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
    他不是瘋了，他隻是病了，病的格外嚴重，海風吹在朝辭的臉上格外刺撓，今天是10月6日，他的生日。
    是國慶假期期間，海邊人格外多。
    “有人跳海了！”
    一聲尖銳的女聲響起，眾人反應過來紛紛要去救人，可，這是在海邊啊，人早已被浪花帶走了……
    海水很鹹，進入肺腑格外難受，求生的本能讓他想要掙紮，越掙紮，越痛苦，朝辭的意識在逐漸模糊。
    一生走馬燈路過朝辭腦海……
    “小辭在幹嘛呀？”
    “畫畫”
    “畫的什麼？告訴外婆”
    “這個拿刀的是爺爺，這個拿凳的是奶奶，小辭辭在這裏哭”
    這是兩歲的朝辭的記憶。
    “小辭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吃什麼？爸爸媽媽給你買”
    “妹妹你要吃什麼？”
    “我要吃大雞腿”
    這是五歲朝辭的記憶。
    “妹妹就比你小兩歲，不是你使喚的，還是我使喚的？”
    “媽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這是十歲朝辭的記憶。
    “都怪你們，如果不是你們，你爺爺怎麼會打我？怎麼會趕我出去？”
    “能不能別拿孩子撒氣？”
    “我拿孩子撒氣？那你呢？你也一樣”
    “行啊，打啊，狠狠的打啊，打死了，看你做不坐牢”
    “朝禹凡你沒有心”
    這是十一歲朝辭的記憶。
    “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我嫁給你十七年，給你生了三個孩子，我求求你，回來顧顧家吧”
    “我說了，沒有女人，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那些轉賬記錄又是轉給誰？”
    “沒誰”
    這是十七歲朝辭的記憶。
    走馬燈回望過去，沒有幸福，隻有無止境的痛苦。
    朝辭徹底失去意識。
    意識再次回籠，他聽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就叫朝辭！”
    朝錫大手一揮，直接定下他的名字。
    “朝辭，朝辭，可以可以啊，還是爸有文化”
    朝禹凡，興高采烈同手同腳的抱起朝辭。
    “兒子，兒子，我是你爸爸”
    “幹什麼，輕點，哎呦，乖孫誒”
    劉雲的聲音響起，劉雲是他的奶奶，上一世，隻有奶奶真心對他。
    朝辭睜開眼睛看著劉雲，這時的劉雲隻有四十多歲。
    皺紋很少，牙齒也沒掉。
    為什麼要他重新活一次？他受過的苦還沒夠嗎？
    他對這一家子沒什麼感情。他沒什麼精力去想事。
    他閉上眼，不去聽，不去理，餓就吃，漸漸地，上一世的事在重現。
    他如同上一世一樣，他三個月大就留在了老家。
    他一歲的時候爺爺奶奶吵架他在翻書。
    不過他在刻意的把書倒著。
    後來他越來越大，性格變得沉默，很少說話。
    五歲的時候他和他爺爺提出他要練散打，朝錫喝著酒，爽快的答應了，於是他一天中開始跑步。
    他們家門口是馬路不安全，所以他在後麵的樹林中跑。
    跑了五年，五年中他不停的學習，不停練散打。
    十歲那年，一通在上一世讓他墜入深淵的電話打來了，他隻是沉默著，他的妹妹卻很激動。
    他淡漠的開口“我不去，朝玉也不會去的”
    “為什麼？你姑姑說你們在家不聽話，朝辭我告訴你，不來也得給我過來”
    朝辭無話可說，有什麼辦法呢？他才十歲拗不過的。
    當天他們就收拾了東西，由於遺傳問題，他媽暈車，他也暈車，一上車他就難受的皺著眉頭，沉沉的睡去了。
    他們坐的長途汽車，從湖南開往雲南的車。
    三天時間在半夢半醒的朝辭身上很快就過去了。剛到雲南的時候還好，他適應的很快，隻有比他小兩歲的妹妹遭罪，剛到那裏就因水土不服發了高燒。
    劉雲早在剛把他們兄妹倆送到就離開了，朝辭記得這個時候他父母的真麵目還沒有露出。
    他就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自顧自的看書，他不知道《遺書》被他翻了多少遍。
    他不停的看，不停的翻著。
    秦月曾問過他為什麼喜歡《遺書》
    朝辭說“因為”生而為人，對不起”我很喜歡這句”
    秦月，他的母親，生他而不養他的母親，也不能說不養吧，他到雲南後的一個月，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落在了十歲的他身上。
    朝辭在想，忍忍吧，在忍忍吧，一到十五歲就離開，在忍五年，五年就好，也許是因為他重生的原因，應該叫蝴蝶效應，他唯一疼愛他的奶奶，去世了。
    不是意外，是被他的爺爺，失手打死的，也因此，他的爺爺餘生將在牢中度過。
    回去參加劉雲葬禮時，他十四歲，那天他很冷靜，下葬時他沒有去，他把自己關在奶奶生前的臥室裏，躺在劉雲的床上。
    幻想著他唯一疼愛他的奶奶還在，她在慢慢的撫摸著他的頭，像小時候那樣，輕輕的哼著童謠。
    “月亮粑粑，肚裏坐個爹爹，爹爹出來買菜，肚裏坐個奶奶，奶奶出來繡花……”
    他躺著感覺枕頭有點硌得慌，他把枕頭拆開看，是一個用紙包著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的展開，裏麵放著的是一本存折，還有房本，還有一封信。
    信是奶奶留給他的。
    “小辭啊，你看到這信的時候我可能不在了，小辭乖乖的，你從小不要奶奶操心什麼，奶奶還是擔心，奶奶放心不下我的乖乖們啊，所以奶奶給你們三兄妹留了六萬，小辭，如果他們對你不好，有時候不要顧及任何人，你是你，不要讓自己委屈了啊”
    看著這一段話，朝辭的眼淚滴在信紙上，暈染開來，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把自己抱做一團，啜泣著，越哭越大，對奶奶想念，越放越大。
    啪嗒，門開了，一個女娃娃從外麵走了進來，是他上一世沒什麼交集的小妹妹，因為她比他小十歲，而且她是被外婆撫養的，不是因為奶奶去世，他這一世還見不到她。
    四歲的朝婷，小心翼翼的走近哥哥“大哥哥，不要哭，外婆說人死了，會變成星星看著我們的”
    朝婷奶聲奶氣的說，也上前抱住這個自己從未蒙麵的親哥哥。
    朝辭抬頭看著朝婷，把她抱在懷裏，閉著眼睛。
    “你爺爺進監獄了，你奶奶沒了，你留下來，到底想幹什麼？”
    “給我轉學，我就要在湖南讀”
    朝辭在奶奶下葬的第二天就提出要在老家讀。
    “而且，爺爺進去前，把房子過戶到我這裏了”
    “行啊！朝辭，你能耐了啊，翅膀硬了啊”
    朝禹凡找到棍子，就往他身上招呼，他沒躲開，棍子打在他身上，他咬緊牙齒，朝辭被打到地方迅速紅腫起來，但他硬是一聲不吭，頑強的站著。
    此時的他猶如瓢潑大雨下被擊打的薔薇花，美麗卻又帶著刺。
    終於朝禹凡打累了，指著他的鼻子說“行，行，行啊，朝辭你越來越厲害了，走今晚我們就動身，給你把學籍轉回來，從今天起，你是死是活和我一點關係沒有”
    “行”
    他們走了，留下一身傷的朝辭，他翻出家裏的藥酒，給自己塗上，還好都是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