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白梓玉便坐在船板上看著天空，說是看夕陽，但從日落到繁星漫天，依舊沒有回房間的打算。而一直陪同在一旁的青石最終忍不住開口：“小少爺，天色不早了，您該回房休息了。”
    “不急。”
    “小少爺，”青石最後選擇在他一旁盤膝坐下：“有心事？”
    “還不是你鬧的。”
    青石挑眉：小少爺……你還是這麼喜歡欺負老實人，明明我什麼也沒做？
    “因為羅公子？”
    “他生氣了，而且這次有點麻煩。”白梓玉歪頭看著青石：“你有什麼哄人的辦法嗎？
    哄人？
    還是男人？
    “男人之間……”青石想了想：“應該不是哄吧？”
    白梓玉歎了口氣：“我倒是想和羅瑾打一架，可若我不放水，他根本打不過我。”
    青石想了想，心道：小少爺，您謙虛了，若想讓羅公子贏您，您那不是放水，是放海。可若是如此……確實，羅公子會更生氣。
    “小少爺，您有沒有想過，羅公子到底氣什麼？”
    “氣？自然是氣我撒謊。”白梓玉雙手放到腦後躺了下來，語氣中有幾分無奈：“你也是習武之人，這點傷，你該明白，我其實也不算撒謊。”
    青石垂眉看著白梓玉：自己入府時，白梓玉他才出生一年，因自己一直跟在二少爺白梓劍身邊，所以也算是看著白梓玉長大的。雖說有些逾矩，但確實是把他當親弟弟一般看待。
    “小少爺，那內傷發作時，即便是有烈酒麻痹身體，有內力壓製，想來也不太好受。”青石眉頭微皺：“可您卻放任著不管，為什麼？”
    為什麼？——白梓玉閉上眼，沒有回答。
    可青石不需要他回答：“二少爺說，您其實更希望當年和自己的將士們一樣戰死。所以這內傷帶來的痛，便是對您對自己的懲罰。可您該知道，即便沒有您，那一戰也在所難免；即便沒有您重傷百裏寒山，他依舊會下令屠城。這些因果已定，單憑您改變不了這個結局。”
    白梓玉心頭一緊，必須承認，青石道出了自己的心結。
    當年從重傷中蘇醒，原以為隻是援軍遲遲未至導致金陵失守，三千將士戰死捐軀。然而，離開京城後方知了另一個真相：百裏寒山不僅追捕了逃離金陵的百姓，更是下達了屠城之令。那一刻，自己的心中湧起無盡的悔恨與自責——若非當初過於自信，早早讓百姓撤離金陵，或許他們便不會落入魔掌；若非在最後關頭拚死重傷百裏寒山，他是否也不會因憤怒而下令屠城？然而，最後偏偏是自己卻僥幸存活下來。
    懲罰自己嘛？
    這點內傷帶來的疼痛，與金陵一城百姓的性命相比，算的了什麼懲罰。
    “青石，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白梓玉相信他一定知道些什麼，而這四年，自己也試圖去追查過真相。可自那日知道血鳳樓樓主便是二哥白梓劍，便知道自己四年查無所獲是有人故意阻攔。
    朝廷之上，大哥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何況還有皇帝和他站在一邊；江湖之上，第一消息組織血鳳樓由二哥掌控，就連已經避世十年的藥王穀都能被他請動為自己治傷。所以，他們若是鐵了心要瞞自己，自己能知道的確實不多。
    “二少爺說了，藥王穀會有您想要的答案。”
    藥王穀？
    好像陰娘子也是出自藥王穀。
    真是……巧合了。
    “夜風涼，小少爺還是回房間吧。”
    白梓玉這次沒有推脫，隻是起身時對同樣起身的青石說道：“我想自己靜靜。”
    青石停在原地，直到白梓玉的身影離開，然後才走向一側，陰影之下，羅瑾靠著船欄杆，顯然他剛剛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羅公子，您也聽到了，小少爺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你們……”羅瑾看著青石，最後笑了：“真的對他很好。”
    ”你們”指的是一直攔著白梓玉知道真相的眾人。而他們這些人，沒有一個人想傷害白梓玉。可隱瞞真相，真的是為他好嗎？
    看著轉身離開的羅瑾，青石愣了片刻，最後歎了口氣：有些事，他也不確定自己做的對不對，但他堅信二少爺是不會害小少爺。所以即便會惹小少爺不悅，自己也斷然不會違背二少爺的命令。
    而另一邊，白梓玉並沒有回房間，而是來了書房，這裏除了擺放了很多書籍，還有一些血鳳樓的檔案機密，但對白梓玉而言並沒有什麼興趣。而在意的，白梓劍現在並不想他知道，所以不會留有分毫的隻言片語，所以白梓玉過來不過是借這裏的筆墨一用。
    “徽墨？”
    白梓玉有些意外，畢竟徽墨以落紙如漆，色澤黑潤，經久不褪而聞名，而且這塊還透著少有的茶香，怕是價值百金。眼下，這塊已用去了三分之一，所以白梓劍平日裏便是用它。這……
    “二哥還真是有錢，自己的零花錢是不是要少了。”
    白梓玉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取過書架上一個不起眼的木盒。木盒是他在安月城裏買的，當時羅瑾在處理安順錢莊的事。而後盒子雖然一直放在書房，但羅瑾誤以為是白梓劍的東西，並沒有在意過。白梓玉打開盒子，裏麵裝著三把扇子，分別是以檀香木、玉竹和牛角為扇骨，但無一例外扇麵都空白的。
    之前白梓玉便答應過羅瑾，給他再畫一個扇麵。所以在安月城時，便特意去了一家做扇子的店鋪。因為剛剛向二哥白梓劍要了一些零花錢，所以便多買了兩把。現在看來，當時的選擇果然是對的。
    可……畫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