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餘思忖了片刻，又問：“你今天聽我扯了這麼久都沒有掛電話，怎麼，真的想和我打滿三個小時？”
    “如果可以的話，我的確想和你打滿三個小時。畢竟是按照分鍾計費的。”皮小南這回很快地發來了一條信息，“而今天難得的很多小孩都在跑，吸引那些畸形小孩的主意裏，目前隻有我，皮小北，喬喬打電話成功通知了投資人明天要發生什麼。”
    “喬薇薇呢？”
    “不知道，我和皮小北去了停屍間，出來就遇上喬喬了，還沒有回兒童傳染病區，不過，我覺得她挺聰明，雖然看不見，應該不會有事。再說，你應該叫她的投資人去保護她了，對吧？”
    “其他的小孩跑步速度挺快的，就是那兩個小孩，叫東東和亞亞的，他雖然打了電話，但一直在哭，沒有給對麵的人交代清楚明天要請投資人過來觀禮。”
    皮小南一邊奔跑一邊飛快地和謝餘交代情況，聲音帶著一些喘，估計他跑動之下發信息困難，所以換了摩斯密碼，但交代依舊非常條理清晰，“並且你可以放心，我比較有警惕心，在我不知道你和這兩個小孩的投資人都有仇的時候，我和皮小北，喬喬跑的時候就有意避開他們了，沒有被他發現過我們是一起打電話的。而且也有可能我們是一起打電話的，亂跑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今晚我們其他三個人打電話才這麼容易。”
    “你們還沒有回兒童傳染病區？”謝餘問。
    “嗯，停屍間離兒童傳染病區太遠，而且，今晚的畸形小孩可不止一隻，他們追著我們跑。有大概有三隻，不同的畸形，也不是昨晚的那個小孩，這些小孩都是先天畸形，然後又感染了。”
    謝餘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福利院裏殘障兒童的確偏多，但那些兒童按照特別行動部給的資料，他們應該都是服用過蘑菇中毒然後感染的，但他們又不是像皮小南那樣的殘障孩子那麼順利的活下來，反而全部都感染了-----
    “這群孩子進入醫院的時候體征都是正常的，但一天之後突然就開始發作了……屍斑和屍僵都出現得太早了，感覺像是早就死亡但延遲到後麵才出現的……”
    對，就是延遲死亡這一點，太蹊蹺了。
    皮小南他們吃過蘑菇，但成功地搶救過來了，又是為了什麼？
    是因為皮小南他們是各政府首腦之子或者明星的克隆體，而那些畸形小孩卻不是？
    這些小孩並不是沒有毒蘑菇中毒，更有可能他們對蘑菇的抗性比其他小孩要強，雖然感染中毒，但中毒的體征延遲到後麵才出現，但並不是說他們就不會出現中毒的症狀。
    所以，他們死亡的那一刻已經感染，然後他們產生了異變……
    謝餘沉默了一會兒，為免皮小南聽著費力，雖然他戴了助聽器，但謝餘知道如果音量過小，皮小南會聽不清楚，音量過大，又會引來畸形小孩，他索性也開始敲擊摩斯密碼：“這些畸形小孩也是服用過蘑菇中毒的小孩嗎？你們今天吃過晚餐嗎？聽說你們的晚餐都是福利院安排好了送過來的？你們有在你們的食物中發現蘑菇沒有？”
    “那些畸形小孩也是福利院的小孩，但不曉得是不是我們福利院的，我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服用過蘑菇。我沒有吃蘑菇。我對蘑菇味道還算敏感，我吃過的食物裏應該是沒有放任何一點蘑菇的東西。何況，周先生不容許我們亂吃外麵送進來的東西，即便是福利院送來的晚餐也不許。我們吃的都是病區的營養餐。”
    “那些追著你們跑的畸形小孩身上，有蘑菇味道嗎？”謝餘換了個思路問道。
    皮小南回答得很快：“不知道，我們離他們一直很遠，沒有距離近到可以聞到他們身上的味道，你需要我靠近確認嗎？當然不是免費的。”
    “不，暫時不。”謝餘迅速否認了皮小南過於大膽的提議，“這些小孩移動速度不算慢，如果沒有其他人轉移注意力，並且你又靠得近，很容易被抓到。”
    謝餘不希望這位過於貪財的小朋友去冒險。
    “但你還是需要我靠近的對吧？”皮小南敲著摩斯密碼。
    “對，我不僅需要你靠近，我還需要你找到這些畸形小孩的弱點。”謝餘說。
    他還是想要靠弱點控製住這些每晚出來遊蕩的畸形小孩，這比讓他們每晚追逐自己兒童來講要安全許多，畢竟這些畸形小孩的攻擊，謝餘覺得比植物感染病人的吸血攻擊還要未知恐怖，可以說是一擊必殺。
    現在還沒有兒童失蹤，很有可能是因為這些畸形小孩目標太多太分散，一旦鎖定了，那這個兒童傳染病區裏的兒童就很容易被抓走了。
    而且，還讓謝餘覺得很危險的一點就是，昨晚還是一個，今天就是三個了，這些畸形小孩的數量似乎在逐漸增多，隨著任務推進到後期，說不定畸形小孩會更多。
    “我的確需要你靠近這些小孩子幫我找出他們的弱點，這對我很重要，當然，我會付費給你。”謝餘敲擊著摩斯密碼，“但不是今晚，小朋友，今晚太危險了。我不會犧牲你來做這種事情，等明晚我找到保護你的辦法之後，我們再來做這個。”
    對麵詭異地沉靜了，隔了大概一兩分鍾，皮小南好似什麼都沒有聽到般，飛快地岔開話題，繼續敲擊摩斯密碼，“東東和亞亞逃進屋子裏了，那五個小孩來追我們了，投資人先生，今晚通話總計三十一分鍾，給你抹零三十分鍾，一共三千塊，你已經欠我六千塊了。拖欠未成年陪聊工資是不好的的習慣，希望明天見麵的時候，你可以結清這六千塊，承蒙你的回顧，祝晚好，投資人先生。”
    謝餘怔愣了一下，苦笑一聲，他不是舍不得給小孩錢，而是他的錢已經被苗一僵和苗黑齒給搜走了，在他冒充寧林的時候，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無辜，他把自己的狀態麵板展示給對方看，然後為了獲取他們的信任，他沒有做反抗地讓苗一僵和苗黑齒強行轉走他的所有貢獻分了。
    所以，他才出此下策，以另一種方式杜絕皮小南背刺自己。
    按照昨天的路數，這個時候皮小南就要幹脆利落的掛斷電話了，但今天他說完之後還沒有掛。
    謝餘能聽到他在空曠的地麵奔跑的呼吸聲，背後還有追著他的小孩嘻嘻的笑聲，還有寧林的兒童喬喬竭力壓抑的喘息聲和哭聲，跑動的腳步聲漸漸從急促變得緩慢，他們踩在地上的聲音質感也從沙沙的沙土的感覺，變成了水泥地的踩踏聲，背後的小孩詭異的笑聲漸漸遠去了----他們應該是要回房間了。
    寧林的兒童喬喬有心髒病，他費力地跟在皮小南和皮小北跑，因為心髒不好臉都紫了，但他依舊乖巧地竭力咬牙跟在跑，沒有哭鬧著不跑，似乎也知道皮小南拉著他跑是為了他好。因為喬喬知道如果沒有皮小南拉著他跑，他今晚肯定撐不到給自己的投資人打電話打完。
    如果沒有辦法通知投資人，他明天就不能參加洗禮了，這對進入福利院的兒童來說是很嚴重的事情，說不定他們會因此受到懲罰。
    而今晚如果沒有皮小南的投資人說了一句要皮小南幫忙照看他。皮小南這種一看就很冷漠的小孩一定會管喬喬的死活。
    喬喬偷偷看了一眼皮小南手上的電話，但這位好心的投資人先生，為什麼要讓皮小南幫他呢？
    並且皮小南為什麼現在都還不掛電話呢？已經要跑進病房裏了，要是被護士發現就糟糕了。
    “你是還有什麼想說的嗎？”謝餘恨識趣地開了一個頭，“你是要回房間了吧？怎麼還不掛電話？就這麼想掙我的錢？”
    “……這幾分鍾不算你的錢。”皮小南氣還沒有喘勻，他好像在掩飾什麼似的，敲擊摩斯密碼的速度飛快，“你今晚說的那個警察的故事很有趣，可以抵了。”
    謝餘驚訝地挑眉：“今晚對我這麼好？又是抹零又是抵消……”
    “嘟嘟嘟----”
    對麵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謝餘：“……”
    好別扭的小孩，他十四歲的時候是這樣的個性嗎？
    謝餘收起了電話，他的目光落在了這個寧林住過的護工房裏，跟他們這些投資人的病房相同，房間裏的床也是潮濕過度的稻草床，忽然，他想到了什麼，眼睛一眯。
    今晚，他一直在那個病人身上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植物腐爛的氣味，他之前的注意力全在對付苗一僵他們兄弟二人身上了，沒有去甄別這味道到底是什麼植物，隻覺得是一種腐殖的植物味道，很像是腐爛的稻草，但還有一種別的什麼植物味道，藏在濃烈的稻草味道的下麵。
    他摸了一下自己被咬的脖子，那裏還殘留著植物病人的口腔黏液，謝餘用指腹刮了一點下來，放在了鼻腔細致嗅聞----他的血的味道，潮濕腐爛的稻草味道，稻草味道下麵還有股很淺淡的……
    謝餘神色平靜地把手指放進了嘴裏。
    -----黏液裏還有一點很淺的蘑菇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