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手術台上躺著一具孩童屍體，脖子像是被什麼東西撕咬過後的留下了巨大傷口，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肉是完整的，即使做過處理，看起來依舊慘不忍睹
    “這是那孩子最新的結果，搶救無效死亡了，所以，秦貉你還要堅持你的觀點嗎？”
    帶著眼鏡的中年男子麵前正是這張照片，他麵前坐著的就是他口中的秦貉，手側還放著一份醫療報告，中年男子從抽屜中將一本法律修改策劃案放在秦貉的麵前，緩緩開口
    “你也應該看見了，前天下午發生的事，那隻半獸是實驗體也好是純野生的也罷，總之死了人的，我們總要給社會一個交代”
    秦貉確實看見的新聞，前天在人跡罕見的郊區，一隻鬣狗趁著兩位成年人離開的短短五分鍾的時間，將12歲的小孩咬死，逃離現場，並且體型還比野生小很多，基本可以確定是基因融合度比較低的，意識清晰目的性明確，立刻逃離……
    秦貉閉眼不再去想，轉而拿起策劃案，中間翻開隻有短短一行字《所有不完全人類植入定位電擊芯片，永久剝奪自由權利》秦貉站起身，看向麵前的中年人“魏局，我需要點時間，讓我考慮一下好嗎”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聲音裏帶了一絲顫抖
    魏局長對上青年脆弱的眼眸，到了嘴邊的拒絕咽下去，糾結後咬咬牙道“半小時，秦貉不是我不想給你時間，是這件事實在是……唉”話沒說完他先歎了氣，魏局長摘下眼鏡疲憊的揉眉心，起身出門
    呆坐了半晌，秦貉才意識到空曠的辦公室隻有自己一個人，他拿出手機翻找到“肆牙”的聯係人撥通過去，電話嘟嘟兩聲被接聽，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從聽筒處傳來“呦，稀客啊，有什麼事能勞煩我們秦大主任來電”
    秦貉沒心情和他掰扯其他，直接了當的說出現狀，肆牙聽完沉默一陣，語氣也不同先前一樣輕鬆“秦任，還記得你當初把我們帶出來說了什麼”
    秦貉怎麼能不記得，他管製的是食肉目陸地動物，自由是絕大部分人夢寐以求而又唾手可得的東西，但它們卻摸不著也碰不到，於是在抵抗情緒達到最高峰時秦貉說“磨滅你們的獸性，是想給你們自由，自由束縛在法規之下”
    而現在，法律將剝奪他們的自由，永遠，他張口卻說不出話，沉默著掛斷了電話，走到窗口點了根煙，不出意外的話這則法規真的會實現，那社會中半獸的反叛推向一個新的高度，但秦貉真的想不出以人的角度來看，怎麼樣推翻這份代表“安全”的紙張，上級一個月前向秦貉施壓，他就覺得不對勁，結合魏局態度，自己這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可惜半個小時太短了，在魏局長回來前，他簽下自己的名字，離開了大樓，銀白的車停在了酒店門口，自從秦貉接受肉食動物的研究所後，家已經不能回的了，有些人認為，他是在將不穩定的因素引入社會，而有些半獸則是覺得他剝奪了所有食肉目的自由，他從來就不安全
    秦貉坐上酒店的電梯，按下三樓，指腹摩挲著別在腰間的短刀，進入房間那種怪異的被盯著的感覺還是沒有消失，檢查過每一個角落還是沒有發現異樣的秦貉無法，帶著短刀進了浴室，打開淋浴衝完澡，穿著浴袍剛踏出門的瞬間，身邊站著一位金色半長發男子，脖子上有一塊明顯的類似於紋身的虎形烙印，白襯衫配上黑西服更襯出寬肩窄腰身型的男人，麵色不善，卻讓秦貉緊著的心瞬間鬆了，看他的氣息有些不穩，和沒來得及換的正裝看的出來是匆匆趕來
    熟悉的臉讓秦貉一下子認出了來人“好久不見，施觀馳”更帥了，秦貉心裏默默補上一句，從22歲出研究所開始，六年秦貉沒有與他見過麵，杭市點大的地方
    被叫到的人一雙虎眼盯著秦貉，將一張紙拎起“我是真沒想到啊，我會在告談會上看見你的懸賞令，一千萬真夠值錢的”
    秦貉看見懸賞令挑眉，心裏了然“是因為我簽下的字吧”這種不算什麼秘密的秘密，會被傳播開來不足為奇，秦貉沒想到的隻是居然那麼快
    “知道你還簽！你知道不知道簽了這東西你兩邊可就都得罪幹淨了”施觀馳看他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火氣都上來了
    平白無故被吼的秦貉，怔愣了一下，彎了眼尾，輕描淡寫的提起了那條咬死人的鬣狗“事實上這個月堪堪過半，這種事已經發生了三起，死了人的就這一次，這麼短的時間連續三次，你能相信一切都是無辜的麼，施觀馳“白虎”這個名字熟悉嗎”
    聽見這個名字，施觀馳的瞳孔猛的收縮，不等他否定什麼又聽秦貉道“白虎有兩層含義第一白色的老虎，第二命名為“白虎”的一個藥劑，一管在短時間內能大幅度提高契合度的藥劑，副作用是用的越多死的越快，兩個含義應該互相有關聯，它像錢一樣，沒人不愛，像一個專屬於你們半獸的“毒品”而你施觀馳在裏麵扮演什麼一樣的角色呢，我都要懷疑這東西是不是你來命名的了，白化西伯利亞虎施觀馳”
    “不是，我草……這你怎麼查到的”施觀馳低聲呢喃，滿臉震驚，卻又突然麵色凝重，察覺到了不對，白色巨虎取代了原來施觀馳站立的位置，他向前跨過兩步，擋在秦貉前麵，眼睛死死盯著窗外
    窗戶被突然破開，瞬間尖銳的爪子襲來，施觀馳身後站著秦貉，他不敢躲開生生挨了這一下，施觀馳是不吃虧的性子反撲過去，隻咬住了腹羽，生生扯下落得三道傷口的同時含一嘴羽毛，來的是雪鵠和巨蜥
    兩人顯然是對施觀馳出現這感到意外的，也是不願和他動手，巨蜥吐著危險的信子，低沉沙啞口吐人言“牧師，我們不想對你動手，沒必要護著一個已經食言了的蠢貨，我們才是統一戰線的”
    回應他的是低沉的虎嘯，施觀馳低吼出聲威脅，意思是讓對方滾，雪鵠被施觀馳差點咬住，心有餘悸決定將這個大家夥留給巨蜥，她要殺的是秦貉
    被眼神直直盯著的秦貉有所感，望向雪鵠，對上眸子，勾爪摩擦著瓷磚，發出刺耳的聲響，施觀馳察覺到了，不著痕跡把秦貉往身後護，雙方劍拔弩張之際，門吱呀一響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這一沉重的氛圍，施觀馳心猛然沉到穀底，猛然回頭，看見黑發男子推開酒店房間的門緩緩走進
    破開的窗戶灌進冷風，向肆牙迎麵襲來他打了個哆嗦，疑惑的看向窗戶，嘲諷“誰那麼蠢有門不走，玩破窗這一套，三歲小孩嗎，感覺自己很酷”
    被侮辱了的雪鵠和巨蜥破口罵道“不是這有你什麼事啊，神經病啊，你老大葉時序呢，你這麼欠怎麼沒被他揍死啊”
    葉時序，黑白兩道通吃，在非人類動物保護協會擔任會長，最早收留過所有半獸，現在管製半獸的身份證，肆牙作為他的手下，所有人都得賣他一個麵子
    肆牙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轉而對著施觀馳“哎呀多久了，還沒學會用獸形說人話呢，當初秦大主任不是親自教了兩個月嗎？”
    回應他的是施觀馳收了力道後朝著他腰腹上的一掌，和一聲低吼的警告聲，肆牙吃痛，得了兩邊罵後也不廢話了“咳，是這樣，我們老大呢，讓我來給你們帶個話，秦大主任運氣不錯，啊，我們老大聽我講完你的事後，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我看好你，別讓你死了”，
    秦貉聞言挑了挑眉，這倒是他沒想到的，葉時序這麼多年從不站隊，頭一次這麼不需要揣測動機的指令護著自己，還是在這麼對立的時候，一個非人類協會會長支持這個法規的執行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雪鵠抓起身旁的花瓶，扔向肆牙泄憤，“呸，你算個什麼東西，賣他葉時序個麵子不對你動手，真當自己是個什麼人物了，還別讓他死了”
    花瓶碎裂時北美灰狼身上濕漉，抖了身子甩開水珠，陰惻開口“那你可以試試，我和施觀馳都是那批70%以上的實驗體，單憑你和邊上那隻蜥蜴能打過我們麼”
    陰影籠罩雪鵠的頭頂，白色的老虎不知覺間繞道他身後，雪鵠挨了實打實的一掌，翅膀被爪子抓的滲血也被老虎的體重壓的直不起身，巨蜥有意救場，卻被肆牙緊定，施觀馳咬著雪鵠的翅膀根，喉嚨發出威脅聲，利齒下壓磨破皮肉
    感受到疼痛的雪鵠驚恐求饒，巨蜥聽見動靜也停止了打鬥，身上被抓出數道血痕，反觀肆牙一點血都沒見，權衡利弊半帶鼻音微喘道“好，我們認輸，放開它”
    施觀馳是個記仇的，愣是耍橫往雪鵠翅膀上留下一個穿孔的的血窟窿，兩位卻是敢怒不敢言，一是確實打不過，二來兩個人都站在秦貉這邊，對同類的死活重不重視都不好說，萬一死在這，他們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站在邊上一直沒吭聲的秦貉，默默把施觀馳隨時放在床頭櫃上的告談會內容完完整整看了遍，紙張翻動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施觀馳才意識到什麼，兩三步走過去，心虛搶過紙張
    平時盛氣淩人的氣勢也隨著眼神的弱下，肆牙不知道裏麵的內容，隻站在一邊抱臂看好戲，見沒人注意到的雪鵠和巨蜥趁著這時翻窗走人，沒人想對他們下死手，肆牙就隨他們去了，此時的施觀馳和秦貉壓根不在乎這些末枝的細節
    在秦貉人生微不足道裏的十分鍾，很多事情理成一條完整的線，比如為什麼上級會不顧一切的要實行這個法規，再比如施觀馳躲著自己六年偏偏現在和自己會了麵，早應該猜到的
    c021實驗體“白虎”施觀馳實驗成功，ttl實驗正式結束，下列的實驗數據有些專業名詞秦貉看不懂，但是落款的時間是十年前，2月6那是施觀馳進研究所的前一周，半獸大多聰明與純野生的格格不入，按道理社會化訓練不會做的特別難，如果在進入前他們就被抓起來做了實驗呢
    那麼他們眼神會有忌憚和恐懼就不足為奇了，有能力後組織暴亂也沒話說，是我太固執己見，以為當上了什麼主任，其實不過是一顆棋子，大局中的一環罷了秦貉無力想著
    那落寞的眼神刺痛了施觀馳，秦貉一個知道自己最後的下場會死，在被一堆肉食動物虎視眈眈，隻有一把手槍，也沒那麼慘，有錢有勢慘什麼呢，施觀馳明白那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無奈
    “能和我說說麼，你們都知道，所有人在瞞著我的”
    在施觀馳猶豫的時候肆牙開口了，他沒有那麼多顧慮，他雖然也是同期實驗體之一，但和秦貉沒有很深的感情，最多算個普通朋友，也不在乎這個消息危不危險，他都無所謂
    “十年前是柏予在研究所的第五年，很神奇對吧秦貉，研究所的規矩，隻做四年社會化，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偏偏柏予這麼久，因為他是一條沒有辦法轉換形態的白鯨，不在陸地科的加密文件，我們知道這個消息用了五年”
    “那些數據和那個實驗成功是什麼意思？”秦貉還是不懂，提出疑問
    數據上的當事人結果話茬道“因為白鯨的叫聲可以很大程度的影響附近的不完全體人類，有點類似於領袖的意思，基因高的都可以做到是沒錯，但……你可能不知道柏予的契合度數據是99.97%，我們做實驗的前半年，他表現出了極大的不配合，行為包括但不限於自殺，拒食，以及頻繁的暴動殺傷人，所以你當初接手的我們五個是他下替品”
    “難怪……難怪即使換了三任研究員你都不接受，當我放棄的時候，上級還硬要堅持”秦貉恍然，後又皺眉反問“那為什麼不告訴，我既然參與了這麼重要的環節……”
    沒等他說完，施觀馳就出聲打斷了“因為你心裏自己有杆秤，他們告訴你我們是為了利益，為了找個白鯨的替代品，但是這幾個實驗體不配合，我們需要你去訓化它們，讓他們為我們所用，你會去做嗎？”
    秦貉對這種行為嗤之以鼻“不會，我所做的一切……不止是因為人需要你們，更是為了你們”
    “我們當時不知道，後來，白虎為了你的安全躲了你整整六年，當時在研究所他以為你是知道的，在這種情況下，他還冒生命危險救你”肆牙隱晦提示，他說完拍拍皺亂的衣擺，在手機上給秦貉發去一串號碼“哎呀，接下來的時間就留給你們吧，施觀馳在了我也不用貼身護著你了，發你的是我們老大葉時序的號碼，秦大主任，有空聯係一下哈”
    開關門後，腳步聲漸遠，秦貉看著酒店雜亂的樣子打電話給前台，付了賠償金額，又再三明確自己不需要報警了以後換了房間
    兩人收拾洗漱後接近淩晨三點，秦貉換上睡袍上了床，看著一張床，還隻能睡地板，秦貉自覺自己不是這麼狼心狗肺的，裝作無所謂道“都睡床吧，兩大男人，沒關係的”
    施觀馳一整天都在忙事情，掀開被子上床後，幾乎是沾床就睡，微弱的呼吸聲傳入秦貉耳朵，黑暗中一雙眼睛睜開，秦貉即使很累還是睡不著，回憶起肆牙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