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銬不打開嗎？”葉烽問。
    科研員任柒一板一眼地回答：“不能，他的病變度已經非常高了，解開隨時會有危險。”
    葉烽咕噥了一聲：“再高也不及我高。”
    “什麼？”
    葉烽冷冷地回道：“沒什麼。”
    “對了，我們所長說，如果能解決那棵榕樹，希望你把它身上剝落的特殊物品一並帶回來。隻是我們下一步實驗非常關鍵的材料。”
    葉烽聽了一半，“嗯”了一聲，左耳進右耳出，沒放在心上。
    如果說解決感染物難度是9，那從感染物身上剝離特殊物品，難度就是10，必須要在感染物還活著的時候從身上剝離，比直接宰了難得多。
    又不是每次都能運氣好，碰上織女那種完美進化體。
    科研員嘮叨了一堆，終於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現場，他會去P區的傳染病防治中心等候。
    葉烽的視線落在了05的臉上：“你叫什麼名字？”
    “05。”
    “我不是問你編號。”
    05歪著頭，思考了許久，緩緩地說：“對不起，我忘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爸爸們，切了一點走。”
    植物園區，謝餘獨自奔跑在園區的另一側，伴隨著他一次又一次拉弓，積分表上的數值開始持續上漲。
    “雖然我不願意相信這個可能，但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係統的聲音比平時嚴肅不少，“過去，從來都是人類向感染物發起挑戰，雖然是以弱勝強，但因為情報完備，總有一戰之力。”
    “而這次，則是由感染物來圍剿人類。人類之中還出現了叛徒。”
    “據我所知，在科研所裏，有著十個高危感染物實驗體，而曾經的周默雲就是其中之一，他的代號是08，葉烽是09，葉烽的姐姐是零號，此外，還有七個這樣水平的感染物……”
    “可是，他們不是記錄在冊的官方覺醒者嗎？”謝餘不解，同時，他退後兩步，身子微微一閃，躲過了植物園區的一根藤蔓的攻擊，接著，右手化作了巨大的食人花葉片，狠狠地扇開了朝他蜂擁而來的一大群變異蜜蜂，這些變異的昆蟲感染物擅長群攻，蟄上一口會讓人馬上產生畸變的恐怖效果。
    伴隨著他自身的進化，食人花的威力越發強大，已經可以變作了更為強大的武器了。
    “但他們的病變度實在太高了，在此之前，有多次威脅到科研所的數位工作人員的事例，所幸他們服用了特效藥後，病變度逐漸能夠降下來……而且，據說，葉烽的病變度最高的時候，還誤殺了他的搭檔，因此，像周默雲，像葉烽，他們雖然非常強大，但也被某些敵視他們的科研員看做了等同於感染物的存在……”
    “你知道，周默雲的天賦為何如此之高？因為，他接受過數次的天賦移植手術，被科研所的工作人員稱作了實驗體……而這樣的實驗體，一共有10個。因為沒辦法解決像是”真主”，“伽椰子”和“先知”這些高級感染物，兩者總是互不幹擾，但因為近些年X傳染病的泛濫頻發，人類在戰鬥中逐漸走向劣勢，這種平衡被打破了。”
    “現在，它們想做的，是讓局麵崩潰得更徹底一點，這個節點落在葉烽身上。”
    “科研所不信任周默雲，也不信任葉烽。但葉烽畢竟是葉正宏將軍的兒子，比起周默雲，以及其餘八個實驗體，有一定的可控性。但如果讓第一科研所把1號，2號，3號，4號，6號和7號實驗體全部放出來，未免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和危險性，而且，到時候，覺醒者會比現在更像是消耗品，更何況，經過這麼一樁事情後，還剩下的，在特別行動部的覺醒者們，真的不會寒心嗎？”
    “因此，隻要葉烽死亡，或者徹底病變成為感染物，都算是達成了目的。”
    “很好笑的一件事，人類內部至今爭亂不休，各自為政，而感染物卻率先一步，走向了聯合……”
    帝都，傳染病防治中心分部。
    工作人員齊聚一堂，等待著結果，也隨時做好了支援的打算。
    大概是看氣氛太嚴肅，負責人陳女士率先笑了起來：“表情不要這麼沉重，我們要相信特別行動部，也要相信葉隊和周先生。”
    “哼，周默雲要是真的可靠，組織上還會派葉烽過來牽製他嗎？”坐在最後一排的科研員任柒在心底冷笑，“你們也未免太過天真了！”
    “是啊，隻要解決了動植物園，咱們帝都的小感染區都不足為懼。等年底，也能作為生存基地備選項往上報了。從感染開始到現在，這片陰影已經籠罩在帝都上空幾十年了……真羨慕那些無知的人啊。”坐在她旁邊的一個工作人員說道。
    陳女士看向窗外，夕陽西下，淡金色的陽光灑在了她胸前的小白花上。
    她說：“讓其他人無知而幸福的生存下去，永遠不用活在X傳染病的恐懼之下，這不也是我們奮鬥至今的意義嗎？”
    她的話讓在場的工作人員臉上都露出了幸福，安定的笑容。
    在裏麵，唯一顯得格格不入的，可能就是從第一研究所過來的任柒。
    他聽得很是沒勁。
    在剛加入第一科研所的時候，他也曾是一個懷揣抱負的青年，有著崇高的理想和目的，如今，他隻是一個情感冷漠，缺失的中年人，唯一讓他心疼的，就是自己二十年的結晶---05。
    但陳女士的話，終歸是讓他有了幾分感傷。
    任柒離開了會議大廳，走到天台，撥通了電話：“先生，我們這麼做，真的對嗎？”
    “孩子，這不是對不對的問題，你想想這些年，我們做過的人體實驗，哪怕從來不是以虐殺為目的，死在我們手裏的人還少嗎？就連感染物，母親看著孩子被殺時，都會流淚。我們是人，難道不會心痛嗎？”
    電話裏麵，一個略顯冷漠的男子聲音緩緩地，循循善誘般地說：“但是，我們還是在堅持實驗，為什麼？因為我們走在真理的路上，哪怕這條道路充滿犧牲，哪怕這條路需要我們付出許多的代價-----”
    “我們是為了這個國家，這個世界，全人類，在做著任何人都無法知曉的貢獻，我們拯救的，是全人類……”
    “我們沒有錯，孩子。人性是什麼？我們需要的，又是什麼？”
    “這個世界病了，我們是在尋找拯救世界的配方，終有一天，我們所做的犧牲會是值得的。”
    “那群外行人，什麼也不懂，也配對我們的研究指手畫腳？第三研究所更是叛徒，平白拿走我們五十年的智慧結晶，還要對我們如今的實驗橫加指責!”
    “孩子，你記住了，哪怕所有人都說我們是錯了，但真理不會錯，時間會給出最公正的評價。”
    “過去臨床醫學發展，為了進行實驗，死了多少動物，有人在乎過嗎？或許有，但實驗就此被廢除了嗎？我們隻是把實驗的目標變成了人形生物而已。我們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去救更多的人。”
    任柒從口袋裏拿出一根鎮定劑，給自己緩緩點上：“老師，如果這次行動失敗，我會失去05，也會成為替罪羊，是嗎？”
    如果葉烽死了，其他社會各界所能依靠的力量，隻剩下了周默雲和第一研究所的那幾號實驗體。
    任柒的同僚們，也能獲得更多的研究資金，他們的一些充滿爭議的研究，也不會再有人反對了。
    “……這也是為了保全第一科研所的必要犧牲嘛。”
    任柒點了點頭：“我明白的，先生。我現在正在P區的傳染病防治中心的頂樓。最後，不管成不成功，我都會跳下去的。”
    “你辛苦了。”那個聲音回道。
    任柒看著夕陽緩緩地沉下，地平線吞掉了最後一抹霞光，他突然理解了，他和其他人所作所為沒有任何區別，隻是大家選擇了不同的道路罷了。
    任柒的眼裏有淚：“為了人類的未來。”
    電話內的聲音反複道：“嗯，為了人類的未來……”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放下了座機電話筒。
    夕陽的餘暉映照著窗台後麵的這個男人的臉，那是一張輪廓分明的，眉眼俊朗的中年男子的臉。
    雖然他的臉龐看上去跟年輕人無異，但他的眼底已經有了些許的風霜。
    他回過頭，視線凝在了辦公桌上的一張照片上。
    那是他和那個堪稱科研所裏最帥，最陽光的年輕男子的照片。
    他們曾經是最最親密的搭檔，最最親密的戀人，但是，他們最終卻走向了截然相反的一條路，成為了彼此隻能活下來一個的對手……
    “祁驍，我們打的賭局……”
    他拿起那個相框，目光深深地凝視著照片上的男人，手指滑過了男人的嘴唇：“我想，這次，似乎是我贏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