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澈聞言，眉頭微蹙，他深知齊清煥性情沉穩，鮮少有如此失神的時候。可從進那扇大鐵門開始，他便察覺出了齊清煥的異樣，眼下看到他又如此，心中更是疑惑，便輕聲喚道：“清風？”
    齊清煥回過神來：“啊，望月峰這個名字，還是頭一回聽到，的確從未去過。”
    丘山笑笑：“方才是看二位臉上都掛著疲倦，這才開了個玩笑。其實這望月峰是幾百年前的一處古地，早已成了亂葬崗，如今怎還會有人沒事到那裏去。”
    齊清煥不動聲色回說：“原來如此，不過既然望月峰已成過往，為何丘嶺主還會忽然提及，甚至作為玩笑呢？”
    此話一出，丘山臉上也盡顯尷尬之色，這玩笑確實不知好笑在哪裏，倒像是他刻意提起“望月峰”這個地方一般。
    氣氛實在別扭的讓人難受，柳雲澈慌忙道：“方才走了這麼久，還真有些腰酸背痛。”
    丘山接過話來：“既如此，二位便先休息吧，在下不打攪了。”
    丘山離開後，柳雲澈坐在椅子上，隨意說了句：“清風，你不覺得丘嶺主是個很有趣的人嗎？”
    齊清煥漫不經心：“是麼？”
    “你......”柳雲澈看著他不知為何而略微煩躁的表情，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齊清煥淡淡道：“你是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講嗎？”
    “我是想說，是不是方才來山上時，你太受累了，再加上風大，因此不太舒服？”
    齊清煥用一種柳雲澈從未見過的表情瞟了他一眼，聲音裏也略微煩躁：“我又不是你，身體不會輕易不適的。”
    柳雲澈一時語塞，真不知他怎麼忽然之間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惹得自己心裏也有些微微不暢快。
    他也不自討沒趣了，悄然回屋躺在塌上小憩。
    不知睡了多久，他隱隱聽到有人來請他們稍後赴宴，待人走後，這才逐漸清醒過來。
    “清風。”他問道，“方才是丘嶺主的人來了？”
    “不然呢？”
    身旁突然出現的清冷聲音，著實嚇得柳雲澈一怔。
    “我已代你拒絕了赴宴之事。”
    “啊？”柳雲澈扶了下有些混賬的頭，“丘嶺主一番好意，我們這樣會不會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齊清煥頓了下，看著他：“若是讓連床都下不來的病人去赴宴，這才不叫好意。”
    “病人？”柳雲澈這才意識到自己是那病人。
    “別亂動。”齊清煥端給他一碗水，“風這麼大，又在外頭吹了這麼久，不病都難了。”
    柳雲澈將水接過去：“多謝。”
    他喝下一口，吞咽時嗓子如刀喇一般痛，痛苦的表情正入齊清煥眼簾。
    對方微微皺眉：“很痛嗎？”
    他點點頭：“我每次染上風寒都會喉嚨痛，也沒什麼。”
    “哦。”齊清煥淡淡道。
    柳雲澈心裏再次不由得苦惱起來，若是以前，清風應當會說諸如“總是如此也不是辦法，需得找些對症的藥才是”此類的話，今日他到底是怎麼了？
    “清風，你今……”
    “喉嚨難受就不要再說話了。”
    “……”
    柳雲澈將水一飲而盡，把碗放桌子上便賭氣似的麵對牆繼續躺著。
    許久過後，背後人冷不丁說道：“你就這麼想去赴宴？”
    柳雲澈轉過身：“你以為我是因為這個才……”
    “果然沒睡著。”
    “你……”柳雲澈被噎了下。
    “你真就這麼想去？”齊清煥語調平緩，聽不出任何情緒。
    柳雲澈有些欲哭無淚了，他本來還想解釋兩句，可一聽他的語氣，頓時心裏的不快更甚：“是！”
    “為什麼？”齊清煥追問。
    “餓了，想吃飯。”柳雲澈怒目看著他，“我們都多少時辰沒吃東西了！”
    “原來是這樣。”齊清煥像是釋懷了什麼般，“我竟忘了你是要吃東西的，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也不必這麼看著我。”
    柳雲澈心中鬱結難舒，又背過身躺下。
    “我去給你尋些吃食，不要走動。”
    柳雲澈悶哼了一聲。
    過了片刻，他感覺到背後的視線終於消散，不禁長呼一口氣，心裏卻愈發堵得厲害。
    心中不禁琢磨起來，清風這是怎麼了，難道還是因為丘山那個絲毫不好笑的玩笑？
    他想不通，一想頭就痛。
    他們二人就這樣似是互相賭氣般的，一直到了夜裏睡覺前。
    齊清煥抱走一隻枕頭時，柳雲澈剛有些平靜的情緒又蕩漾了。
    “你要去哪？不在這睡嗎？”
    齊清煥看了眼本就能容納兩個人的床鋪，說了聲：“睡不下。”
    “睡得下啊。”柳雲澈喃喃道，“明明之前比這窄的還睡得下，此處這麼冷，地上定然涼……”
    不管他了，涼就涼吧，這是他自己選的！
    萬籟俱靜後，柳雲澈還一直輾轉反側睡不著，他心裏實在是不舒服，他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可清風為何不說呢？
    他終於受夠了自己？他也想離開了嗎？他本就該離開吧……
    想著想著，柳雲澈眼角又濕潤了，像自己這樣的人，被厭煩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又何必如此難過。
    後半夜，柳雲澈終於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朦朧間察覺床鋪下陷，是齊清煥爬了上來。
    柳雲澈心裏兀的一鬆，長舒了口氣，順勢轉身靠在了旁邊人的身上。這段時日的相處，他早已習慣了這般安心的感覺，可他不知道，這晚的齊清煥，身體僵著緊繃到了天亮。
    次日，柳雲澈是被刺眼的光給擾醒的，一睜開眼，便見到齊清煥正坐在床沿，端詳著他。
    “你......”柳雲澈揉揉惺忪的眼，“怎麼醒的這麼早？”
    “你知道已經幾時了嗎？”齊清煥轉過頭去，“身體如何了。”
    “頭還有些昏，但已經好多了。”
    “那便好。”齊清煥道，“起身梳洗一下。”
    “清風……”
    “怎麼了？”
    “你……”柳雲澈遲疑著，緊緊攥著被子，最終還是說出了口，“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齊清煥頓了下：“怎樣？”
    “……”柳雲澈欲言又止，心想還是算了，自己又有何資格去說他？
    “沒什麼，我是說，今日我們一起去瞧瞧刀鑄的如何了。”說罷，他便正欲下床。
    “你是覺得，那樣的更好？”齊清煥忽然看著他，那雙令柳雲澈感到愈加陌生的眸子冷徹地像蒙了一層冰，“我和他是有些不一樣，你不習慣倒也正常。若你先遇上的是我，興許這次就不會邁出撫靈宗了。”
    “清風。”柳雲澈又聽不明白他的話了：“你在說什麼，什麼……這樣的那樣的……”
    屋內氣氛焦灼，外頭卻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就是丘山的聲音：“小少爺，有個人來找你。”
    “找我？”柳雲澈迅速想了一遍，確實想不出會有什麼人來尋自己。
    門外除了丘山，還有個身材高大魁梧，扼腕束腰，背扛長刀的粗獷大漢。
    柳雲澈瞧著他麵生：“敢問，這位是……”
    “小少爺！”大漢看到他，激動上前扶住他的雙肩，“你沒事真的太好了，咱們還沒見過，宗主應當向你提過我，我是宗主的手下，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