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笑容停止，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腥甜的空氣，吐出一口氣，吹開擋在眼前的頭發：“嘻嘻，我可不是哥哥那樣善良之輩哦。”
    說完，謝餘用牙齒咬住一端的線頭，狠狠一拽，麵無表情帝把傷口的縫合線扯緊了，血順著潔白的手臂流淌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可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哥哥花了一萬貢獻分才弄好，再縫一次很貴的。”謝餘盯著傷口，喃喃自語。
    葉烽盯著他。
    謝餘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他究竟是怎麼了？
    葉烽深深蹙眉，還想試試，但還沒來得及出腿，就被謝餘預判到他的下一步行為。
    “等下再打。”他也做了暫停的手勢，然後用左手薅了薅突發，像是在整理形象，然後向前走了幾步，隔著一層血色光幕看向做壁上觀的人們，用沾了血的手背擦了擦嘴角，咧出一個自以為友善的笑，“有煙嗎？”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謝餘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張臉不再永遠平靜，現在充滿了戲劇化的鮮活，他頂著頭上的絲血，像個瘋子一樣在生死關頭討煙抽。
    可他的臉，他的身體又都沒有任何變化，還是之前那個謝餘，甚至連記憶都是連貫的。
    離決鬥閾最近的小野不知為何，被他嚇得後退了半步，磕磕巴巴地回答：“沒，沒有，謝先生。”
    眼神掃過眾人，謝餘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都沒有啊……”他撇了撇唇，“電子的呢？安非他命？實在不行，代可可脂野湊合。”
    鍾鈺雪注意到，他的語速和之前不一樣了，變得流暢而快速。
    沉默和後退是謝餘得到的唯一答案，他感到無聊，煩躁地翻了個白眼：“沒有可以兌換啊，一幫窮……”
    沒說完，謝餘猛地轉身，像是有先知能力一般躲開了葉烽的攻擊。
    鋼棍狠狠地砸在決鬥閾的封閉光幕上，數據格碎裂開，如同炸裂的玻璃渣，又在滋滋聲中迅速恢複。
    這一刻，謝餘才終於正視自己眼前的對手。
    他抬手，扶了一下額角，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朝著葉烽走去，“哦，我差點忘了，你剛剛跟我說要速戰速決，是吧？”
    勾起嘴角，謝餘的杏眼彎成新月，他踱著步子，繞到了葉烽的後麵，湊近他的左耳小聲為自己解釋：“不好意思，我腦子出了點毛病，不太好使了。”
    他語氣裏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秒，謝餘來到葉烽的背後，用刀尖抵住他的脊柱，用那種孩子一樣的表情問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對了，你們看過恐怖片嗎？”
    “我特別喜歡看，尤其是在那種虛擬現實影院裏，非常刺激。你能感覺到那個鬼就在你的背後嗎？”謝餘還打了個抖，像是想想都覺得可怕。
    “喂，你是叫葉烽吧？”他伸出手指，指尖緩慢劃過葉烽的右肩，“你知道……恐怖片用來嚇唬觀眾的，一個屢試不爽的技巧是什麼嗎？”
    整個決鬥室安靜得不像話。
    謝餘湊到葉烽的右耳，自顧自地說出答案：
    “Jumpscare。”
    說完，謝餘突然伸出兩隻手，扮出嚇人的表情，發出模仿野獸的叫聲，但一點兒也不恐怖，反而有些可愛。
    葉烽自然沒有被他嚇到。
    “怎麼樣？”謝餘一步一步，繞回到葉烽麵前，兩手背到身後，“我學得像嗎？”
    “像什麼？”葉烽聲音沉鬱。
    謝餘笑了起來：“你剛剛的偷襲啊，是不是很可愛？我好久沒有遇到這麼可愛的偷襲了。”
    兒童版本的跳躍式驚嚇。
    他笑個不停，像個被喜劇演員的小把戲逗笑的小孩子，握著武器的手都垂了下來，鬆弛得毫無防備，一麵笑，一麵對葉烽說，“看在你i這麼可愛的份上，我來教教你……”
    就在所有人不知作何反應的時候，謝餘的可愛笑容一瞬間消失。
    “什麼才是真正的Jumpscare!”
    寒光一閃，銀色長刀以完全不可抵抗的力量和無法捕捉的速度出擊。
    他抬手一刀狠狠地劈向了葉烽的頭顱。
    好在葉烽也不是省油的燈，在謝餘一刀劈下的時候，另一道絢麗而鋒銳的刀光乍現，伴隨著陰陽，熾熱而冰冷交織，紅藍火焰的耀眼光芒，葉烽的“追光”架住了謝餘砍下來的那把銀色長刀。
    謝餘勾起嘴角，瞥了一眼葉烽仍舊緊握的長發，閃著寒光的刀尖微微下壓，“華國人崇尚禮尚往來，你收了我的頭發……”
    “是不是該送我一雙眼睛？”
    他笑**地說，但眼底深處是一片陰寒。
    鍾鈺雪沒有想到，楊勝說的竟然是真的。
    但她無論如何也感受不到謝餘之前任何偽裝的痕跡，哪怕是在給他縫合傷口的時候。在此之前她已經用了很多方法去試探他，最後幾乎要相信眼前的這個人的確是失去記憶，並沒有殺心。
    可現在站在決鬥閾的謝餘，除了外表一樣，完全和之前的他沒有絲毫相似之處，充滿了壓迫和挑釁，明明隻剩下絲血，卻還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對決鬥和殺戮感到無比興奮。
    戰後應激障礙的患者除了會變得虛弱遲鈍，失眠多夢，預言功能退化，情緒障礙，重複閃現受創時的闖入性記憶，少部分人還會出現另一種極端症狀-----暴力易怒，情緒不穩定，同理心降低，極度亢奮。
    前者是之前的謝餘，後者是當下的他。
    但好像也不太對，現在的謝餘好像完完全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即便長相沒變，可個性卻變了，而且，對方還一再聲明謝餘是哥哥，他是弟弟，那麼，這種情況，有一種更準確的詞可以形容謝餘如今的狀態：“人格分裂”。
    謝餘真的有人格分裂症嗎？
    鍾鈺雪自己越想越覺得悚然。
    而決鬥閾中的葉烽並沒有像其他想象中那樣因為震驚而不知所措，相反，他的臉上漸漸變得平靜。
    在謝餘的長刀刺向他的眼睛的瞬間，盡在咫尺的他幾個側身，躲開攻擊，在謝餘橫劈的瞬間後仰下腰，輕鬆避開。
    “不想給我嗎？”謝餘依舊笑著。
    “強扭的瓜不甜。”同樣都有了武器，葉烽便開始對謝餘展開攻擊，“追光”擦著謝餘的耳側掠過，帶起了一絲血痕。
    “真的想要，求我啊。”
    謝餘人都不動，隻偏了偏頭，用手抹去了臉上的血痕。
    冷笑一聲：“誰說不甜，我偏要強扭。”
    葉烽的每一擊都比之前更為猛烈。
    左撤，右撤，再左撤。
    巨大的金屬碰撞聲炸出花火。
    兩把刀彼此格擋，撞出耀眼的火光，帶起了陰陽，紅藍二火的熾烈光焰。
    隱隱地，還有著一聲鳳凰的清脆唳叫。
    兩人靠的極近的瞬間，鼻尖都要碰到一起，謝餘猛地朝葉烽伸出手指，發力的指尖與那雙眼睛近在咫尺。
    葉烽沒有半點躲避的意思，直視謝餘的雙眼。
    最終，那隻手頓住。
    “你在試探我。”謝餘聲音很輕。
    “是嗎？”葉烽隻是微笑，“你誤會了吧。”
    兩人的進攻如同一張張力十足的探戈，節奏激進，步步緊逼，招招膠著，但謝餘看得出對方究竟使出幾分力，他不想成為這支探戈舞力被引領的一方。
    最終，他收了手，隻一抬腿，將葉烽手中的那把“追光”踢出了決鬥閾。
    離開光幕的瞬間，追光消失了。
    地上的鋼棍和長刀化成綠色的數據，最終消失不見。
    另一邊，白雪皇後觀看著麵前的監控畫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謝餘與葉烽的這番決鬥，眼底興味盎然。
    “葉烽的實力真的很強，如果他不是留手，就算謝餘變了個人，也不會是他的對手。”趙一非說。
    “不是葉烽的留手，隻是我們T基地壓製了他的一半能力。葉烽是個勝負欲很強的人。”白雪皇後淡淡地說，“而我更感興趣的是，謝餘。”
    “不，應該說，還沒完全成長起來的，我們的”邪神”。”白雪皇後說，“我一直在等待他的回歸呢。”
    “他從來都是站在這個世界頂端的人。”
    “MYGOD。”
    白雪皇後一手支著下巴，懶洋洋地側躺在屋裏的那張華麗柔軟的歐式床上，意味不明地笑著，仿佛在追憶某個令他神往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