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聽說了嗎？前兒個來的那幾個人上了山就一直沒下來過，指不定就被野獸吞吃入腹了呢！”
    “誰知道呢……誰叫他們不聽勸硬要上山。”
    “那也說不定，看他們的著裝就不是普通之人，也許有辦法對付山上的那些東西。”
    “嗬——！老秦，你說笑吧！那可不是一隻兩隻的事，而是幾群幾群成群結隊的事，且那些東西凶殘成性，莫說是幾個人，就是幾百個上去也會被撕裂成肉碎。”
    “哎……說得也是，真是可惜了那麼幾個人。”
    ……
    張嘴吃著南宮穆雪挾來的食物，聽著旁邊桌子上兩人斷斷續續壓低的聲音傳來，蒼玖言有些不解的抬頭看向南宮穆雪。什麼東西這麼厲害？
    夾起一塊清蒸魚肉遞至蒼玖言唇邊，看著他張嘴吃下，慢慢的嚼碎、下咽，“望峰崖上常年積雪，普通的動物無法生存。因此生存下來的都是那些體毛豐滿，耐寒且凶殘成性的野獸。憑借的山勢險峻，經常攻擊上山之人，令其成為腹中食物，久而久之，若不是萬不得已，也就沒人會輕易上山。”又夾了一顆栗果遞給他，南宮穆雪為其解惑。
    “那我們還要去嗎？”咽下口中的食物，蒼玖言問，在馬車上的時候南宮穆雪就跟他說過要上望峰崖摘取冰蓮絮治他的眼睛，但聽方才那兩人所言，望峰崖上似乎很危險。
    “無妨，隻是幾隻小動物而已，還入不了在下的眼。”緩慢的語調，淡然的語氣，清泉流水般動聽的聲音，卻透著無發忽視的自信和狂傲。
    揚了揚眉，似未料到南宮穆雪會這般說，“你會殺了它們？”冰冷清澈的聲音響起，不掩其中的好奇。畢竟，從認識南宮穆雪到現在，在蒼玖言看來，南宮穆雪雖被江湖中人稱為奇人，卻一直是溫文無害的。比如蒼玖言要殺他他卻不還手，比如蒼玖言三番兩次的找他麻煩他都一直忍讓。但蒼玖言亦知道，南宮穆雪既然能成為武林第一人，便不會如他想象中的那麼簡單。蒼玖言突然想到這些，隻是因為南宮穆雪那自信張狂的語氣，否則他還真的把南宮穆雪當成一個溫文無害的世家公子了。
    “啐，你可千萬別被他這副無害的模樣給騙了，這人殺起人來就跟砍菜一樣，最重要的是他不會讓你死，他喜歡笑眯/眯的看著你生不如死的樣子。”一旁的郗辛元看到蒼玖言若有所思的樣子，涼涼的開口道。看似告知，實則提醒。——若沒有這個心理準備，還是早早離開南宮穆雪的好。
    “你什麼意思！”蒼玖言不笨，當然聽出了南宮穆雪的言外之意，墨玉般的眼一瞪，轉向郤辛元。這人某些地方跟風天昊一個樣，動不動就喜歡惹他生氣，可是蒼玖言記得他並沒有得罪過他。
    “好了，辛元，準備一下，辰時一刻上山。”適時的阻止郤辛元開口，南宮穆雪掃向郤辛元的眼神暗含警告。有些事情朋友能管有些事情卻是不能管的，蒼玖言是南宮穆雪的軟肋，傷不得、動不得，而對於這根軟肋，南宮穆雪雖說不上是細心嗬護，但絕不會卻刻意傷害他。有些事情蒼玖言該知道的時候南宮穆雪自會讓他知曉，而不是經由別人之口道出。
    “啐，怎麼我跟過來就得給你們倆當牛馬使喚！”嘴上抱怨歸抱怨，郤辛元還是起身去準備了。自己方才隻是一時口快，無非是想看看蒼玖言炸毛的樣子，並沒有其它什麼意思。沒辦法，實在是旅途太無聊，本來把戳南宮穆雪逆鱗當興趣的郤辛元改為激怒蒼玖言為樂趣，畢竟後者比前者容易的多。
    夾了一塊清蒸魚肉遞至蒼玖言唇邊，見其搖了搖頭，南宮穆雪望向麵前已少了半碗飯的飯碗，眉梢輕擰：“再吃幾口。”清泉流水般的聲音淡淡的說道，卻強硬的不容拒絕。
    猶豫了一下，蒼玖言還是張嘴納下唇邊的食物，“不要了。”避開南宮穆雪挾來的第二口，緊抿起唇，蒼玖言拒絕的非常堅定。
    聞言放下手中的玉筷，“覺得如何？”撫去蒼玖言額前的發絲，南宮穆雪問道。
    “我現在可以很輕易的殺死成群圍攻我的野獸，你信嗎？”側首向南宮穆雪的方向望去，墨玉般的眼中熠熠生輝，在床上躺了幾個月，體力恢複過來的蒼玖言從來都沒有像此刻這般深刻的覺得身體健康是很重要的。其實他自認為早就可以下床了，隻是南宮穆雪禁止他下床，他雖覺得不悅，但也懶得跟南宮穆雪爭辯。
    “如此，在下期待蒼兒的表演。”輕笑著將蒼玖言自座位上拉起，南宮穆雪牽著他緩步朝房間走去。
    ******
    徒步被身前的人牽著一腳深一腳淺的往上走，凜冽的風雪迎麵而來，擊打在早已凍得麻木的臉上，卻還是疼痛入骨。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寒風愈發冷冽的呼嘯著自耳邊刮過，冰雪卻有緩下之勢。遠處白茫茫的一片，灰色的天襯著白色的雪，帶著幾分蕭索孤寂之色。廣袤無垠的雪景中，竟寥無生機到讓人心驚的地步。
    抬首看了看天邊的盡頭，浮雲寥寥，慘淡一片，“如何？”回身看向身後的蒼玖言，在看到那蒼白無雪色的臉時擰緊了眉，伸手將之攔腰帶如懷中，撩起披風蓋住，“找個地方修息。”而後對著尾隨其後趕上來的郗辛元道。
    “恩。”點了點頭，郗辛元也不多說，越過南宮穆雪率先走去，“跟我來。”前幾天他在望風崖較淺之處探過，知道哪裏的風力小。
    時下冷風不斷，郤辛元的臉色亦不怎麼好看。一則被這天然的冰雪所凍，二則擔心蒼玖言的身體。他和南宮穆雪都錯估了蒼玖言畏寒的體質，以為他能堅持半山腰處，卻不想到這已是力竭。所幸，郤辛元也早有準備，探好了避風口。
    “再忍耐一下。”摟緊蒼玖言，讓他整個人靠在懷裏，見披風下的他點了點頭，南宮穆雪帶著他跟上郗辛元。
    枝節樹葉在火苗中噼裏啪啦的作響，橘紅的火光印著蒼白的臉色不再那麼難看，卻還是從那幹裂發青的唇上看出了些許端倪。手掌握著潔白的小手緩緩注入真氣，待到臉色不再那麼蒼白無力，收回手，接過郤辛元遞來熱過的溫水，遞至蒼玖言唇邊看其飲下，“如何？”用衣袖拭去蒼玖言唇邊的水漬，南宮穆雪問，深幽暗沉的眼底不掩關心。
    望峰崖才登了不到一半，雖然一路上平靜無波，卻不代表後麵的路也像之前那般順暢。蒼玖言此時的身體，卻不宜再走下去，若是可以南宮穆雪定然會抱著他走，隻是這般冰天雪地中，這種舉動無疑是害了蒼玖言。適當的運動可以促進血液的循環，蒼玖言畏寒的身體則更需要，若是抱著他走，隻怕不到一刻，便會因血液凍僵而死吧。
    麻痹僵硬的四肢因靠近火堆的熱度一點一點的恢複知覺，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蒼玖言伏在南宮穆雪溫熱的懷中閉目休憩。看似睡著了，實則隻是調息。雖然不想承認自己很弱，但是這具軀體的承受能力已達到極限了。若不做適當的調整，接下來的路會走得很困難。
    耳邊是柴火崩裂炸響的聲音，寒冽的陰風自洞外刮過，殘風自不小的洞口躥了進來，卻被抱著他的南宮穆雪用身體擋住。
    他們現在似乎在一個不大的山洞裏，從方才拐彎抹角轉了無數次可猜出此處非常偏僻。能探到這個地方，郤辛元必花了不少功夫。撇撇嘴，蒼玖言有些認同南宮穆雪先前的話了，自己還真是個麻煩。
    “餓了沒有？”倏然，低沉動聽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洞內響起，帶著空洞飄渺的回音，南宮穆雪扶起趴在他胸前的蒼玖言，讓他靠在肩膀上，揉了揉他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頭發，輕聲問。
    淡淡的搖了搖頭，蒼玖言並沒有睜開眼睛。
    一洞的寂靜，隻有火苗在豔色妖嬈的火種亂竄，啪啪作響。洞外，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凜冽的寒風聲勢變小，柳絮鵝毛般的雪花從空中飄落。純黑的背景，純白的點綴，風景美如畫。
    平靜，靜得沒有一絲聲音。但這冰天雪地中死寂的平靜，卻更像是暴風雨的前夕。
    深沉之中，有那麼一瞬間，腳下的地似乎震了一震。
    闔著的眼猛然打開，墨色之中閃過一絲銳利。柳眉輕擰，抬頭看向南宮穆雪，冰寒冷冽的眼神犀利如一把剛出鞘的劍。有什麼東西在靠近，輕擰著的眉無聲的訴說著這個信息。
    輕輕握了一下蒼玖言垂在身邊的手，示意他不用擔心。南宮穆雪抬頭看向對麵坐著的郤辛元，便見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