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醉在今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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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他想要抓住那隻手。
“啊……”床榻邊的白衣女子輕輕低呼,床榻上病人的手死死的抓緊了她的手。她使勁的往出拽,卻還是徒勞。“怎麼了?綴玉。”芊晨來到床榻旁。
“芊晨,慕翛他……”綴玉向床上神誌不清的蕭瞧去。芊晨看見了他們緊緊握住的手,女子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繼續用力向出拽,十分尷尬。
“別——握緊他的手”芊晨卻一臉嚴肅的將她好不容易抽出的手重新放在了床上人蒼白的手中。綴玉一臉尷尬,什麼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偷偷抬眼卻看芊晨一雙劍眉微微蹙起,便順從的照辦了,那雙手的指骨很細,誰能相信就是這一雙應為“小家碧玉”的手,卻能在一瞬將你的命送往黃泉之路。輕寒劍在這雙手下展現的是怎樣近乎於神的風采。綴玉看著那雙手出神。
“他被夢魘了——我們要極力滿足他在夢裏想得到的東西,而此時,他正是想抓住什麼東西,所以,冒犯了……”
***
子夜,蓮水榭。
“見床榻上沒有你,一猜你便來了這裏——慕翛,你也太不在意你的身體了。”
“除非我自己想死,否則我死不了的”一個空洞卻又冷漠的聲音響起。
“照你這麼說,那天,難道你是想死了。一隻腳都踏入地獄了還這麼拽。”柳芊晨寬袍緩帶從小榭那邊走來,語氣裏難免流露出一絲嘲諷,但更多的是關心。
“我不知道。他的眼睛,殺了我。”江慕翛倚在欄杆上,低垂著頭淡淡道。頭發沒有豎起,遮住了半張臉孔,在黑發的映襯下,那半露的臉愈加蒼白,宛若劍尖上的一撮雪。
“不想讓自己傷得太深,就不要對任何一個人付出太多的情。我隻是一個殺手,我在意的,除了我的對手外,不過是我的酬勞。”江慕翛垂著頭,淡淡的說道。
“江某某!你……我,我他媽的想揍你。”柳芊晨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竟不顧形象的罵了句粗話,揮著拳頭向江慕翛砸去,卻在觸及男子鼻尖的時候停了下來。江慕翛的眼神依舊淡漠如水,靜靜的看著他。
柳芊晨頹喪的放下了手,轉身離去。走到欄杆處,突然駐足在那裏,回眸望著地上的苔痕,淡淡的說:“若你傷我——我情願遍體鱗傷。”
一隻紅色的蜻蜓落在江慕翛的指尖上,瞬間卻變成了一具小小的屍體落在了平靜的水麵上,蕩起圈圈漣漪。江慕翛望著水麵,露出一絲慘淡的笑意。
***
“撲騰騰”一隻嬌小玲瓏的白鴿隱沒在茫茫夜色中,那雙放飛鴿子的手卻停在空中沒有放下。
“宮主……”鮫人珠簾外,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頷首而立,聲音柔媚卻隱隱透露出一絲冷意。滴嗒,滴嗒……靜謐的夜裏,隻聽見更漏有規律的響著。倚窗而立的人似乎並未聽見那女子的話,望著窗外,不知在看些什麼,想些什麼。自從那次負傷歸來,宮主便喜歡這樣了。
“宮主——”那女子又試探著叫了一聲。“你以為這裏是漠紅宮嗎?”不知窗邊的那人何時轉身,狠狠甩了一下寬大的袖子。與此同時,珠簾亂晃,“啪”的一聲女子捂住了被打得火辣辣的臉。忙跪倒在地,噤若寒蟬,:“顏……顏公子。”
“交代你辦的事,辦得怎麼樣了?”被改稱顏公子的宮主拂了拂衣袖背過身去,淡淡道。
“稟宮……稟公子。屬下查到了。此人叫做江慕翛,二十一歲做了全職殺手,短短一年便名揚江湖,二十二歲奪得殺手最高稱謂,‘死神’,二十三歲後浪蕩江湖,行蹤詭秘。無人知曉死神的何去何從。此人放蕩不羈,常流連於煙花之地,落拓潦倒,性情古怪:一時懶得做的事,千金也不能為之所動,但有時,分文不取。…………翛然苑的綴玉是江慕翛的紅顏知己,而且……而且聽江湖傳聞,他二人關係非尋常朋友可及,依屬下看,他們——”
“依我看,你可以離開我去做紅娘了。”顏洛溪打斷了女子的話,語氣裏盡是嘲諷。“難道他一出生就二十一歲了嗎?最重要的二十歲之前的資料為何沒有?”
“…………”星河無語,把頭埋得更低了,微微羞紅的臉應在盈盈燭光中,別有一番韻味。
“星河——”神思出遊中,顏洛溪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修長白皙的手抬起了她的臉,順著高聳的鼻梁輕輕滑過。星河閉上了眼,隻感到被指尖觸碰到的地方泛著絲絲涼意。
“以後,交給你的任務,我要你完成的像你的臉蛋一樣漂亮,好嗎”顏洛溪望著她的雙眸輕言,柔情似水。
“宮……宮主,請再給我兩天時間,我以性命擔保我一定調查清楚!”
“不必下軍令狀,我怎麼舍得你死呢……快快起來。傳令下去,從現在開始,我就叫顏洛溪吧,宮中大小人物不必拘於禮節,不可用宮中稱呼。”
“是。屬下這就吩咐”
江慕翛,這又是何許人物?放蕩不羈,落拓潦倒……放蕩不羈……放蕩不羈,嗯?!既然生性如此,金銀財寶又如何能將他牽縛。那麼,為何要效力於軒宇閣,而且長達數年之久,那套回光流霜劍又是師承於何人………他究竟是誰。僅僅是一個殺手那樣簡單嗎?
忽然,方才放出的那隻白鴿已飛回來了,“乖乖,這麼快就回來了。”顏洛溪忙打開了信筒,“朔望之日,雲隱之涯”,他揉了揉那張紙,放在燭焰上慢慢的化為灰燼。
翛然苑
“好了,曲子也奏了,你也該準備準備了。”綴玉纖纖玉手按在琴弦上,起身站了起來。她今日著了一襲淡紫色的衫子,略施粉黛,一雙如水明眸眼光盈盈流轉,美麗的不可方物。
江慕翛微睜著雙眼,手指間靈活的轉著一杆玉簫,寬衣緩帶,隻隨便披了一襲蹙著梅花的袍子,慵懶的倚在小榻上。“玉花魁琴藝妙不可言,通曉的曲子不止這些吧。再來一曲也無妨。是不?琴仙。”榻上男子微微笑道。
“這已是第四曲,休想用這招激將法在騙我一曲。”女子笑罵道。說罷便將江慕翛一把拽了起來。
為他更換了一套素白無暇的衣服,輕輕係好了各個扣子。將豎起卻早已不成樣子的頭發解開,用木梳仔細的梳起來。縷縷青絲,寄汝愁心。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江慕翛忽然想起了童年記住的一段話,不由自主的念了出來。
一旁認真梳頭的綴玉卻“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我……我怎麼感覺我是在送將要出閣的姑娘啊。”
江慕翛霎時明白了自己剛才說的是什麼,不禁麵露尷尬之色,卻又嬉笑道:“嘿嘿,若是你說的那樣,你舍得把我嫁出去嗎?”
“嗯……似乎應該不舍得吧,你走了,這張我看見就想欺負的臉,就再也欺負不成了。”綴玉笑道。
“………”江無語。
“哈哈哈……哪張臉那麼惹人手癢呀?我也要試試。”芊晨端著一壺酒推門而入,江慕翛,綴玉二人轉過頭去,異口同聲:“當然是你這張了,嗬嗬。”
“你終於考慮要‘嫁’入軒宇閣,這大喜的日子,我們要不醉不休!”頓時嵐歌,葉遙、蘭輕羽等五人出現在門前,顯然他們是約好的,早就知道了蕭要加入軒宇閣這件事。
江慕翛一臉無奈,心中頓時醒悟,一眼望向了綴玉,“你好啊……”,紫衣麗人卻並不躲避他的目光,微微笑著,沒有否認,又道:“以後的路會怎麼樣,我們不知道,就先讓我們醉在今宵吧。江兄,你可不要掃了興。”
“唔?!我怎麼掃興了,倒是你,這種場合怎麼能少得了管弦?玉花魁,喏……琴在那裏。”江慕翛微笑道,指了指那琴。
“我綴玉可不像你那麼小氣,你們想聽什麼?”
柳芊晨搶先道,“就是,那個,你彈過的,月什麼的”眾人嬉笑一番,嵐歌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腦門,道:“嘿嘿,我可知道你不通音律的……”
“我……聽過一次,忘記叫什麼了。”
“音癡……我選吧——”蘭輕羽苦笑。
“對,就是這個!”
紫衣女子的盈盈十指早已纏綿在七弦之上。琴音聲聲,將每一個人縈繞在一起。讓人想起了張若虛的那首《春江花月夜》,曠遠,寧靜,淡薄,一輪明月升起在一望無垠的大海…………
滴嗒,滴嗒。計時的更漏一刻從未停過。
一輪殘月懸在黑色的天空。眾人已散去。唯有窗邊立著一個慘白的身影,正是江慕翛。
“真希望,這一醉就不要再醒過來了……”一聲幽幽的歎息。紫衣女子微微抬起頭望向那裏,目光變幻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