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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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茶碗,閔士隱對閔士淦說:“你們給這草莽待遇太高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閔家何時靠依附乞食了。”
閔士淦聽了這話不了然,反唇相譏道:“閔家何時不是靠依附乞食?你不過現在是主子倒了,新主子輪不到閔家抱大腿,這不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丟不下舊夢而已。”
“可你不覺得荒唐嗎,靠這麼層關係?”
“什麼關係,別人就是認了個弟弟,你看出了什麼關係?要知道那孩子也是你的弟弟。況且,我就看到一個暴發戶認了一個破落子弟做弟弟,隻是不小心這破落子又是個伶人,這暴發戶覺得新奇。對於他們粗鄙的出身,這些足以好奇。”
“那這種人有什麼值得依附的,不過就是個粗鄙之人。”
“別人手裏握著槍把子,不行你來,靠你的之乎者也,別人看得上眼嗎?你不看看現實。這個家需要扶持,閔家人都廢了,沒法自立。再說,你年輕的時候不也荒唐過嗎?怎麼啦,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那不一樣。”
“怎麼就不一樣了,我們現在都一把老骨頭了,心善點,隻要對這家好,對家人好,沒有什麼不可以。都這把歲數了,爭來爭去有什麼意思,有點長者的寬厚吧。散了吧。”說完閔士淦起身準備離去。
“這飯吃得沒意思,顯擺得沒人搭理。原本以為靠禮義廉恥就能長治久安,沒想到世道一亂,以前的那一套再也不靈。”閔士隱喃喃道。
“那是,那是。”劉勝奎含混地附和道。
“走吧,看戲去,這家以後再看戲不知道猴年馬月去了。”閔士淦離去,眼裏終於顯出落寞。
隻是這話題的當事人並不知曉這一切,或者說一個知曉,但毫不在意;另一個是多少知曉,卻不願意自己知曉。
士林和胡立三走在雁城的街道上。
士林心裏滿滿的是羞愧,心想終於還是讓你揭穿了底牌。都不對,孩子不對,幾個老頭也不對,早知如此,無論如何也該阻攔胡立三赴宴的。原本想靠這個家給自己掙臉,沒想到竟讓自己丟臉,這讓他有了演砸了一場大戲的沮喪。知道這個家是沒落了,扯出來一看竟是破落。
以胡立三的世故,可能早已看出了這家的強弩之末,自己失去了僅有的依恃,自己在胡立三的麵前已經沒有了優勢,自己一下就沒了依憑,也在胡立三麵前無路可退,此時不禁對胡立三生出了惱恨,恨他不該上門,不該赴宴,不該撩撥自己。
“想什麼呢?”胡立三並沒有在意士林的小九九,在這春夏之交的夜晚,他一臉春風得意,再加上酒精催生的熱情。
士林為此更加惱恨,不由得恨了他一眼,說出的話帶著幽怨:“都怪你。”
“怎麼啦?”胡立三被這沒頭腦的斥責弄得一愣證,但還是耐心的問道。
“你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話嗎?”士林也不清楚為什麼就忍不住朝胡立三發泄了,隻不過他現在就想發泄,好像胡立三給了他這個權利。初夏的暖風和煦地吹著,士林卻感到冷熱交替,背脊串起了一股怨恨的涼氣。
“怎麼就想看你笑話了?”胡立三並不見氣,還饒有趣味地追上了向前疾走了幾步的士林。
此時的士林停下了腳步,嘴裏話脫口而出:“你不就是想看我這個大家子弟如何地破落嗎?現在你都看見了,我的家已經敗了,家人是如此的不堪。揭穿了這一切,你就好像對付砧板上的肉一樣,對我任意宰割。”
“可我沒看出你家如何敗落,也沒想對你像砧板上的肉一樣。”胡立三不禁笑了起來,沒想到這可人兒居然也有急的時候,看來是戳中了痛處,心想這頂著個大家子弟的名頭還真可憐,為了個虛頭巴腦的東西煩惱無比。盡管這一晚,士林的幾個哥哥讓他不屑,但是那家的底蘊還在,讓他看清了熏陶出這孩子的原因。他也遠沒有輕看士林的意思,隻是沒想到今晚發生的事情觸動了小家夥敏感的神經,不禁有了憐惜的心,於是,語氣更加柔軟了下來。
這邊以為說中了胡立三的心事,無端地就生出了一份決絕,說出的話就有點不管不顧:“我偏不讓你得逞,哪怕是砧板上的肉,也要賣個好價錢。”說完了這話一時竟楞在了那兒,意識到自己失言,士林隻能漲紅了臉立在了原地。
這句話把胡立三一下逗笑了,怎麼也沒想到這小腦瓜想出了這樣的話,不禁生出了逗趣的心。“哦,賣個好價錢,多好的價錢?”
一句話把士林說得浸出了眼淚,不覺扭頭往前奔去。惹得胡立三在後頭追著,嘴裏邊嘟囔道:“怎麼就傷心呢。”
再去深想,胡立三忍不住一聲歎息。這孩子活得累呀,一方麵為那些之乎者也的規矩糾結,一方麵卻用歡場的規則度量自己,還得維係自己的麵子,到底是涉世不深。隻不過這時的胡立三自己也處於高熱期,他一下就懂了士林,覺得這孩子這樣做是對的。於是緊了幾步,追上了士林。
看著氣鼓鼓的士林,胡立三下軟話:“是你多心了,哥隻在乎你,其他的都是媽個屁。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但臉上還是遮不住過來人的的優越,可惜這在當前更像是嘲弄。
看見胡立三的表情,更加刺激了士林的神經,他決定反擊,不然好像又要失了一局:“看見孩子搶食,分明看見你皺眉了。”
“孩子搶食正常著哩,我們家孩子不是也這樣嗎?”
“那能一樣嗎。這可是在閔家,禮義廉恥像一把刀,懸在所有人的頭上。儀禮、儀容從小就是規訓。這幫人今天是瘋了,處處跟我對著幹。”
“好啦,好啦,絕對沒有輕看你。相反呢,更高看你。大家子弟,不同凡響,過的日子那叫個精彩,哥羨慕都來不及。”心想,那是饞葷腥給鬧的,不禁又多了份歎息,對所謂的大家更新了定義。
“你這是言不由心。”
“由心哩,要不你摸摸。”胡立三顯出了油滑的一麵。
這邊士林終於忍不住,扯動嘴角笑了。胡立三好像也找到了樂趣,沒想到鳳求凰倒是有別樣的樂趣,換他媽其他人,早就一個大嘴巴打上去。不過這可人兒到底是不一樣,發起脾氣了都讓人舒心。一時間禁不住拿手去摸眼前的人兒。被對方一把推開,說是在大街上。
“我們僅僅是交易。”士林像是賭氣一樣,這話說得斬釘截鐵。
士林躲避著再次邁向了前方。胡立三有點跟不上小家夥的思路,這家夥總是給人帶來的新奇,不像那些粗鄙玩意兒,一見銀子都沒了脾氣也沒了骨氣。
“我不會愛上你的,也不許你愛我,我們僅僅是交易。”這話說的胡立三直翻眼皮。這又是玩哪出。
“那好,是交易,可我們又交易什麼呢?”胡立三一臉憨厚,隻是那憨厚中夾雜著一絲狎昵。
這話說得士林一下臉紅,轉身就要往回走,被胡立三一把拉住:“別,再走走,消消食,散點酒氣。怎麼樣今晚也算給你掙臉了。”
聽了這話,士林終於軟了下來,怎麼著今晚胡立三也算是救了場。
轉眼間,兩人已經走到城邊上。早些時候,胡立三遣走了司機和衛兵,說是要跟士林散這時髦的步。
此時看到士林的臉上已經風平浪靜,胡立三忍不住把士林的手了拉進了自己的手臂裏。黑夜掩蓋了這舉止的各色,不過胡立三給他現實的滿足無疑抵消了他要抵抗的怨氣,士林順從地任由胡立三擺布。
胡立三呼了一口酒氣,轉過頭拿眼來看士林,月光下胡立三的一雙眼睛炯炯閃亮,帶著食肉動物的淩厲但又帶著俯視的憐憫,這雙眼看得士林多少有點心驚,但卻刺激出他想對抗的心氣。
“幹嘛這樣看人,看起來想要吃人一樣。”大半個月的寵溺已經給了士林自恃的勇氣,他給了胡立三一個不滿的臉色。
“我想親你。”胡立三生冷不忌,硬生生地把臉湊了上來。
“你幹嘛,這是在大街上。”士林側身避過胡立三的酒氣,作勢要推開想要膩上來的胡立三。
這邊的胡立三卻把士林摟得更緊。這讓士林又羞又急,加大了力度掙脫胡立三的用強。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胡立三有點情急地低吼道。
一句話似乎是把士林拉回了現實,不由得在心裏咯噔了一下,嘴裏幽幽說道:“我隻是不想你把我看成一個玩物。”
聽得這話,胡立三手裏一鬆,似乎是冷卻下來。“那你想要怎麼樣?”
“我隻是想跟你約法三章,講好我們之間的規矩。我不想讓人輕看。”士林發現已經被胡立三逼到了牆角。一個恩主已經做到仁至義盡,要再搪塞,好像是壞了規矩,他已經退無可退。
“你想要什麼樣的規矩?”胡立三好像冷靜下來,又顯示出獵人的耐心,但隱約的緊逼似乎又暗藏殺機。
“我想跟你談交易。”士林似乎是鼓足了勇氣,又像是討好把手伸進了胡立三的手臂。
“嗬嗬,好,我等著你的交易,明天怎麼樣?”胡立三嗬嗬地露出了白牙,在黑暗裏閃耀著冷森的光,這終於終結了士林的幻想。這老鬥已在我身上花下了重金。
士林多少有些遺憾,好像自己的話語沒有完全表達自己的意思,但是胡立三的好脾氣好像已經用盡。
士林想我應該感到可恥的,可全是慌亂,是老鬥的緊逼讓我沒了多的力氣。
夜很黑,雖有初夏的暖,士林卻感到一陣寒意。
看見士林這樣,胡立三還是忍不住心軟,繾綣纏綿地來來往往,總算是熨平了士林起伏的心情,最後把自己的可人兒哄回了家。
憑什麼我就不能愛上你,這是我的權利。胡立三跟著自己的可人兒處久了,也學會了這些時髦的話。不過以胡立三在沙場上打熬的豪氣,他沒有征服不了的人。隻是對這可人兒,他第一次有了膽怯,怕他受委屈,怕他受傷害。他關注他的一顰一笑,待他像親生的兒女,更像上一世欠他的情。
我會讓你愛上我,離不開我。
他總算把獵物趕進了陷阱,他不想用強。遇見士林,他就想告別過去,想找個人來好好疼一疼。誰也說不清,這可人兒怎麼就一下打中了他的心。他愛他的驕傲,他的反抗,甚至他的狗脾氣。這讓胡立三的生活充滿詩情畫意,沒想到追求原本是一件讓人奮進的事情,一下就提純了自己,高尚了自己,感動了自己。原來他胡立三也可以擁有愛情。他有信心感化他,改變他。即或是他不改變,我改變,想到這裏他的心都融化了。
愛情是一種病,一個老男人的愛情更是一種重病,可卻是一種甜蜜的病,以苦為樂的病。
被愛情折磨的胡立三決定一個人走一走,他需要平複一下心情。他走在街道上,聽見自己的腳步,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黑暗中,閃出了一個人來,把胡立三嚇了一跳。是花非花。估計應該是從閔家的堂會上跑出來的。
“看來你是迷上了他,這一晚上都送來送去。他有什麼好,不過守著個無用的清高。”花非花還仗著跟胡立三有過的肌膚相親,話說得直愣愣的。
這邊的胡立三並沒有見氣,自己的一肚子感慨正愁沒人訴說。“他的好,你是不懂的。”胡立三心裏透著股自豪。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那些破事告訴他?”胡立三的態度激怒了花非花。
這話說得胡立三一陣心慌,但是嘴裏還是沒有軟下來“我有什麼見不得的事情要你去說。”
“你個花心大蘿卜”花非花言語裏有著無窮的幽怨。
“嘁,我胡某人向來買賣公平。不過這些都過去了,從今兒起,我就專寵一個人。”這話說得胡立三有了帝王之心。
“咦,才不信呢,哄鬼去。”
“不信,我們就走著瞧。倒是你這小妮子學會訛詐我了,看我不剝了你的皮。”胡立三繼續跟花非花打著趣。
“我盼著呢,你來剝呀。”花非花眼神曖昧,狐媚地嘶啞了聲音。
“行了,不跟你鬥嘴了,老子餓了,陪我宵夜去。”胡立三那看得進花非花的賣弄風情。
在小吃攤上,花非花聽完胡立三講了上門、赴宴的事情,不由瞪大了眼:“合著你是想明媒正娶?”
“怎麼啦,不行?我說你們平時多擔待點,這孩子麵子強著呢,別刺激了他,連我都有點怵他發脾氣。”
“憑什麼呀!”花非花叫了起來。
“憑他是我胡某人上心的人。要我知道你們誰欺負了他,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那花非花一甩並不存在的水袖,嚷嚷起來:“苦呀,苦呀,隻見新人笑,哪管舊人哭。”
胡立三起身看了他一眼,揚長而去。他心裏裝著愛情,那管你在這抒哪門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