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
    “小念，媽媽愛你……”
    帶著血腥的吻落在稚嫩的臉側，聲音的主人越發虛弱，漸漸難以支撐。
    一個帶著冰涼的暖意的物品被掛在他的頸上，透過夢中懵懂的雙眸，他好像看到了一個身影……
    是誰？
    嬰兒的記憶太過短暫、雜亂無章，楚念在夢中，隻能看到一雙染上血淚的黑眸、還有那頭失去光澤的紅色長發。
    “母親……”睡夢中，楚念無意識地喃喃出聲。
    空氣微微波動，風吹進了房間。
    夢境被吹散了。
    楚念睜開雙眸，難得有些茫然。
    剛才……夢中的那雙眼睛，會是誰呢？
    與此同時，聯邦總部。
    “楚安王子真是年少有為啊！”談判結束，議會的議長真心感歎道。
    若這人是在聯邦任職，恐怕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是友星的人，還是王子。
    議長隻得遺憾地收起惜才之心。
    “不敢當，”楚安淺笑著搖了搖頭，端的一副君子姿態，“剛才的談判，還要感謝您手下留情。”
    議長哈哈一笑：“哪裏哪裏，楚安王子真是會說笑。對了，王子談判完畢可是要馬上回去？如果不急，不妨在中心城玩兩天，我們也可以提供導遊服務。”
    楚安頷首：“確有這個打算，不過導遊就算了，我打算過兩天去畫展看看。”
    “畫展？”議長打趣道，“想不到楚安王子你還有這種情趣。最近比較出名的畫展，是那位楚念先生的吧？說起來……”
    “你們長得還有些相似呢……”
    ……
    楚念回到家後的幾日，不知為何總是跑神，心中安寧不下來，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楚先生，明日您有一個畫展需要參加，服飾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智能管家貼心地沒有上前打擾，隻是提醒了楚念明日的行程。
    “……知道了。”
    又要出門。
    好煩。
    楚念麵無表情地rua著懷裏的小黑，在心裏盤算著不去的可能性。
    小黑正處於精力旺盛的年齡，它“嗷嗚”一口咬在楚念的手上。
    “嘶——”楚念收回手，看著上麵的兩個咬痕。
    還好沒見血，不然上一次受的傷還沒好全，就又“光榮負傷”了。
    “小黑最近脾氣見長，越發好動了……”他喃喃自語道，危險的目光瞥向懷裏的貓，“是春天到了的原因嗎？”
    明天出門……順便帶它去絕育吧。
    楚念這麼想著。
    懷裏的貓莫名打了個寒顫，從他懷裏跳了出去。
    突然有點冷喵。
    ……
    盛家老宅。
    “你在友星的談判還順利嗎？”盛老爺子捏起一隻黑子，仔細斟酌著該放到哪裏。
    “除了一開始的事故，其他都還好。”盛燃氣定神閑，落下一顆白子。
    盛老爺子歎了口氣：“顏家那小子，還有周小子怎麼樣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偷覷著盛燃的反應。
    “周子丞沒什麼大礙了，但是顏柏忻……”盛燃有些遲疑地道，“他的腺體受損，雖然精神力不受影響，但是和符家的聯姻應該也算不得數了。而且我看他的反應，像是不願再回顏家了。”
    “……”盛老爺子沉默了一下，“總得做出選擇的，那小子看得也還算清楚，還沒有走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你們是戰友，往後要是遇到……事情，也可以幫他一下。”盛老爺子有些含糊其辭，但盛燃聽懂了他的意思。
    “知道了。”
    “對了，”盛老爺子悠悠地落了顆棋子，“這些天都沒能瞧見楚小子。”
    “那天讓你帶的話，你給老頭子我帶到了嗎？”
    “……帶到了。”
    盛老爺子滿意地眯了眯眼：“那就好，明天楚小子好像要辦什麼畫展，你替我去看看，遇到最好看的那幅畫就買下來。”
    “您為什麼不自己去……”盛燃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讓我這個不懂藝術沒有風情的Alpha去人家的畫展，說不定會被趕出來吧。”
    這麼說著，他眼前就開始浮現那個脾氣不太好的紅發Alpha。
    “我一個老頭子，去人家畫展給人家添麻煩幹嘛……嘿！贏了。”盛老爺子趁盛燃愣神的功夫，把最後一顆棋子落下。
    盛燃恢複了麵無表情：“老頭子，悄悄改人家下的棋，您不感覺臉紅嗎？”
    ……
    畫展如期而至，楚念平日裏很少舉辦畫展，他並不是一個愛熱鬧的人，家裏安靜的畫室才是真正讓他感到舒適的地方。
    但是為了宣傳，他還是會在每年舉辦一到兩次的畫展。
    因為次數稀少，所以人很多，畫展的票也很難搶。
    楚念原本給裘嵐留了一張票，但正值對方發情期，所以隻能遺憾錯過了。
    最近裘嵐不知怎的，與他聊天時總有些奇怪。
    談到這次發情期也是支支吾吾，沒說兩句話便掛斷了智腦通話。
    楚念皺了皺眉，走進了畫展。
    希望沒什麼事。
    畫展主辦方為他打開了“後門”，免去了人擠人的尷尬。
    “楚先生，你來了！”主辦方熱情地和他握手，仿佛看到了救命恩人。
    楚念有些不知所以。
    “是這樣的……”主辦方湊到楚念耳邊，低聲同他商量起來。
    “那人是友星的王子殿下，但您也是我們畫展的大主顧……我們不好隨意做決定，隻好詢問您的意見。”
    友星的王子？
    是那個人？
    楚念想起在機場碰到的那個紅發omega王子，若有所思。
    他來找自己做什麼？買畫？應該不至於。
    楚念點了下頭，神情自若：“請他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到。”
    楚安在VIP廳的休息室，離畫展主廳有一段距離，一路上，不少畫商和收藏者都試圖與楚念攀談兩句，但都被他不著痕跡地拒絕了。
    一路“過關斬將”，這才到了VIP休息室的門口。
    楚念抬手，叩了叩門。
    “請進。”溫潤好聽的聲音從門內傳來，楚念的手在空中停滯了一下，才推門而入。
    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很熟悉。
    “楚念，第一次正式見麵，我很榮幸。”門內，楚安微笑著起身，主動伸出手來。
    “我也很榮幸，”楚念同他握了握手，主動收回，“王子殿下。”
    “入鄉隨俗，在這裏，”楚安眼睛後的黑眸很是溫和，“你可以叫我楚安。”
    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古怪，主辦方看著眼前相對的兩個紅發男人，不敢往深處想：“王子殿下，楚先生已經到了，你們先聊，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叫我。”
    “麻煩你了。”楚安略帶歉意道。
    “不麻煩不麻煩。”主辦方趕緊走出門，並貼心的將門關緊。
    那人走後，室內陷入了無言的寂靜。
    楚念看著眼前與自己很是相似的臉，思緒很是紛亂。
    從友星回來後，他便一直避免思考這件事情，雖然知道總要麵對，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楚安率先打破了寂靜，他並沒有看向楚念，而是看著窗外的晨光：“你的長相，和母親很像。”
    毫不避諱的一句話。
    就這麼打破了楚念心裏偽裝的平靜。
    “是嗎？”他僵直著唇角，心中很亂。
    “母親去世那年，風波鬧得很大。外界都傳聞，母親被星盜擄走，在路上難產而死，那個孩子也胎死腹中。”
    這是在友星和阿爾法星最為盛傳的版本。
    楚念抿了抿唇，沒有回話。
    “你覺得……是這樣嗎？楚念。”楚安詢問道，最後二字咬得很輕，好像在極力克製什麼。
    但楚念的腦子真的很亂，亂到有些發痛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額角：“我……不知道。”
    “這些年，靠母親拚死留下的線索，我們一直在尋找那個孩子。”楚安溫和的視線落到他的身上，“但是一直無果。”
    “我們找遍了本星，又把目光投向阿爾法星，甚至是其他未開發過的星球……”
    “但是還是一無所獲。”
    “直到那天——”楚安回憶起那天傍晚落日留下的餘暉，“我在長街看到了一個Alpha，來來往往的行人很多，但是很神奇，我一眼便注意到了他。”
    楚念心情很是複雜，他一方麵想要讓楚安停下，但另一方麵又忍不住想起那個女子。
    那個在他夢境中頻頻出現，但麵部卻模糊不清的omega。
    也是他的“母親”。
    “見到他的事，我沒有同父親說過。”楚安笑了笑，有些自嘲道，“我們都不是合格的親人，把他弄丟了這麼久，還要他親自到我們麵前……”
    “謝謝殿下……”楚念嘴唇翕動了幾下，“我想，他也許……並不是不願意接受。”
    “隻是，過於突然吧。”楚念突然放鬆下來，緊繃的軀體也變得鬆散。
    楚安微笑著看了他一眼，那雙總是帶著溫和冷靜的眸子在那一瞬間好像閃過一抹傷懷。
    “過幾日我便要離開阿爾法星了。”楚安的聲線中帶上了幾分悵然，“雖然還想多欣賞欣賞你的畫作，但是父親催的很急，想來是星盜的事情，耽誤不得。”
    楚念欲言又止，他本是一個果斷的人，隻是麵對這個可能的親人，有些話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哽在喉口。
    他來到阿爾法星的時候隻有幾歲，這裏和地球，對他來說，其實並沒有很大的區別。
    隻是他在這裏並沒有親人罷了。
    一個人的心本就很小，再容納下幾人，談何容易？
    “放心吧，不會告訴父親的。”楚安告別離開，推開門之前，他眨了眨眼，有些狡黠道。
    畢竟，是他先找到的弟弟，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