻的塌柱上，一隻手擎在半空，虛弱的叫：“快，扶朕一把，朕要暈了。”
    蘭月也嚇的兩腿兒亂顫。
    可這主仆二人總要有一個主事的不是。
    顯然，林修竹已經被林鶴禁捉弄的精疲力盡了。
    蘭月屏息凝神，跨著步子來到林修竹跟前，扶著他的手臂，慢悠悠的把林修竹攙到龍榻上。
    林修竹歪歪扭扭的坐好，發現手還攥著龍袍的一角，再鬆開時龍袍已經被他團的皺巴巴的了。
    “朕睡覺的時候什麼德行？沒說什麼胡話吧？”林修竹忽地想到什麼，抖著睫毛問。
    他別的不怕，就怕在夢裏說出什麼能讓他選擇咬舌自盡的話。
    蘭月想了半天，哭喪著臉搖頭：“回陛下，奴婢忘了，奴婢光顧著哭了，陛下一回來王爺就讓奴婢跪在陛下塌前哭，奴婢裝著裝著就真哭了，一時也不敢抬頭看陛下的睡顏啊。”
    “讓你在我塌前哭？”林修竹一聽這話就滿心的不悅，這個林鶴禁可真是壞到骨子裏了：“他這是拿朕的龍榻當墳墓了麼。”
    “陛下小點聲。”蘭月又驚又跳的看了看殿門。
    “朕就這麼大嗓門，這叫有底氣。”林修竹心下一緊，麵上仍強裝鎮定：“以後不準在朕塌前哭。”
    “為何？”蘭月疑惑的問。
    林修竹抬頭，幽幽道：“別在朕的墳前哭，髒了朕輪回的路。”
    蘭月一下子沒忍住，笑了出來：“陛下哪學來的啊，是不是從哪些亂七八糟的書上學來的啊。”
    不提書還好，一提書林修竹整個人都炸毛了。
    “你說說你，拿什麼書不好非要拿朕最喜歡的那本書。”
    “陛下，奴婢……奴婢當時一時情急就拿過來了，請陛下責罰。”蘭月磕了個頭。
    “責什麼罰，全天下就你一個人對朕忠心耿耿，把你弄死了，以後誰替朕打掩護啊。”林修竹特別能拎得清。
    蘭月抽抽嗒嗒的起身，吸了吸鼻子：“陛下，我們以後的日子實在是太艱難了，陛下連睡夢中說了什麼夢話都要擔心，這是連睡覺都睡不踏實啊，陛下這皇帝當的，還不如不當的好，咱們在冷宮裏，日子是苦了些，但到底不用遭這些罪。”
    “人除非死了，不然什麼時候都不踏實，”林修竹翻了個白眼：“現在是危急關頭，走一步算一步，朕可不想再回冷宮那種地方。”
    “可每天這麼提心吊膽的活著恐怕會短壽啊。”蘭月憂心忡忡的說。
    林修竹語噎，眉頭深鎖：“湊合著活吧，還要什麼長壽啊，好人不長命，壞人才活千年呢，瞧瞧朕的皇叔定會活上一千年，一萬年哪。”
    “陛下，小心隔牆有耳啊，有些話是不能說的。”蘭月叮囑。
    林修竹倒在床榻上，四仰八叉的，陣陣哀怨：“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朕可真是皇帝的身子，太監的命啊。”
    前方道路坎坷，需要繼續戰鬥。
    林修竹的肚子“咕嚕咕嚕”的直叫喚。
    “朕餓了。”林修竹拍了拍平平的肚皮道，忙活了一整天，與林鶴禁勾心鬥角鬥的體力不支啊。
    唯有吃飽了才能繼續與之抗衡啊。
    聞言，蘭月應了一聲，爽快的離開內殿，卻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回來。
    林修竹沒有聞到食物的香味兒，定睛一看，蘭月竟然捧著一盞茶和一些清淡小菜過來了。
    “這……吃的呢？肉呢？”林修竹餓的前胸貼後背，巴巴的抬著大眼睛問。
    蘭月硬著頭皮將茶盞往前一探：“陛下喝點兒茶吧。”
    “為何要克扣朕的晚膳？”林修竹氣的牙根癢癢的。
    “陛下忘了麼，王爺說陛下的油水太好了……”
    “這個世界瘋了……”林修竹翻了個白眼，卻也無能為力。
    聽了這糟心話，他也不餓了，彎腰拾起茶盞喝了，又吃了點兒小菜，揮揮手道：“你退下吧，朕乏了，要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