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餘沒有急於去找蘇鳶的眼睛，而是看著織女茉雪和安心：“你們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感染的嗎？”
    織女不會說話，安心的氣息很微弱，但還保留著清醒的意識，她說：“是眼睛，我在湖底看到了一雙眼睛……”
    謝餘的心弦一緊，“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
    “冰藍色的眼睛，很奇怪的，又很可怕的眼睛，那個人說，隻要看到那雙眼睛的人，都會瘋狂。”安心說。
    “等等。”莊源說，“我們在村口看到的一喜一喪隊伍，還有那老黃牛是怎麼回事？是安心你和你姐姐耍的花招麼？故意造成的幻像，對不對？”
    安心沉默了一會兒說：“是的，是姐姐把你們拉入她的精神世界，是對你們的警告。一喜一喪，是這個村子以前就發生過的事件。”
    “那老黃牛呢？我怎麼從沒看到那隻老黃牛？被你們殺死了？”莊凡問。
    “沒有老黃牛。”謝餘說。
    “啊？”
    “老黃牛是一個警示，但不是來自安心。是別的人。他入侵了茉雪的精神世界。”謝餘說。
    “是誰這麼厲害啊？居然能入侵高級感染物的精神世界------!”莊凡等人大吃一驚。
    “是周默雲。其實，老黃牛不過是桎梏茉雪的特殊枷鎖，是這個織女村人的愚昧思想，也是對你們造成震懾的心理暗示力量。就像傳說中那樣，老黃牛不過是個可憐的背鍋者，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牛郎，也就是那些村民，造成這一切悲劇的，也是牛郎本人。而周默雲的目的，是告誡我們，不要妄想介入到這件事情來，織女和安心他們最終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結局。”
    “周默雲？那個傳說中的”黑翼蝠王”，聽說也是S級覺醒者，位列覺醒者排行榜第二位!”莊源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對了，你剛剛口中的”那個人”告訴你，看到那雙眼睛的人會發瘋，那個人是誰？是不是那個幾年前來到織女村的”風水先生”？”謝餘問道。
    “是他告訴你們，織女和惡龍是共生的關係，隻有村民對織女進行獻祭和供奉，才能阻止惡龍興風作浪？村民恐懼惡龍，自然就離不開織女，對不對？而織女的怨恨越積越深，並且受到湖底感染源------蘇鳶眼睛影響，會越發強大起來，就好像養蠱。但村民們也不會坐視你們強大，在風水大師的引導下，用那隱藏的近似於催眠的老黃牛力量讓你們忌憚起來，也在無形中，對你，織女和村民也形成了一種莫名的牽製。”
    “對。”
    安心說。
    “那個人真是好手段。”謝餘冷笑。
    “他一邊養蠱，一邊平衡著三方的關係，製約著他們，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然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謝餘的眼底透著明顯的殺意和憤怒。
    係統絲毫不懷疑，如果那個所謂的“風水大師”站在謝餘的麵前的話，是會被謝餘毫不留情地給殺死一百次的。
    湖邊，葉烽和織女談判，謝餘充當了翻譯。
    莊源，莊凡，偵探和李果剛剛見識到了葉烽和“惡龍”安心之間慘烈戰役，見識到了身為S級覺醒者的強大力量，都大氣不敢出，在一邊乖乖地站著。
    織女：“啊啊啊，呃，啊啊啊------”
    謝餘開始翻譯：“她說，她不會離開織女湖，她想和她的妹妹一起生活，陪著她的妹妹渡過最後的餘生，她希望我們能夠放過她和她的妹妹，為此，她可以抑製住本能，可以為我們撈出湖底的感染源，還可以放過織女村的村民。”
    葉烽的視線在織女的臉上掃過，隨後落在謝餘的身上：“我相信它此時的意願是真的，但我不相信它真的可以做到。”
    高級感染物對低級感染物有著一定的血脈壓製，這一點，織女在對小織女們對她的信賴態度上，有所體會。
    但織女從未想過，自己會在一個人類的身上感受到這種本能的懼意。
    她擁有一定的智慧與記憶，織女很清楚，如果不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複，她會被葉烽毫不留情地殺掉。
    葉烽不願意去賭，所以寧願背負一點罵名，把風險都扼殺在搖籃中。
    織女再次發出了一些短促的鳴叫。
    “她說，她可以把用於呼吸的腮切下來，這樣她就隻能待在水裏，沒辦法呼吸空氣中的氧氣，她還願意把肚子裏的那個東西剖出來。”
    “織女茉雪在被沉湖的時候，已經懷孕，月份不大，經過那個”風水大師”-----蘇澤的催化，她肚子裏的東西，是真正的完美進化種，也是她另外一大半感染值的來源。”
    這一次，葉烽沒有思考太久：“好，但是我會讓衛星隨時監控這裏，如果有異動，防治中心會立刻通知特別行動部。”
    到時候，不會再有第二次談判的餘地。
    葉烽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村子裏剩下來的那些男人已經到了畸變第三階段，沒有變成正常人的可能，我允許你使用不極端的手段溫和解決。”
    他的這句話並不嚴謹，畸變第三階段，隻要沒變成感染物，還是能治療的。
    但是，葉烽覺得這些人不值得救。
    他的耳麥裏，聯絡員頓時不說話了。
    聯絡員的職責是傳遞消息，安撫情緒。通常情況下，並不會幹涉覺醒者的選擇，除非覺醒者的精神狀況已經失常，做出的行為確實離譜。
    盡管武陵區有這麼兩個高級感染物，讓當地市政廳難免有些不安，但既然是葉烽的判斷，他們願意去相信這個選擇。
    織女和惡龍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她用於在陸地上呼吸的腮長在兩耳的側麵，像是魚鰭。
    在她扯下它的時候，飆出了兩串長長的血線。
    看著都疼。
    隨後，織女潛入水底，湖底傳來幾聲低啞的吼聲，很快熏染出一片濃鬱的血色。
    片刻後，她伸出兩隻手，一隻手托著從她腹中取出來的死胎，一隻手則握著一個濕淋淋的黑色布包。
    檢測表上，織女的感染值直線下降，一直從七千九跌落到了兩千六。
    惡龍氣息奄奄，筋骨盡碎，她的感染值和病變度早已跌落到一千，更是對這裏的人沒有威脅性了。
    謝餘看向那死胎，是一條淡金色的，半透明的蛇。
    但頭頂長著兩個小小的包，像是龍的犄角。
    這條小蛇並沒有完全死透，身上的鱗片金燦燦的，偶爾，蛇尾還會擺動，掙紮一下。
    幾乎是看到它的一瞬間，謝餘的肚子裏感受到了不合時宜的饑餓。體內的變色龍幼崽興奮無比，像是在沙漠裏走了三天的人驟然看到水源。
    謝餘很想要，但他沒動，因為葉烽還站在他身側，他不想讓他產生不必要的懷疑。
    莊源和莊凡等人隔了老遠看了眼，嘖嘖感歎：“這就是從感染物身上剝離出來的特殊物品？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雖然功能不明，但這些特殊物品，無一例外都是好東西。
    目前的自然界裏，感染物是毫無爭議的頂級狩獵者，但這種事，並不絕對。
    “感染物身上的確有人類也能用的東西，比如，很早之前，就曾有人把感染病變後的虎鯊的尖牙製成了非常厲害的靈能武器。另外，你身上的變色龍幼崽其實也是。”係統說。
    葉烽淡淡掃了一眼那條金色小蛇，似乎不感興趣地說：“按理說我應該把它交給科研所的，但是這個區域畢竟是你們先探索的，感染物也是自願交出來的，剩下的四個人都不是特別行動部成員，所以，你們自己處置吧。”
    雖然說的是“你們”，但葉烽全程都在看謝餘。
    “女孩子以後不要來這種危險的地方，就算要來，也要先報備一下。”葉烽最後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謝餘茫然：“女孩子？”
    很快，他反應過來，葉烽應該還是受到了之前的莊源的“女孩子不會懷孕”這一設定的影響。
    謝餘又拿過了織女茉雪手中的黑色布包，打開一看，裏麵果然是一雙奇異的眼睛。
    蘇鳶的眼睛。
    深藍色的，緊緊閉合的眼睛。
    纖長卷翹的睫毛遮住了眼瞼。
    手感冰涼，就像是黑色的玉石一樣光滑細膩，但，謝餘無法從中感受到那雙眼睛上的任何一絲生命力，仿若一副死物。
    盡管如此，謝餘還是非常慎重地把眼睛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的位置。
    他期待著有一天，如果自己集齊了蘇鳶的全部器官，蘇鳶會重新蘇醒，重新來到他的身邊……
    他期待著他們的重逢……
    “餘餘，我先走了。”葉烽張開了背後的雙翼，“期待你的成長。下次見，可愛的”女孩子。””
    他俏皮地衝謝餘眨了眨眼睛，下一瞬，人就已經衝上了天空。
    謝餘：“……”
    長著翅膀的人，想去哪裏，真的非常方便。
    幾乎是短短的幾秒鍾，這個男人就不見了蹤影，隻剩謝餘和其他人留在原地善後。
    謝餘站在原地，心情複雜地對莊源說：“趕緊把性別女的那條設定給我刪了。”
    莊源撓了撓頭：“可是，我們還在織女湖，真的要現在刪嗎？萬一又懷孕了怎麼辦？”
    謝餘想了想，覺得他居然說得有幾分道理，遂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