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程大當家的今天也算是陰溝裏翻了船。
    往日劫道，手下隻要一喊，“這是老虎寨程大當家的！”來人定會畢恭畢敬地送上錢財以求個平安。今天路過一隊人馬，大大小小的包袱，領頭的是個少爺模樣的人，西洋裝扮，帶著個墨鏡，大搖大擺地走在最前。
    這就是肖家少爺和接少爺回家的隊伍。肖家少爺出國留學多年，前些日子才剛乘船回國，又經曆了幾日的陸上奔波才到了東北境內。
    肖家少爺的仆人見多識廣，遠遠看見程胡子一群人，小聲地對說“少爺，我們怕是遇上土匪了，老虎寨的程胡子，我們還是……”小心為妙四字還未出口，少爺已經拔出腰間的槍，指向前方“哪個是程胡子？敢擋本少爺的路？”
    程野還沒遇見過這麼不怕死的人，跳了出來“乖乖把錢給爺爺留下，否則老子綁你回山當肉票！”說罷便向肖家少爺一點點走近。
    少爺握緊槍，看著麵帶獰笑的程胡子，不禁咽了口唾沫，閉緊雙眼，碰地扣動了扳機。
    再睜開眼時，眼前的一幕令他驚愕，程胡子還站在他麵前，麵帶微笑，隻是，左肩上正汨汨地流著血，已經染紅了大半胳膊。
    在他愣住的片刻，對方的人以烏壓壓地湧過來，在極短時間裏把肖家的人全部抓住。
    肖家少爺也被五花大綁，又被人踢了幾腳，跪在地上“開槍我的時候不是挺有種麼？這麼容易就被我逮了，也是個草包啊”程野哈哈大笑。
    他抬起頭來看程野的臉，傷成這樣，卻好像一點也不疼，這個人真白，這是他對程野的第一印象，幹淨的五官，分明的臉部線條，好漂亮的土匪，肖禾心想。程野有著東北男人特有的硬氣的身形和線條，肖禾的眼光停在程野的腰上，厚厚的包裹著，肖禾皺眉。
    程野轉過身去，大手一揮，回寨！手下的人便胡呀呀地壓著肖家一行人走了。
    一路上程野沒有顯示出絲毫的痛苦，閑庭信步一般灑脫，直到回到寨子的一刹那，程野突然咧著嘴，麵部抽搐地喊道，快給老子準備酒和刀子！疼死他娘的了！
    程野還以為肖家少爺是多有骨氣的一個人，沒成想才剛逮來，就這副小人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招呼手下，“嘎子寫信問肖家要貨。500大洋，100杆槍，換他們兒子，至於這位肖家少爺……到第四天就宰了。”
    這是程野的規矩，被他綁到的人，不給錢一定沒命，給錢不一定活命。殺與不殺，全在他的心情。這位肖家少爺傷了大當家，這是大忌，不光是程野，全寨上下都想殺他解氣。“弟兄們跑了一天，晚上吃飯好好犒勞大家。糧台，你去把截來的東西歸置一下”程野吩咐道。糧台寨子裏管物品的職位。“大家歇著吧！”屋外留了兩個看守，其他兄弟哄散離開。
    屋裏隻剩下他兩人。
    輕蔑地瞟了一眼還在一旁彎著腰的肖禾，從剛才說話起，他就一直討好般地彎腰站在一旁，搖尾乞憐的模樣讓程野覺得惡心。
    猛地上前，朝肚子狠踹一腳，肖禾便哎呦一聲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大當家的，你饒了我吧，贖金你隨便要，我家定不會少您一絲一毫，哎呦……”
    程野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向門口走去。
    “如今輪子雖停了，外麵卻掛賬了，把爐子都蓋滅了”身後的肖禾突然開口，輕聲確沒有絲毫猶豫地說，程野愣住，“窟子出窩，不走曬至走暗線。”程野的背輕輕抽搐了一下。“順水蔓隻為攢子錢，亮了黑旗子，備了柴火，砍了青子。”肖禾頓了頓，接著不動聲色地開口“扳山過後起窯變！”
    最後一句像是晴天霹靂一般。重重地砸在程野身上，死一般沉。
    猛地轉身，剛才被踢倒在地的肖禾慢慢地站起來，還是那張永遠帶著笑的臉，卻收斂了剛才的卑賤，彎彎的眼角，向程野投去目光。
    肖禾感覺到了程野的暴怒，但程野的臉上卻很平靜，他走過來，挑起眉毛看著比他稍高的肖禾，“你是誰？”肖禾笑笑，彎彎的眼睛變成彎彎的一條線，長長的睫毛，很漂亮。
    “我是肖禾，小月肖，四月之禾，嫩的很。”肖禾是四月生人，四月的禾苗，還很青吧。
    聽了這話，程野反而露出一絲笑意，道“同鍋同食，同心同肝，同生同死。”
    聽來不知所雲的一句話，卻像是問答一般在兩人之間傳遞“鍋破了，心病了，墳裂了。”肖禾回答。
    程野臉色微變，起身，走出門去，吩咐左右，“把他看好，他是咱們的大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