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訓比起上過賽場的老隊員運營和手法上都稍顯稚嫩，第二把陣容五五開的情況下，仍然在十五分鍾內結束對局。
    手機還沒放下，門被人推開，青訓的從隔壁順著“網線”殺了過來，手虛掐在齊暘筠的脖子來回晃動，咬牙切齒控訴他局內手段的殘忍：“齊哥再殺我我就要成你黑粉了，一點遊戲體驗都沒有。”
    “你就站那誘惑我，不殺你殺誰？”齊暘筠樂開了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想到青訓被他和宋燁輪流折磨，大核經濟直逼五號位就更喘不過來氣。
    祝鷂本來在看賽後數據，聽到聲音抬頭看到這一幕眼神都銳利了起來，直直刺對方，指尖不耐煩的敲擊著手機側邊，冷聲問道：“這是誰啊？”
    “齊哥在青訓的朋友，來得時候特別倔，被齊哥打服了直接自稱”十年老粉”。”王冕放下手機看了眼祝鷂，震驚的同時把人上下掃了一遍，他覺得有必要確認坐在這的還是不是那個祝鷂，“祝鷂你不舒服還是怎麼了？”
    “沒有。”祝鷂低下頭不再看那邊的兩人，點開和妹妹的聊天框，噼裏啪啦手指敲個不停，“遇到同擔了，你可能不太懂。”
    ？王冕大大的腦袋露出大大的問號，他確實不太懂。
    距離訓練賽還有半個小時，老蔣提著吃的進了訓練室，補充了前幾天耗盡的水果，炸雞往桌子上一放，不需要他說什麼，人一下子就圍了上來。
    尤其是齊暘筠，手馬上就要碰到雞腿了，被老蔣一巴掌拍了回去，把人都攔在離炸雞一米的地方。
    “別著急啊，都去白板那更新自己排行榜，到時候看表現分炸雞。”
    頓時人群傳來一陣痛苦的哀嚎，這幾天休賽期給自己放假的人數不勝數，在這個內卷的時代早就被別人拋在身後。
    當然內卷可能會起到反效果，前天齊暘筠從晚八一直打到淩晨四點，整個宿舍就他手機亮著光，照射在怨氣極深的臉上說不出的恐怖，把起夜的宋燁嚇得差點當場交代。
    那一夜，齊暘筠連掉兩百名，全靠著“我要贏一把”的執念才能活下來。
    “我能不能預支排名。”齊暘筠舉手發言。
    老蔣比叉拒絕。
    “誰能借我五十名，明天還你！”
    “三十名也行！！一口價明天還你六十名。”
    無人響應，齊暘筠心裏留下悔恨的淚水，恨自己為什麼熬夜掉分。
    “就你鬼點子多，比賽的時候怎麼不借對麵的錢買裝備。”老蔣把炸雞收了起來，手裏的白板筆輕輕敲了敲齊暘筠的肩膀，“去去去，你第一個寫。”
    齊暘筠拿起板擦，把上麵的“53”擦掉，瞟了一眼老蔣，側身一擋飛速寫完，筆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了宋燁手裏。
    奈何宋燁雖然沒上分，但架不住排行榜上的人掉分，兩天沒打反倒是升了幾名，瀟灑寫下“66”這個令人羨豔的數字，再一看隔壁齊暘筠的，二開頭，後麵跟著六十四，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
    興許是看到齊暘筠的排名心裏都有底了，後麵的人寫得很快，大多數都在兩百名左右，偶爾有三百名開外的，已經當場被陳哥批評教育。
    “祝鷂，你也寫一下吧。”老蔣看祝鷂一個人拘謹的站在那，眼神示意齊暘筠去帶帶他。
    齊暘筠腦袋扭得像麻花，晃得眼前一黑不小心踩了後麵的人一腳，緩過來一看還就是祝鷂，幹笑了兩聲，拿起桌上的筆遞給祝鷂，讓他把自己的名字寫在末尾。
    祝鷂接過筆，走到白板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寫了“1”。
    “啊？”
    “我去，我撞過他，手法很硬我還以為是哪個路人王想挖過來呢，敢情已經是同事了。”
    “祝鷂你ID是什麼啊？”王冕已經拿起手機開始翻了。
    “烏鬼，BK烏鬼。”
    不翻不知道，一翻在榜前二十。這已經不是天賦的問題了，兩個號都保持在榜單前列，一天當中有多少時間再打積分賽可想而知。
    似乎是看出了他們的疑惑和震驚，祝鷂艱難扯了下嘴角解釋：“我是替補也沒什麼訓練賽，有的是時間打。”
    “……”戳到人家痛處了。
    眼看著氣氛逐漸詭異起來，老蔣趕緊把炸雞打開分了下去，眾人歡呼，宛若峨眉山的猴。老蔣心想這群人要是訓練的時候也這麼積極就好了，歎了口氣收拾桌上留下的垃圾，慢慢地背後像是有螞蟻在爬，一轉頭果然齊暘筠眼巴巴就貼了上來。
    “我也想要！”
    “要什麼？”老蔣裝傻。
    “炸雞呀。”齊暘筠眨巴眨巴眼。
    “……”老蔣不說話，摸著工裝褲的兜子掏出一袋子熱氣騰騰的東西。
    齊暘筠吸了吸鼻子，聞到了一股奶味：“這什麼？該不會是炸牛奶吧。”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長了個狗鼻子，老蔣無語：“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知道你愛吃點外賣順手點了一份。”
    齊暘筠嘿嘿一笑：“謝謝蔣哥。”
    “這時候知道叫哥了，等會兒你小子訓練賽打不好，獎勵你去食堂刷碗。去去去，別在這兒礙我的眼。”老蔣掐著眉心把人趕走，看似十分嫌棄，實則內心暗爽，別人喊老蔣喊慣了他真要當自己四十歲了。
    那邊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聊得熱火朝天，一股使不完的牛勁，熬夜到淩晨第二天還能精神百倍。想想自己偶爾發麻發痛的手腕，不時幹澀難忍的眼睛，不禁有些唏噓。他脫離高強度訓練已經三年了，以主教練的身份登場也不過一年半，打職業那幾年沒覺得有什麼的傷病反而在輕鬆下來的時候扛不住了。
    “阿蔣，快來啊。”
    眨眼間麵前是締造TOP首冠開啟王朝時代的隊友，是他意氣風發站上最高峰的十八歲，再眨眼，他又回到了二十六歲，眼裏是如當初他們一般的青春風暴。
    一代又一代人為尋求新的機會出走，那些代表著TOP的ID已經散落天涯，隻有他一人還守著俱樂部，守著能被稱之為第二個家的地方。無論是做為選手還是教練，他都對TOP傾注了太多感情，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注入新鮮血液的TOP能夠奪冠。
    “老蔣，來吃啊。”
    “嗯。”
    他也相信他們一定能奪冠。
    如果沒有今天的訓練賽的話，或許TOP有那麼一丁點奪冠的可能性。
    老蔣看著1：18的人頭數陷入了沉思，安慰自己正式服版本還沒更新，隊伍又是初次磨合，被對麵當人機打也是正常的。
    越想越忍不住，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心疼自己的炸雞。
    “我當初是怎麼看上你們的。”
    越想越自閉啊……
    齊暘筠偷瞄了一眼老蔣，好巧不巧剛好對上視線，一邊的嘴角不受控製的彎起，隻好用手遮住下半張臉靠在椅子上假裝沉思。
    對於他們來說10：18可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輸掉，1：18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性，純菜，菜到自己都覺得好笑。
    “哼哼。”終於有人憋不住笑出聲了。
    “笑笑笑！”老蔣手裏厚厚一疊A4紙砸在桌子上，雙手抱臂準備狠狠批評一頓，“都打成什麼樣了？你們……噗……”
    好吧，他也被菜笑了。
    剛好桌子上的手機亮了，老蔣拿起來，腳一蹬椅子一轉，留給眾人不斷聳動的背影。
    一看是約的訓練賽戰隊LGO的教練：
    ——老蔣你搞抽象呢？
    ——天地良心！我這局bp怎麼說也比你高上一點吧？
    ——……禁止自誇
    ——下把下把，讓你看看我們真正的實力
    果然被對麵質疑了，TOP的二隊雖然趕不上首發，但也具備爭奪積分榜前六的實力，即使中路換成來試訓的祝鷂，也不該一點效果都打不出來。
    自身實力還在，那就是心態上不端正，配合上有問題，打強隊一下子就暴露出來了。
    老蔣回完消息轉回來，換了一張嚴肅臉：“下把打野被搶一條龍，直播時常加二十分鍾，射手死一次加十分鍾，整局表現最差的包今天的晚飯。”
    “不要啊！”宋燁心碎成了八掰，幾乎要流出血淚。距離本月直播規定的時長，他還差十八個小時，而留給他的時間隻有五天。
    “不要就好好打！還有你祝鷂，上把轉下明顯打不出什麼效果，別硬轉跟著王冕的節奏走，齊暘筠拿個前期強勢的射手在下路都快被當成小兵單刷了，有什麼可幫的？”老蔣就不明白了，下路到底有什麼魅力能吸引到祝鷂頻繁轉下，難不成是齊暘筠的屍體嗎？
    祝鷂心虛點頭，表示下把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人身攻擊！人身攻擊！齊暘筠在心底怒吼，奈何自己上把是真的菜，所有的話隻能憋在肚子裏。
    “就兩把，下把必須給我贏。”
    老蔣吸取上局教訓，舍棄強勢但容錯率較低的開團點，把打法的核心位交給發育路，留給中路一些操作空間，剩下三個位置選擇上更偏向保人。
    24年秋季賽數據統計上，齊暘筠遊射的數據遠遠高於呆射，一手招牌艾俄洛斯*玩得出神入化，七戰七勝，被冠以“刺射”的名頭。相比之下，對呆射站位和輸出時機的把控就顯得稍有不足，簡單來說就是手法拉滿，意識不夠。
    但職業賽場上，手法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運營思路和團隊配合。如果天樞杯決賽的失利硬要齊暘筠來承擔，那輸就輸在齊暘筠對當時版本的理解上，或者說對於自身手法的過度自信使得他忘記了中核才是版本最優解。
    兵線交彙時間差和裝備數值的調整，都使得發育路更像是中路的第二個戰場，而射手的任務，就是活著以及推塔。
    “中路第一波線權一定要拿到，不然野區不好守，讓對麵前期就滾起來很難處理。”
    “明白明白！”
    “射手注意自己團戰站位，練了那麼久拿出點實力看看。”老蔣走到齊暘筠身後，一手按在椅子上，一手撐在桌麵上，幾乎把齊暘筠整個裹住，“我知道你比宋燁剩餘直播時常多得多，嗯？”
    訓練室的燈光被老蔣遮住，隻有手裏訓練機的屏幕亮得刺眼，齊暘筠咽了咽口水，沒敢說俏皮話反駁，正經起來的老蔣壓迫感十足，他皺緊眉頭如搗蒜，生怕晚了一秒老蔣直接讓他滾出訓練室。
    老蔣見齊暘筠沒了上一把開局前吊兒郎當的樣子，滿意地離開，果然每天還是要給他一點壓力才能認真起來。
    訓練賽第二局正式開始。
    經過前幾局的磨練，祝鷂沒有了剛來的緊張勁，操作上的失誤幾乎看不見，第一波中路連人帶兵一起消耗，打斷了對麵要打野區的節奏，河道的中立資源也是穩穩拿下。
    前中期滾優勢一直是TOP的強項，這把終於打了出來，磨掉對麵下路一塔，拿下團戰增益buff，護著中路的兵線順利推掉中路一塔。
    一般到這個時候，總會有人突然犯病給對麵一次喘息的機會。老蔣牢牢盯住每一個人的動向，他倒要看看誰是那個出頭鳥。
    “單殺！”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齊暘筠突然吼了一聲。
    “什麼單殺？”隊友疑惑，對麵沒掉人啊。
    “我要被對麵射手單殺了。”
    “……”耳機裏四個人同時沉默，隻有王冕抽出空一個眼神殺了過去。
    “他沒閃了。”齊暘筠小聲補充道。
    “沒事沒事有塔傷他也跑不掉。”
    “馬上刷龍了兄弟別急，沒射手傷害不夠，別給他們機會往前擠就行了，丟個技能能搶到藍就搶，搶不到算了，別掉太多狀態。”
    王冕和宋燁往河道一站和兩尊大佛一樣，對麵少了射手，軟輔也不敢往前探視野，況且自家兵線也不好，直接回撤去處理兵線。
    “卡下他們位置，龍刷了我直接摸龍。”
    “就盯著他們打野就行了，其他幾個敢往前來直接打人。祝鷂你注意自己位置，別被控住秒了。”
    “秒了。”祝鷂在王冕的說話聲中冷靜插播。
    對麵閃現過來控他放技能的瞬間僵直，祝鷂立馬反應過來大招位移躲控，接一技能和強化普攻直接收下人頭，蹲在草裏的打野技能又被祝鷂閃現躲掉，隻得放棄。
    “祝鷂牛逼，直接動龍，他們不敢過來的。”
    接二連三的連鎖效應下，TOP順利拿下第二局。LGO的擊殺基本全來自於齊暘筠的射手，被四包一越塔強殺，被對位單殺，被強衝二換一。這局其他人打得有多順，齊暘筠就死得有多慘，雖然要不全然是他的問題，但打出來的戰績確實不好看。
    “這把混得明明白白的，今天晚上我請吃飯。”齊暘筠長歎一口氣，腦袋窩在臂彎裏不願直麵現實。
    一是直播時常增加了將近一個小時，二是他的呆射真的拿不出手，三是祝鷂的中路配上王冕的輔助真的很強。
    可能是BK並不重視祝鷂，很明顯能感覺出祝鷂打遊戲的方式並沒有特別職業化，像是一名沒有核心思想的合格打手，在王冕細微至極的指揮下每次出手都非常可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過於依賴王冕的話會錯過很多機會。
    王冕不可能單單關注中路怎麼樣了，祝鷂怎樣了。有一些點祝鷂為了求穩是絕對不會出手，他好像需要隊友的肯定，需要有人對他說：“祝鷂你這樣做是對的，有風險也沒關係。”
    “這把打得不錯，比上局狀態好多了——”老蔣一頓，轉頭笑眯眯地看向齊暘筠，“小海，你覺得這局怎麼樣。”
    齊暘筠蹭地一下站起來：“我覺得祝鷂打得很不錯！”
    被誇的人輕咳一聲，不自然地拿起麵前的水杯，“咕咚”猛喝兩口，極力控製上揚的嘴角，逼著自己表現得穩重一點，不要因為別人一兩句誇獎就樂翻天。
    “你就不多說了，加五十分鍾直播時常，這個月還有將近三十個小時吧？”老蔣每句話都像一把刀子插在他幼小的心靈上，聲音不大攻擊力極強。
    齊暘筠真想向天再借10天來直播。
    “前麵享了甜，後頭要吃苦。”王冕語重心長道。
    旁邊的宋燁一臉讚同的點頭，一想到齊暘筠比自己多將近一半，他也釋懷了，更何況上把對麵幾乎沒摸到過龍，又何談被搶了龍加時長呢？
    “小海記得找餐廳約一下，祝鷂跟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