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哥哥，藍姨說今晚要帶我們看在開在天上的花！”一個女孩在長廊上歡快地跑著，男孩在長廊的前頭低頭看著書，聽到身後的聲音皺緊了眉頭，佯裝沒有見天，繼續往前走。
    “小凡哥哥！”女孩笑顏如花地跑到了他的麵前，氣喘籲籲，臉上卻是燦爛地像花一樣的笑容，“你又在看書啊！怪不得你聽不到喊你呢！”
    “咻、咻、咻、咻”夜空中想起一陣接一陣的巨響，緊接著在漆黑的夜幕中，散開金光閃閃的花，似傾瀉千裏的瀑布散落幕布。
    刹那間，黑壓壓的夜空姹紫嫣紅，千多萬多色彩繽紛，似天女漫舞天際劃開九天銀河的美麗。
    “小凡哥哥，你看你看，這就是天上的花了！真好看！”
    女孩指著夜空的煙花，笑得沉醉，沉浸在華麗的美好中。
    男孩默然地看著夜空中四處流竄著的煙花，心中也是激動的，臉上也開始揚起興奮的笑容。看著看著，他的目光不知不覺落到身旁的女孩身上。
    女孩在這時回過了頭，看向了自己，男孩的臉一熱，慌亂地低下了頭。不知所措地拽緊了自己的衣服，耳旁又響起女孩的歡喜的聲音：
    “小凡哥哥，以後我們成親的時候，我也要這天上開滿這麼多好看的花。你說，好不好？”
    說著，女孩伸出手，拉起男孩的手。
    男孩驚訝地抬起頭，錯愕地看著女孩，隻覺得臉燙得快要炸了，他用力甩開女孩的手，轉身跑了。
    隻聽得身後，女孩哭泣的聲音：
    “小凡哥哥……”
    “藺莫夕！”
    項少凡叫著藺莫夕的名字從夢裏想來，夢裏他回到七歲那年，正是那年的除夕夜，在蝴蝶穀，他的娘親將那枚玉簪交到了藺莫夕手裏，並指著他們兩人說：
    “凡兒、夕兒，等你們長大了就成婚，以後啊長長久久、幸幸福福地在這穀裏頭生活！”
    項少凡嘴裏喃喃自語，深吸了口氣，靠著枕頭，心裏莫名的酸澀。
    回到穀中已有五日，五日來，在穀中他時不時地會想起一些和藺莫夕在一起的片段。起初的時候，他還有些煩躁，後來便是歡喜，隻是再後來是一陣苦澀。
    他突然有一種不安，似乎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他不敢往細處想，每一次胸口感到沉重的壓迫感時，便閉上眼睛，讓一切放空，不思不念。
    隻是，這五日來，他沒事就在那裏用竹子編小玩意。編好的小蝴蝶、小蜻蜓等等一個個係在了藺莫夕的屋子裏的門簾上。
    端著點心正要去給藍瑛送糕點的蘇婆婆在一旁見了，立馬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抿著嘴笑著去了主院。
    一進屋，蘇婆婆就瞧見藍瑛揉著太陽穴坐在桌子旁。藍瑛隨手提了一小塊糕點放到嘴邊咬了一口，詢問著自己兒子的近況。
    “這幾日，那臭小子都在做什麼啊？”
    “少主這幾人安分得很，沒做什麼就是在自個院子裏休息。”蘇婆婆如實回答，臉上的笑意是怎麼也藏不住，“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看少主的樣子，好像開始念著莫夕姑娘的好了。”
    “哦，怎麼說？”藍瑛這幾日的心情都沒有好過，聽到這句心裏有那麼一絲亮堂了，“蘇婆婆，快快跟我說是怎麼回事！”
    “夫人可還記得小時候莫夕姑娘可稀罕少主編的那些個竹子編的小玩意了。這不，這幾天少主在院子裏編了不少呢，穀裏的丫頭片子們在底下也都傳開了。”
    “哦，真的！”藍瑛喜上眉梢，放下手裏的糕點，拉著蘇婆婆說長道短起來，“這臭小子總算是開竅了。”
    “是啊，打小莫夕姑娘就老愛跟著少主轉悠。少主呢，本就是個執拗的孩子，莫夕姑娘越纏著他吧，他就跑得越遠。這回把莫夕姑娘都給攆上人家花轎了，沒個人成天跟著他，鬧騰他，他還不得開始牽腸掛肚了啊！”
    “就是就是！蘇婆婆，你還記得你家穀主吧，當年啊要不是我回煙霞一個月不理他，他還不知道我有多好呢！”
    藍瑛一想起自己和丈夫的往事，臉上是散不開的幸福。
    “虧得少主像極了穀主，要是和慕華小姐的……”
    “別跟我提那人，要不是他那個死脾氣，慕華至於含恨而終嗎？”
    “是了，老婦失言了，望夫人不要怪罪。”
    “好了好了，還是說說我這兒子的事情。”藍瑛並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她隻是不太願意提及一些不順心的往事。
    “夫人，說的是莫夕姑娘已經和皇甫霆拜堂的事情吧。”
    “這事，我可不承認啊！那皇甫雲的兒子也配娶我們家莫夕，再說了隻是陰差陽錯地拜了個堂，過了個家家，這婚事啊全然可以不作數。”
    “那夫人是擔心什麼呢？“
    “哎，我是擔心啊，莫夕這丫頭是真的被少凡傷透了心，從此就真的當了那煙霞的掌門。”
    “不會的，夫人。莫夕姑娘喜歡我們家少主都多少年了，怎麼會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蘇婆婆嘴上是這麼勸慰著藍瑛，心裏卻也忍不住擔心的。
    藍瑛聞言，瞥了一眼蘇婆婆，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突然，她起身走向了門口，到了門口，轉身衝蘇婆婆痞痞一笑，爽朗地說道：
    “也是哦，莫夕應該像她娘，癡情專一。我這杯兒媳婦的茶應該是跑不掉的。”
    說完，她就走向了門外。蘇婆婆看著自己夫人遠去的背影，有些茫然卻是習慣了，轉身進屋收拾，隻聽得飄飄忽忽中，傳來夫人的小調：
    “千帆過盡人安在，最是斜陽東流水……”
    蘇婆婆聽著，深深歎了口氣，繼續埋頭幹活。她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家少主想明白一些事情是好是壞，她早已過了半百的年紀，對於孩子們之間的事情，也管不了，隻盼望一切安好便是最好。
    晚上的蝴蝶穀，靜謐得隻有夜鶯的啼叫聲響徹空穀，月亮亮閃地照得滿穀沉浸在安詳中。
    在深穀處，閃著幽暗光芒的院子裏，一抹幽藍的影子如仙子般飄進了一處院子。
    院子裏，項少凡正在拿著一個竹蜻蜓靠坐在長廊上。
    “誰謂幽香，卻解伊人落空穀。娘，你怎麼來了？”
    “空穀幽蘭，當年你爹贈我此衣，又為我建了幽蘭閣，隻為向我表明他此生隻愛我一人。你看你爹當年多浪漫！”
    “娘啊，這麼晚過來，該不是來和我聊你和爹的浪漫情史的吧。你知道的，我不愛這調調的。”
    “你這臭小子，什麼叫不愛這調調！你不知道沒這調調，就不會有你了嗎？”
    項少凡嘴上調侃著，心裏還是敬愛自己的娘親的，他早已從裏屋取了藤椅讓她坐下。
    藍瑛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忍不住撇撇嘴坐上了藤椅。
    “娘，穀裏的晚上涼，你有什麼事情，不能白天說啊！要是爹知道你這大晚上的受了涼，還不得晚上托夢把我給罵個半死。”
    “少來啊，別跟我貧嘴。你倒是跟我說說，你在外頭的那一攤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又要提莫夕的事了吧，我真知錯了。”
    “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怎麼個知錯了？就這樣，編幾個竹玩意？”藍瑛毫無掩飾地挑眉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竹蜻蜓。
    “娘，我……”
    “怎麼啦，知道這回闖的禍大了！但你到底知不知道，名節對於一個女子有多重要！雖說我們是江湖兒女，但也不至於把這禮也給廢了吧！就因為你的糊塗，你的衝動，你的任性，就讓莫夕稀裏糊塗地和人拜了堂，完事後，還替你擔下了所有的錯！”藍瑛一邊說，一邊看著兒子。
    項少凡一點兒也不意外自己的娘親把外頭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說臭小子，你對莫夕真就沒有一點兒男女之情？”
    “我不知道！”
    藍瑛真的要被自己的兒子給氣暈了，就這麼大點事情，想了這麼多天還想不明白。也罷，當年他爹也是一個月的時間才來找的她。她真是要敗給這姓項的一家人了！
    “那對那姓任的女子呢？”
    “她，很好！”
    “哪好了？”
    “映雪，溫柔嫻淑，玉潔冰清，而且精通藥理，在流星門救了不少人。她真的是難得好女子！”
    “哦，那莫夕呢？”
    “莫夕？”項少凡停了一會兒，“她平時咋咋呼呼的，做起事來總是毛毛躁躁的，少不了要給她擦屁股處理後事。而且，她特別嘮叨，一說話就沒個停，總把人氣得要死。”
    藍瑛白眼翻過，望著這星空萬裏，不知說什麼才好。
    “兒子，你爹送我幽蘭蝶衣的時候，說過一句話。”藍瑛閉上眼，慢慢地說道，“朋友呢，重在意氣相投。但是要找個人過一輩子的，隻要自己開心就好！”
    說完，她就沒有再說什麼，像是睡著了。
    項少凡也不敢驚擾，取了毯子替他娘親蓋上，然後自己坐在一旁半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