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哄白依依入睡後，白梓玉便來到了船板上，而羅瑾正靠著船欄看著滿天的星星，見他過來便晃了晃左手拿著酒壺：“要喝點嗎？”
    若是平日，白梓玉是酒不離身，可自從遇到白依依後幾乎是滴酒不沾，所以眼下便換做了羅瑾邀他喝酒。
    走過去，接過酒壺，白梓玉仰頭喝了一口：“果酒？”
    “你知道，我喜甜。”
    果酒雖是酒，但更是甘甜，而且不易醉人。
    把酒壺還給羅瑾，白梓玉雙手撐著船欄微微仰頭：“睡不著？”
    “算是吧。”羅瑾倒了一杯酒，看著酒杯開口道：“小玉玉啊，一直沒問過你，當年軍中的日子是什麼樣子？”
    當年白梓玉去的是西楚與北黎交界之地，戰火連綿不斷。而戰場之上，拚的是生死，最不缺的便是爾虞我詐的算計。
    “初入軍營，每日除了訓練便是訓練，枯燥無味但卻也最是暢快淋漓，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的，打一架便好。後來做了將軍，我的一個命令，便會把上千萬的兄弟送上戰場。一場仗打下來，無論勝負，昨日還一同喝酒吃肉的兄弟，今日也許就成了一具屍體，甚至有人還是麵目全非尋不得一具全屍。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可當我真的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時，更願天下無將世間無戰。”
    “那若再來一次，你會如何選？”
    “我也問過自己，若是重來一次會如何選？”白梓玉微微眯起眼睛，仰頭看著星空：星光璀璨，亦如當年。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初心不改，不負韶華。
    “天不早了，身上還有傷，早點回房間休息吧。”羅瑾拍拍白梓玉的肩膀，然後一副語重心長的說道，但人離開時，酒壺和酒杯則落在他剛剛站的船板上。
    白梓玉彎腰拿起酒壺，仰頭喝了一口：果酒甘甜，亦如眼下的夜，寧靜而美好。
    【金陵城】
    “王爺，真沒想金陵城居然會這麼繁華。”靖王妃踏上城樓，看著金陵的萬家燈火不由的感歎。
    繁華？
    四年前金陵城城破，護城軍全軍戰死，留守的百姓被屠戮殆盡，城池曾被染成血紅色。
    可也就是因為那一戰，金陵拖住了北黎十萬精兵，才讓鎮遠軍突襲成功，活捉北黎太子贏得了大戰的勝利，兩國也因此簽下了休戰百年的協議。所以麵對破敗的金陵城，朝廷派了最好的工匠重修，派遣了最富有的商隊重建其繁華，安頓被護送離城的千名百姓重返故居。所以，現如今的繁華，是朝廷對生還者的補償。
    “四年前的金陵城，才是真正的繁華。”
    “王爺來過金陵城？”
    “嗯，五年前白梓玉被封為玉麵將軍時，本王親自宣的旨，那時路過金陵城留宿了兩日。”上前，靖王雙手扶著城牆，有幾分感概道：“金陵是一座數萬人的城池，每年來往商隊便不下千餘人，僅駐城守軍便六千七百餘人，還不算駐守在城外十裏之外的苗家軍。可現在，算上駐軍也不過萬人。繁華？眼下的一切配不上”繁華”二字。”
    “配不上又如何？那樣的慘狀之下，四年便能重建如此，已是皇恩浩蕩了。”
    靖王伸手摟住王妃的肩膀，然後笑道：“王妃說的是——皇恩浩蕩。”
    皇恩浩蕩的背後，若是以金陵為餌的陰謀；皇恩浩蕩的背後，若是主將貪生叛逃，那民眾會如何看待這”皇恩浩蕩”？
    “好了，城樓也上了，風景也看了，我們該回去了。”
    “可……”
    “乖，我們都來金陵城了，有的是時間到處走走看看。”靖王伸手撫摸著王妃微微凸起的肚子。
    “聽王爺的。”
    “今天女兒乖不乖啊。”
    “王爺，連太醫都不敢說是男是女，你怎麼確定就是女兒。”
    “本王就確定。”靖王與王妃成婚十載，膝下已有三子，所以靖王希望這一胎是一個女兒。
    “那若還是兒子呢？”
    “那……大不了再生一胎。”
    “王～爺～”
    靖王摟著王妃下了城樓，然後親自扶她上了城樓下安排好的馬車：“乖，你先回府，本王還有些事要處理。”
    “嗯，那王爺你別太辛勞了。”王妃一番叮囑後，才由貼身丫鬟扶著走進了馬車，車簾放下，馬車漸行漸遠，十幾名精兵緊隨其後。
    靖王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然後看向身邊的親信範劍：“怎麼了？”
    “蓉城的事失敗了，而且陰娘子也失了蹤跡。”
    “那事不急，畢竟金陵台修建還需要些日子。太早了，也許會壞事，但讓人盯緊了，別叫他們跑了。”
    “是。”範劍點頭應道，遲疑片刻才問道：“那陰娘子？”
    “她被皇上和白丞相盯上，出事是早晚的。”靖王冷冷的說道，可停頓了片刻：“還是去查查吧，她畢竟還有幾分用處。”
    “是。”
    “對了，白梓玉那邊有什麼消息？”
    “襄陽公主又抓了羅瑾，不過這次被白梓玉救下。但人在太湖之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當夜他們便被趕下了船，接著人便去了蓉城。”
    “偶然？”
    “這個，暫時不知道。不過看情況應該是偶然，不然陰娘子怕是會折在他的手裏。”
    “也是，畢竟他可是白梓玉。”靖王邁步上前，似是想到什麼又問道：“敬亭現在到哪兒了？”
    “前天來信，按時間算，這兩天便也會到金陵城。”
    “嗯，到了便讓他去府上陪著王妃，本王最近會很忙，別讓王妃覺得無聊。”
    “是。”
    “北黎那邊有消息了嗎？”
    “暫時沒有，不過……冠郡侯傳話，說讓您放心。”
    “外翁既然這麼說，那我們就安心的搭建金陵台等著他吧。”
    “王爺，他……真的會來嗎？”
    “他會，畢竟這裏葬了那麼多被他稱之為兄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