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賢望著黑洞洞的山洞，心事也像這山洞一般，黑洞洞地看不透。
    阿烈點著昏黃的油燈在研究江家的草紙，被拉長的影子投在洞壁上，有些猙獰。
    “阿烈，你救了我，江家知道不會放過你。”
    阿烈背著她無謂地聳聳肩。
    “大姐，你都徒手鬥群妖了，跟著你我怕什麼。”阿烈皺著眉頭對著燈光仔細地看那張紙有什麼變化，結果除了染了血跡看起來更髒了以外，它就是一張草紙。
    “看出什麼沒？”
    阿烈搖搖頭，轉過身看著半身不遂的江小賢，試探問道，“或者，它、就是一張草紙？”
    “江家有毛病供著一張草紙。”
    阿烈湊上去看，幾乎把那張紙湊到了油燈上
    “按照一般說法，神秘的紙一般遇到血啊水啊什麼的就會顯形，再不然就是有夾層，這破紙什麼都沒有。”
    江小賢望著洞頂，事實上她什麼也看不到，隻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對這張紙她早就束手無策了，如果連阿烈都沒有辦法，她又該怎麼辦？
    “幹嘛把這帶出來？沒有用不說還惹來一身麻煩。”
    “不知道，當時很亂。不知怎麼順手就帶出來了。”
    阿烈看著江小賢一臉理所當然，氣憤到無奈
    “這是能讓你把命都丟了的東西！”
    江小賢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無辜地就要哭了。
    “得得！別跟我來這套。”
    江小賢笑，這一套早在多年前就失效了。
    “別裝了，這東西……”阿烈在組織語言，不知道該怎麼提起那個人，照顧他的人，讓他照顧她的人。
    “讓你、覺得能找到組長？”
    江小賢不笑了，有淡漠的神色。
    阿烈隻好轉移話題
    “江家讓你找龍膽，有眉目了麼。”
    江小賢一雙大眼睛無神的垂下，前一刻還像一隻全神戒備的刺蝟，現在一下被拔光了刺。可憐而又無助。
    阿烈看她這副樣子，心裏一酸，可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找不到龍膽，哪裏去換組長。”
    “我等不了了，我想自己找。”
    “如果他確實還活著的話，江家想藏一個人，誰也找不到。”
    小賢別過頭，阿烈熟悉她的倔強。
    “你不要相信江家，他們都是老狐狸的，組長出任務失蹤這麼多年，咱們誰也沒有再見過他了。說不定他早就……”
    “閉嘴！”
    江小賢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她麵色潮紅，呼吸急促，已經有貪婪嗜血的黑在眼中彌漫，隱隱的，在這空洞的山中溶洞有鬼泣從深處遙遙而來。
    組長，你看看，她為了你，變成了什麼鬼樣子。
    些微的刺激，就要控製不住嗜殺的本性了。
    阿烈沉默，此時，沉默是金。
    江小賢早就不是以前的拖油瓶阿五，他把話說完，可能就丟了命。
    威脅，壓迫。感覺到這種氣息的壓製，阿烈臉上有一種受辱的表情。
    他把那張紙放在江小賢手邊，想了想，“我……我去給你找點水來。”
    說完掉頭就出了山洞。
    眼見著他走出燈光的邊緣，看不見了，道歉的話，都沒有說出口。
    燈影搖晃，山洞嶙峋的怪石暗影扭曲幻化，成了一個極端消瘦的人影。就像人的骨架。
    “嗬嗬，你不應該這樣。”
    聲音極端的尖銳可怖，就像尖長的指甲掙紮的抓過棺材板。
    然而這個對聲音，江小賢熟悉的就像自己的一樣。
    因為
    他們是一體的。
    “你不應該相信他。”
    江小賢閉上眼睛就當做沒有聽見，事實上，這個聲音除了她不會有第二個人聽見。
    她痛恨這個東西，卻又不得不依賴他活著。
    誰也不知道在斷龍石和流沙下麵發生了什麼。
    她為什麼能活著再次出現，隻有她自己知道
    “你顧念同門情誼，他不一定這樣想，季芙夜是你害死的，他這般愛她，怎麼能放過你？”
    “他是來報複的，來替季芙夜索命。”
    “他是你最後一個故人，是你的軟肋，江家人太了解你，拿他來至你於死地，再把黃泉拿回去。”
    “閉嘴！！”
    江小賢忍不住。
    “殺了他，你就安全了。”
    “不要再說了！”
    “他不死，你就會死的很慘。”
    “季芙夜受的苦，他會放大千倍百倍還給你。”
    “我要你不要再說了！”
    江小賢躺在床上，一把掀翻了放置油燈的小石板，燈光閃了一下就滅了，那個聲音像燈光一樣消失在黑暗裏。
    她恐懼
    因為，那骷髏說的句句都是曾經在她心頭閃回過的意念。
    她沒有讓那些陰暗的想法成型，最終把阿烈來救她歸於同門情誼。
    然而那怪物什麼都說了出來，那麼的篤定，好像阿烈真的是這個樣子。
    這樣的阿烈，會讓她害怕
    她逃了出來，幾乎重傷不治，然而芙夜卻永遠留在了那裏
    被樹種寄生，化身守墓的雙生樹
    不能見光，雙腳離開守護的古墓就會灰飛煙滅。
    永生永世地留在那裏。
    阿烈曾雙目血紅地問她
    為什麼不是你？
    你為什麼逃了出來？
    你為什麼，不留在那裏陪著她？
    那時的阿烈，沒有眼淚，隻是雙目血紅，仿佛下一秒就能泣出血來
    也仿佛，下一秒就能生生撕了她。
    可是他回來了，回來救了她。
    不是不感激的，隻是被它扭曲了。
    早就知道它偷窺她的心理，所以在很早以前，珍貴的東西她就不敢想起了，甚至不敢想起他的名字。
    也許是受傷使她警惕性降低
    睡著的時候，她夢見了以前的很多事，很多很多，多到這個夢混亂無比。
    那些刻在她生命裏的深痕，不用看也知道他們在哪裏。
    它鑽了空子。
    連芙夜的死都知道了，也許還知道了別的什麼。
    它知道的越多，和她的一體性越強，早晚，她會成為被怪物操縱的傀儡
    她，
    時日無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