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煥本還掛著淺笑的臉，猛然僵住，看著他：“又受委屈了？”
    柳雲澈這才留意到，自己眉頭一直是皺著的。
    “沒有，是有些困了。”
    雖是這麼說，齊清煥卻是不信的，看著他，淡淡道：“我就說你不必回來，需要什麼到時路上買便是，回來一趟，終歸還是受氣了。”
    “進來吧。”柳雲澈側身讓路，“久等了，本來說很快便能收拾妥當的，不想卻拖到這麼久。”
    “無妨。”
    齊清煥一邊說著，一邊四處環顧這間房。房間不大，四處都是已失效或法術減弱的法器、符咒。對付一些小怪尚可，不過但凡有些修為的鬼怪，就可隨意進出了。
    書桌的後頭，有半麵牆的書，齊清煥走過去，想要看看都是些什麼書，柳雲澈突然竄過來，將書架擋住了。
    “都是些閑書，沒什麼好看的。”柳雲澈摸摸頭，“之前沒太有機會出門，看書便是唯一的消遣，所以我什麼書都會看一些……”
    齊清煥對讀書這種事也沒太大的興趣，隻淡淡回了句：“就是閑書才好看嘛。”
    柳雲澈點點頭，話鋒一轉，望向窗外：“我本想臨走前，再給紀大哥傳個話的，但這麼晚了，恐怕隻能明日再說了。”
    齊清煥敷衍著應了聲，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床邊。
    他剛要上前一步去碰放在床上還未收拾好的包袱，腳下忽然像被針刺一般，痛感直搗脊梁。
    “啊！”
    他已將聲音壓至最低，可還是被柳雲澈察覺到了。
    “怎麼了？”
    齊清煥看著自己方才踩過的地方，佯裝無事：“方才被什麼蟲子咬了一口，不礙事。”
    他沒想到，床邊竟然還藏了個如此厲害的法陣，若非是他，就算沒有魂飛湮滅，也會損失大半修為。
    他每次來都要耗內力藏著鬼氣，方才措不及防的一遭，讓他一時沒繃住，恐怕鬼氣也要泄出來了。
    柳雲澈看著他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變得越發慘白，心裏不免擔憂：“清風，你是困了還是……不舒服？”
    此地的確不宜久留，齊清煥微微蹙眉，輕咳了聲：“啊，今晚的確有些涼。”
    “若累了，今夜便在我這睡下吧。”
    “不！”
    齊清煥不知這間房裏還有沒有其他隱藏的陣法，雖說大概都不太能傷得了他，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晚我們一起走。”
    柳雲澈一抬頭，便與他充滿祈望的雙目對上了，身上瞬間一片酥麻。
    柳雲澈不知為何聽到這話又看到這眼神時，感覺他們這不像是外出，倒像是去私奔了。
    “可是已經這麼晚了，況且我還沒收拾好。”
    “那便快些收拾。”
    柳雲澈緩緩吐了口氣，真不知自己方才在瞎想什麼，清風不願待在柳府本就情有可原，自己也不要讓他為難了。
    他在房內給柳家人和紀尋欲都留了信，隨後二人便一路回到了齊清煥的那處院子裏。
    “我方才在路上跟你說了這麼多，你怎麼沒有反應？”柳雲澈將白日裏遇上的事，都盡數告訴了齊清煥，而他卻還是那副淡笑的樣子，這讓柳雲澈多少感到些意外，“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鬼差的聲音唉，沒想到真的會有鬼差！”
    “那是自然。”齊清煥將包袱放在院中石桌上，轉身看著他，“但依我看，這不算壞事。既然鬼城都知道了，那麼你以一敵五的消息便會很快傳遍鬼界，因此之後覬覦你的鬼便能少上許多了。況且出門在外，身上背些名號，總歸是有用處的。”
    柳雲澈抓了抓頭，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可我畢竟不記得自己是否真做過那樣的事，心裏還是有些不自在……”
    他長舒一口氣，真不知為何這些莫名之事，總能落到自己頭上來。
    ————
    他們離開昌城後又過了兩日，柳家與紀家也都帶人出發去了雲泉山莊所在的雲城。
    二人依著計劃，前去與雲泉山莊方向一致的明月嶺，路上幾次與柳、紀兩家人相遇，柳雲澈都刻意躲開，他隻想快些做完自己要做的事，實在不想再生是非。
    又過兩日，二人才終於穿過了雲城，不必再擔憂與熟人相見。
    夜裏，柳雲澈就著客棧的油燈，看著兄長留下的賬本和地圖，愁眉不展。
    “兄長並未記下具體地點與人名，明月嶺這麼大，那該如何找。”
    坐在對麵一直盯著他看的齊清煥瞟了眼地圖：“興許就是整個明月嶺吧。”
    “整個明月嶺？”柳雲澈思慮片刻，“你說的有道理，既是欠條，怎能沒有欠債者名姓呢，這麼說來，還真可能是整個明月嶺了。”
    “這裏欠了什麼？”
    “是一柄刀。”
    “什麼刀？”
    “不知，隻寫了一柄刀。”
    齊清煥點點頭：“白日裏我打聽過了，明月嶺家家戶戶確實都擅於製煉兵器，別說人間的奇人方士會經常來此求取利器，就連一些妖鬼邪神也常隱藏身份前來定貨。”
    “這麼厲害啊。”柳雲澈若有所思，“那看來不是什麼一般的刀。”
    齊清煥起身伸了個懶腰，掀開窗子往外看了眼，也就這麼無意間的一眼，他便神色猛然一暗。
    他回頭道：“時候不早了，你快些休息吧，不要出去了。”
    “你呢？”
    “我再去與店家交代些事，這就回來。”
    柳雲澈點點頭，目送他出了房門。
    一夜無事，二人待天亮後便繼續前往明月嶺。一路上也碰到了不少往返明月嶺的隊伍，大概都是求兵器的，柳雲澈倒是很喜歡這種熱熱鬧鬧的感覺。
    又過一日，二人才終於到了地方。柳雲澈抬頭望去，入眼之處，皆是高聳入雲的山峰，山巒起伏，層巒疊嶂，隻是有些冷。
    齊清煥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山峰說道：“那座山最高，上麵似乎有處樓閣。”
    “好像是座孤峰。”
    “能建在那裏的房屋，我猜測便是明月嶺的主事之處了。”
    說罷，齊清煥一把攬住柳雲澈，沒幾步便躍上了山峰。
    二人俯瞰著整個雲山景色，風呼嘯著從耳邊吹過，吹亂了二人額角的碎發，甚至有些睜不開眼。
    “你在幹嘛？”
    柳雲澈看風景看得正入迷，腰間的手臂突然緊了幾分，將他思緒拉回。
    “看風景啊。”齊清煥笑笑，不由分說將人擁得更緊，“風大，小心被吹下去。”
    “怎麼會……”
    齊清煥忽然神色一緊，做出噤聲狀：“噓！”
    風聲越來越急促，越刮越猛，甚至還夾雜著不同程度的轟鳴聲，似有萬雷齊鳴，震得二人耳膜生疼。
    “什麼聲音？”柳雲澈忍不住問。
    “不清楚。”齊清煥搖了搖頭，“大概是機關？”
    他一句話剛說完，肩膀就被什麼東西擊中，頓時悶哼一聲。
    他立即將柳雲澈護在懷中，一掌朝襲來的東西擊去，掌風將其擊退，二人也借力後退到了鬆林下。
    “清風！”
    “我沒事。”
    二人站穩後，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隻巨型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