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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江南的關係很微妙。
    他對我的幾次幫助,我都牢牢地記在心裏,上學的時候老師說做人要知恩圖報,他對我是有恩的,我不知怎麼恰到好處地報答,隻是把屬於我的工作處理妥善,讓他賞心悅目。
    躊躇了幾天,我買了一盆帶飄枝的桃蛋放在他的辦公桌上靠窗的位置,以前我總覺得他的辦公室缺了點什麼,有了粉嘟嘟的桃蛋點綴,整個房間好像有了一股活力。
    他似乎也很喜歡這盆植物,有好幾次我都發現他在撥弄那根伸出去的枝頭,粉粉的葉片如同一朵盛放的鮮花。
    過了幾天,我收到一個晴天霹靂。
    爸爸出車禍,當場人就沒了。
    杭曼春用的是爸爸的微信跟我打的電話,她毫不掩飾她對我的厭惡:“要不是去見了你這個掃把星,他不會被車撞死,都是你害的,你要是把錢直接打給他,哪有那麼多事!”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你就是個禍害,煞星轉世!”
    我想過老死不相往來,想過遠走高飛,甚至想過輕生,但沒想過他會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撒手人寰。
    更為可笑的是,阿姨是在處理完爸爸的後事之後才告知的我。
    我出奇地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有的隻有這麼多年來積壓的無處釋放的情緒。
    他臨到死,都不曾對我有丁點愧疚。
    爸爸是家中獨子,爺爺奶奶去世多年,家中再無其他的親戚。我可以猜測阿姨心中的盤算,無非就是霸占爸爸的賠償金,好養育她的寶貝兒子。
    其實我沒想過索要那筆費用,他活著的時候不待見我,他死後,我也不想與他還有瓜葛。
    餘生,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
    我不太清楚他發生車禍的細節,但肯定與我無關。
    他從來不會在我身上花費時間,哪怕多一秒。
    就在我得知爸爸死訊的那個夜晚,媽媽破天荒地聯係我,詢問爸爸賠償金的事情,我表示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時,被他狠狠地數落一通。
    她說:“他活著的時候對你不聞不問,憑什麼死了還便宜他兒子?無論怎麼講,法律上你是他的親生女兒,有權繼承這筆賠償金!”
    我訝然,媽媽不是從來都避諱我的消息嗎?她怎麼這會子想起我?
    我跟她說了近來的事,提到想跟過去一刀兩斷。
    她聽後,頓了許久,聲音有些嘶啞地勸我:“田田,這筆賠償金必須有你的份兒,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一個人生活,少不得有應急的時候,這筆錢平常你可以不動,但必須歸你!”
    有了上次爸爸大鬧公司的陰影,讓我對人性有了更深切地體會,此刻少不得把媽媽也往這方麵帶入。
    否則一向躲著我的媽媽,怎麼會無緣無故地主動對我示好,而且是關於金錢,這不免讓人多想吧?!
    為了說服我拿下這筆錢,媽媽特地請我喝下午茶。
    我們麵對麵坐下,十分生疏。
    她依舊是我記憶中的容顏,鬢發烏黑,身材纖瘦,衣品講究,再反觀我,如同胡同裏的醜小鴨。
    她微微皺眉,將我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紅唇輕啟:“田田,你怎麼穿得這麼……單薄!”
    我愣了一下,心下頓生一股無名之火,她其實想說的是寒酸吧?
    我身上穿的還是幾年前的衣物,換換洗洗好幾年,早就失去了當初的本色。
    所以,沒本事的孩子,連父母都嫌棄!
    那個下午,她跟我說了許多話,變著花樣地勸我不要放棄繼承權,我聽到最後,無可奈何道:“媽,杭曼春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人,如果你覺得有勝算,你替我去爭取吧,我不想趟這渾水!”
    我以為這樣她會撂挑子,畢竟這麼多年她不願為我分心,可是,她為什麼回答得那麼幹脆?
    後來她非拉著我去逛商場,走走逛逛給我挑了好幾身衣服,付款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她執意要我穿上新買的衣服,看著我的樣子眉開眼笑:“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穿法,這樣才好看!”
    我小心翼翼地跟隨著她的節奏,生怕哪個動作哪句話不對,惹她生厭,而她那麼自然地走在我身旁,仿佛我們感情好了很多年。
    但我依然覺得她陌生。
    我與她接觸的機會太少,太少。
    臨別時,她轉給我五千塊,我稍加計算,一個下午,她在我身上花了差不多一萬,心中暗暗吃驚,總覺得事出反常有古怪。
    媽媽理了理我的發梢,言語溫柔:“孩子,如花似玉的年紀,別再虧待自己,這些錢留著再添些衣物吧!”
    那一刻,我看到她眼中分明閃爍著淚花,把我想問的話全堵了回來。
    其實我很想問她,這麼多年不見,可有想念過我?
    我想問,當另一個孩子在她懷中撒嬌的時候,可想到我孤身一人走在無處容身的街頭淋雨?
    我想知道,我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曾經也是她捧在掌心的小寶貝,怎麼後來避我如蛇蠍?
    我欲言又止,她也一樣。
    最後,終究是她轉過身去,優雅地離開,如同小時候,她一襲大衣拖著行李箱從淚流滿麵的我麵前快步離開,不作停留。
    小小的我啊,我深深地記得,哭得渾身發抖,口中不斷地呼喚媽媽,她分明聽見了,但她沒有回頭,很久很久,我依稀記得她那長長的圍巾隨風飄揚。
    我駐足良久,一直看著她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我提著幾個袋子搖頭苦笑,冷風吹在臉上,如刀割,而我的心,千瘡百孔,我努力縫縫補補,依然擋不住寒風侵襲。
    我脫下昂貴的新衣,換上我的舊外套。
    那些新衣一直沒有摘吊牌。
    晚上,我沒有食欲,也無困意。
    我就那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睜眼盯著天花板,大腦很混亂,閃過很多信息,想深入思考時,卻又什麼信息都抓不住,這一度使我抓狂,我甚至想打砸東西。
    可我知道,我並沒有東西可摔。
    就這樣,我熬了一宿,熬得兩眼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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