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姑娘。”謝餘的開口漫不經心，打斷了喬薇薇的思緒。
    他側過臉，微微仰頭，凝視著身邊這個曾經是對手的男人臉上輕鬆自在的表情，他和自己不一樣，直視前方，語氣篤定。
    “你的詛咒對象是楊勝，對吧？”
    聽到這話，喬薇薇的呼吸一滯。
    “你……”他盯著謝餘，“你是猜的，對吧？”
    “看你這反應，看來我是猜對了。”謝餘挑了挑眉，笑道，“我還以為你說故意泄露給我看的呢。”
    他沒能繼續說下去，被喬薇薇拉到了另一個房間。
    “你是怎麼猜到的？”喬薇薇死死地盯著謝餘，“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謝餘沒有笑，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隻是不冷不熱地說，“如果我是楊勝，你現在已經死了。”
    喬薇薇的表情立刻變了。
    很快，謝餘像是詭計得逞一般笑起來：“別害怕，你很幸運，詛咒線沒有連到我頭上。”
    房間很黑，隻有沙發旁有一站冷白色的燈，謝餘走過去，支起的左手托住太陽穴，右腿蹺在左腿上，整個人倚靠在那裏。
    “但你確實還不夠謹慎。”
    冷白的光線如薄紗般傾撒在謝餘的半邊臉上，點亮他的顴骨，鼻梁，眼睫，以及輕佻的嘴角和利落的下頜線，而另一半的每一寸，都浸沒在深不可測的黑暗中。
    神秘的美感裹著這個人的周身。
    “聽說除了我和楊勝，葉烽，其他的人都是沒有碰過麵的陌生人，也就是說，你進來這遊戲之前，也不認識楊勝。”
    謝餘的聲音實際上是溫柔的，因而總會給人一種美好的錯覺。
    “從熱身賽開始，你就有意無意地挑起宗昊，楊勝和其他人的摩擦，好幾次都差點讓他們打起來，但抽到角色卡之後，你幾乎每一次都在有意無意地跟楊勝，宗昊他們唱反調，甚至在我們麵前暴露了你對他的敵意。”謝餘輕輕地笑了一聲，“他可是當時場上優勢最大的角色，又有武力值高的聯盟，你怎麼敢？”
    喬薇薇站在原地，緊閉雙唇。
    “剛剛在簽合約的時候，我想看看誰會第一個站出來，這意味著楊勝對這場遊戲的壟斷局勢，局外人當然會先選擇觀望。”他那雙幽深的黑色瞳孔盯著站在麵前的喬薇薇，“果然是你。”
    “可是……”喬薇薇像是試圖為自己狡辯，“為什麼沒可能是別人把自己對楊勝的詛咒隱藏起來呢？你也說了，他那麼大的優勢，直接表現出來不是太明顯了嗎？”
    “當然有可能。”謝餘頭往後靠了靠，望著天花板，“用排除法來算，我不是詛咒楊勝的人，小野肯定不是，宗昊一個牆頭草沒錯，但他沒那個本事偽裝，做不到一麵詛咒楊勝，一麵跟他站隊。”
    “穆四野呢……看起來是個理智的好人，會隱藏情緒，很謹慎，但他好幾次出聲反駁楊勝，以他的性格，更像是紅線黑線都與楊勝無關的人。如果真的詛咒他，一定會避嫌。你等著看吧，他的黑線公開的話，一定是一個幾乎和他沒有交集的人。”
    “那麼，隻剩下葉烽，鍾鈺雪和你。”想到葉烽，謝餘的目光的焦點漸漸散開，天花板上的壁畫逐漸的扭曲，擴散，萬花筒一般，最終變成無數雙黑曜石的眼睛。
    謝餘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坐直了身子望向喬薇薇，“我懶得想了，先找一個最好詐的嚇唬一下，這不是一次就試出來了。”
    對於眼前這個男人的觀察力和試探能力，喬薇薇隻覺得可怕。雖然他失去了記憶，性格也有所變化，甚至有可能都不是同一個人，但喬薇薇還是覺得他的智商跟當初那個在第五隔離病區的男人沒什麼兩樣，狡黠得過分。
    “所以，”她問，“你之前真的是裝的？”
    謝餘笑了：“那我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我還奇怪呢，自己怎麼變得這麼善良，別人要害我，自己還想著能不能共贏。不過，現在一想，我哥就是那種聖母的性格，我怎麼扭轉都沒有用。”
    “你真的不是他？”喬薇薇狐疑地看向他。
    謝餘歪了歪頭，含笑道：“你覺得呢？”
    喬薇薇歎了口氣：“你說得對，這裏不可嫩共贏的。”
    “當然可能，隻是，有些人不配。”謝餘勾著嘴角，詭譎地一笑。
    喬薇薇不說話了。
    兩人陷入死寂一般地沉默，良久，喬薇薇聽到謝餘在輕輕地喊她，“喂，小妹妹。”她蹙起了眉，不太喜歡謝餘這樣的口氣，再次抬起頭時，看見謝餘一臉的和善地問她：“告訴我你的暗戀對象。”
    喬薇薇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答案告訴給了謝餘：“葉烽。”
    謝餘一下子笑了出來：“是他啊。”
    “怎麼了？”喬薇薇問，“你想要他死嗎？”
    “嗯……有那麼一瞬間想過。”謝餘打了個嗬欠，“不過，要是我哥醒了，八成會罵我的。”
    而且，他現在可不能死了。
    謝餘又在心裏加了一句。
    喬薇薇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開口：“那你覺得楊勝……”
    提到這個名字，謝餘的臉上明顯表現出無聊乏味的表情，像是犯困了，“他現在還沒有發現。”
    喬薇薇緊擰的眉頭微微一鬆，可眼神中的疑雲始終未散。
    “讓我猜猜，你現在在想什麼呢？”
    謝餘伸了個殘缺的懶腰，從沙發上起來，故意做出一種柔弱可憐的表情，“怎麼辦？我好怕楊勝知道我詛咒他，明天他就可以查看我的紅黑線了，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殺了我，我不想死，可就算活下來，隻要楊勝不死，我最多也隻能多拿葉烽的一分。”
    說完，他的表情和語氣一瞬間回複，變得高高在上。
    “你現在很害怕吧。”
    喬薇薇的眼睫毛顫了顫，他的沉默顯得越發無力，於是在短暫的停頓後，他還是選擇開口。
    “你說的沒錯，楊勝的技能是專門克製我的，就算我藏得再好，也遲早會被他知道。我又是這裏年紀最小的，生存價值也不高，優勢最小，我當然會害怕了。”
    她的詛咒對象是楊勝，可偏偏楊勝選擇的是資本家的角色，擁有可以獲勝“公司員工**”的能力。
    “如果他對我使用技能的話，我必死無疑。”喬薇薇低垂著頭，原本握拳的手也鬆弛下來。
    燈光下的謝餘瓷白的臉孔泛著金色，令他平白想到扔進火堆裏的一團雪。
    “是啊。”謝餘微笑，“好慘啊，完全沒有其他選擇。”
    喬薇薇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後一扇能夠打開的求生之門，但她也清楚，這等於是在求著謝餘拿他隻有一次的換線機會來幫她。
    雖然在外界，她是無所不能的，有著一瓶毒藥，一瓶解藥的小巫女，但在這個T基地，她也被意外剝奪了這項技能，也就少了可以獲勝的一項籌碼。
    在這個滿是強者的地方，她唯一可以獲勝，讓人防不勝防的方法是像謝餘一樣示弱，並尋求幫助。雖然她的暗戀對象是葉烽，但她也不能明擺著跟葉烽聯盟，一則形勢不允許，二則她對葉烽始終忌憚，尤其是想到在第五隔離病區差點被葉烽下手淹死的情況下，她更加不敢和葉烽站到一塊兒。
    但謝餘不同。
    自己的黑線鏟除難度大，紅線生存價值低……
    希望渺茫。
    在此情況下，是謝餘主動跟她談合作……
    雖然不知道謝餘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至少喬薇薇願意跟他賭一回。
    “好像，你也隻能跟我合作呢。”
    謝餘笑著對她說。
    喬薇薇眼神裏有著戒備，又有些訝異：“為什麼……”
    為什麼找到他，又為什麼幫她？
    他是真的失憶？
    還是真的人格分裂？
    她弄不懂這樣的謝餘。
    謝餘輕笑一聲，輕飄飄地開了口：“鍾鈺雪給我縫合上空的時候，我就打算好了，隻是後來連著決鬥了兩次，忙著找死，都沒功夫來找你。”
    他的瞳孔裏映著燈光，如同兩團暗暗燃燒著的鬼火。
    “楊勝遲早要查你的線，我一定要在他的前麵。”
    “小妹妹，我可不是在幫你。”
    喬薇薇盯著他的眼睛，驀然感到一陣悚然，覺得那雙眼睛就像深淵寒潭，完全無法看透。
    “楊勝總覺得，這場生存戰是一場輸家的遊戲，認為我黑夜他的水平也差不了多少，隻要他不失誤，他就不會輸。”
    謝餘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真可惜，他真的完全看不出來，這明顯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贏家的遊戲。”
    喬薇薇輕聲開口：“所以……”
    “所以，我得給他上堂課，讓他好好看看自己是怎麼輸的。”
    “要看到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