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一香水工廠(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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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趙一非幹起來就比謝餘更得心應手,目光炯炯,下鏟有力,翻動飛快,很快大鐵鍋上就冒出了一縷寥寥的白煙,散發出一股讓人目眩神迷的香氣。
這香氣讓趙一非搖晃了一下,用鏟子撐在地上穩住身體,他甩了甩頭,嘴角邊的一塊皮膚就像是潰爛的木偶油漆般掉落了下來。
他急忙從兜裏掏出那瓶香水,皺著眉對自己一通亂噴,臉上那些開裂的皸裂在香水的作用下漸漸愈合,但他眼裏的玫瑰盛放得更加囂張了。
已經綻開到了第十片花瓣了,而完全盛放的“絕美幻想”玫瑰有20片花瓣,還剩十片,趙一非眼中這朵玫瑰就徹底開了。
米迦勒,寧林,衛旭等人也在忙碌著,盡管米迦勒累得汗如雨下,但他仍不時地觀察著謝餘的情況,看謝餘已經放下了鐵鏟,似乎已經累壞了,低著頭在喝體力恢複劑,呼吸裏還帶著喘,人也懨懨地沒有精神。越看這樣的謝餘,米迦勒越覺得哪裏不對。
他是真的不信謝餘和莊凡這兩個腦子轉得極快的家夥就隻能曬出360KG的“絕美幻想”玫瑰,這樣太恰好了,360KG的玫瑰是剛好可供一個人繼續做加工員的玫瑰重量,但如果這兩個人搞到了超過360KG的玫瑰,不拿來繼續晉升,那其他的玫瑰被他們弄到哪裏去了?
米迦勒其實沒有猜錯,謝餘和莊凡他們的確征收了遠超360KG的玫瑰----他們兩個人加在一起從采花工那裏征收足足有900KG,達到了他們兩個單日可以征收玫瑰的極限重量。
謝餘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玫瑰留下的汁液------這是他幫忙偷摸搬運玫瑰離開工廠的時候留下的。
廢棄工廠內部。
被采摘下來的新鮮的“絕美幻想”玫瑰在工廠裏的空地上堆成了小山,旁邊之前被謝餘恢複神智的流民目瞪口呆地仰著頭看著這堆今天早上才被運到這裏的“贓物”。
幾個滿頭大汗的流民扶在玫瑰花叢旁邊,甩了甩自己手上的汗滴,籲出一口長氣,他們就是今天早上被謝餘帶走的那幾個幫忙晾曬的,有過玫瑰工廠工作經驗的下崗流民。
這堆為數不少的“絕美幻想”玫瑰也是他們搬運回來的。
有人被這堆運回來的玫瑰花瓣嚇到了,磕磕絆絆地上前問這幾個人,臉上帶著肉眼可見的恐懼:“你們怎麼偷了這麼多玫瑰回來啊!要是被工廠的人抓到了,是會被處死的!”
“是啊,是啊!快還回去吧!”
“偷盜”絕美幻想”玫瑰1KG以上,除了擊斃當事人,三代表親都無法從事製作玫瑰相關行業的!”
當年,“絕美幻想”玫瑰在全球彌漫開之後,在玫瑰香水工廠相關人士的呼籲下------為了保護“絕美幻想”玫瑰這種珍貴又有限的資源,各國應該為其專門出一套保護法律,在各種爭議下,這套律法還是出了。
這套法律的內容囊括了攻訐“絕美幻想”玫瑰,宣揚“絕美幻想”玫瑰有害論的平民都會被罰款拘留,“絕美幻想”玫瑰的香水獨家版權可以使用一千萬年不與任何人分享,私下研究該香水配方的行為屬於嚴重侵權,可以處以一千萬以上的罰款。
任何偷盜,竊取,走私,違規交易“絕美幻想”玫瑰一公斤以上,低級玫瑰香水三瓶以上五瓶以下的普通公民處以死刑,若玫瑰香水工廠願意私下交接,或緩為無期勞役刑。
後麵那個刑罰的簡單翻譯一下,意思就是,如果這個犯了“絕美幻想”玫瑰保護法相關罪行的犯人,如果玫瑰香水工廠想要,可以把這個死刑犯移交給玫瑰香水工廠處理-----生死不論。
一開始這個律法頒布的時候,半個世界的人都在抗議刑罰過重,但沒有人質疑這套刑罰存在的合理性,後來隨著“絕美幻想”玫瑰香水工廠的普及,以及愈發高漲的價格,越來越多的人買不起“絕美幻想”玫瑰,加上其他香水工廠銷量嚴重下降,被擠出了香水競爭行業,被關閉,被破產,反抗的聲浪變得更大了。
此時,玫瑰香水工廠出台了一個條例,那就是舉報你周圍窩藏圍觀獲得的“絕美幻想”玫瑰以及研製該香水的人,工廠願意給你十年的免費香水供應。
一時之間,倒處都是互相攻擊的聲音,據說峰值的時候,玫瑰工廠一天可以接受到十萬個舉報電話,經此一戰,玫瑰香水工廠幹脆利落地查出了不少犯罪平民,反對的聲音就漸漸微弱,再沒有多少人質疑這套規則。
大家從一開始的激烈反抗,到了現在一看到這堆被偷出來的玫瑰就害怕-----不僅害怕規定本身,還害怕他們之中有人背叛。
因為玫瑰工廠這個舉報獎勵至今仍然存在,但獎勵已經從十年降低成了一年,但仍然有源源不斷的人去撥打這個舉報電話。
甚至有絕望不已的母親或者兒子,為了讓自己瀕死的孩子,或者是父母存活下去,主動去偷盜“絕美幻想”玫瑰成為罪犯,然後逼著自己的家人舉報自己,讓對方得到這可以續命的十年香水。
但現在大家都沒有說出這一層他們害怕的原因。
“死不死的我已經無所謂了。”其中一個搬運了玫瑰的流民喘勻了氣,抬起頭來看著周圍這些恐懼的流民,苦笑一聲:“謝醫生為了我們冒了那麼大的風險把這堆”絕美幻想”玫瑰搞出來,他都沒有怕死,輪得到我們怕嗎?”
有人撐著玫瑰站了起來,神色複雜地長歎一口氣,隨即目光堅毅地抬起頭來,“謝醫生,他一個加工員本來可以衣食無憂,可以富貴過一輩子,卻願意拚命地幫我們,還這麼坦蕩地把這麼大的把柄放到了我們的手裏……他是真的信我們這些賤民爛民。”
場麵頓時一靜,大家看著那堆玫瑰的眼神都沉重了下來。
“我也知道你們都苦,你們都害怕。”這人說,然後轉頭看了看另外幾個站起來的搬運工,“這些花是我們幾個人搬運的,剛剛我們在路上商量了一下,如果你們當中誰真的想通過玫瑰香水工廠裏那個舉報得到那一年的獎勵------”
他看著這些流民殘缺慘白的臉,“那就舉報我們這些搬運工吧,本來也就是我們搬走的,總不能讓替我們出頭的好人送死。”
“這個年代當好人就要犯法,大家都不敢冒著風險當好人了。”他眼裏含淚地笑笑,聲音哽咽地抬手擦了一下迸裂的眼角,“現在沒了這個謝醫生,下一個謝醫生,可能要等我們所有人的女兒外孫被拖死之後才有吧,說實話,他真的是個好人,他曾經費心費力地救我的女兒,雖然最終他還是沒能救活我的女兒……我不想他死,他太難得了。”這人說完,大家都沒動,靜靜地,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一分鍾,兩分鍾……終於有人動了。
之前那個抱著孩子提問謝餘的少婦放下手中的孩子給旁邊的人,她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彎下腰抱了一大堆玫瑰在懷裏,轉頭看向這些還沒動的人。
“這堆玫瑰應該超過1KG了。”玫瑰襯得她原本死白的臉上有種活人的紅潤生氣,她仰頭看著這些人,說:“玫瑰算我偷的,和謝醫生沒有關係,你們要舉報就舉報我吧。”
“我相信謝醫生會給我的孩子一個嶄新的,自由的,不會再有偷盜玫瑰死刑的世界。”她雙目灼灼,眼中的玫瑰豔麗如火,吐詞清晰篤定,“我願意為此去死。”
有人的眼神變了,漸漸地,這些流民緩慢地,遲疑地,仿佛是下定了決心般朝著玫瑰山動了。
他們上前抱著一叢又一叢的玫瑰,不會枯萎的“絕美幻想”玫瑰在他們的胸膛上,在他們的眼底火一般地燦爛熱烈的盛放。
“這一公斤算我的吧……”
“我們一家除了小孩三口人,麻煩給我3KG……”
“我能一人領10KG嗎?反正都是死刑了,總不能比現在更差了……”
巨大的玫瑰山漸漸消失不見,變成每個流民懷抱中的一小叢玫瑰花束,他們就像是被獻花的演員般站在一個空蕩的工地上,按照謝餘之前安排和所想,演繹了一場名為“反抗”的幕布戲。
而作為對他們完美,熱情,全心全意演出的讚賞,謝餘是為這些寂寂無名的流民演員,獻上了一束代表感謝的“絕美幻想”玫瑰。
站在一旁的,最先說話的那個搬運工,也就是謝餘曾經救過他的孩子的,雖然最終沒有成功救活,但他還是沒有怪罪謝餘的那個父親,那個民間的覺醒者有些怔愣地看著麵前的流民們。
那麼多年,從來沒有反抗“絕美幻想”玫瑰的合作能不被玫瑰香水工廠那個舉報獎勵瓦解,他隻不過按照謝醫生告訴他的做了而已……
這次居然沒有一個舉報他們這一千多公斤的偷盜玫瑰。
這個流民父親,民間覺醒者回憶起了早上發生的事情------
他在偷偷搬運玫瑰的時候,憂心忡忡地和謝餘說起了舉報獎勵的事情,又焦慮地表示他們這些幫忙搬運的人肯定都願意幫謝醫生做事,不會出賣謝醫生,但是就怕有人有異心啊!
舉報這種行為根本杜絕不了!謝餘作為他們的領導人肯定是最容易被針對的!
謝餘站在太陽下,掀開眼皮,他右眼裏的玫瑰是這個流民父親從未見過的生機勃勃與美麗。
謝餘的臉上帶著一點很奇異的笑,反問這個流民父親:“為什麼要杜絕這種行為?”
這個流民一怔:“但杜絕不了的話,您帶領我們做的這個事情,就徹底報廢了啊……”
“第一,人都是利己生物,沒有人會放著眼前自己唾手可得的利益不要,而選擇為另一個人要做的事情承擔風險的,這不符合邏輯,所以這種可以得利的檢舉他人的行為,從根本上就不可能杜絕。”
謝餘掃了他一眼,繼續說:“第二,我覺得你們一直都搞錯了一件事情,我並不是帶領你們做這個事情,這個事情的主體是你們自己,我隻是一個你們購買了解決方案的經紀人而已,你們才是付出了代價的交易方。”
“綜上,唯一能徹底解決檢舉到舉報這件事的辦法就是,讓反抗這件事的主體成為你們群裏的每一個人,而不是我這個虛無縹緲的象征物。”
“當你們自己可以從這件事裏得到最大利益的時候,舉報這件事的利益邏輯本身就不成立了。”
謝餘淡淡地看著他:“你要做的就是讓裏麵的每一個人都在你的煽動性下,認清自己才是犯罪的主體,而不是客體,他們要舉報的對象就包括了自己。”
“那,那我要怎麼做?”這個流民有點雲裏霧裏,又滿含希望地看著謝餘:“謝醫生,我應該怎麼煽動他們?”
謝餘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莊凡若是在場一看就會背脊發麻的友好微笑:“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這麼說……”
這個流民目光恍惚迷離地看著工廠裏發生的一切。
剛剛發生的事情,幾乎每一步都是按照謝餘和他說的那樣進行的,謝餘甚至提了幾句讓他在說話的時候多強調孩子和後代,多和昨天那個提問他的母親進行眼神交流-----
-----這樣這個母親就會成為第一個被他成功煽動的人。
作者閑話:
八月初了,天氣炎熱,我更新的速度也變慢了,沒辦法,實在是太不喜歡夏天了,但我還是盡量保持更新吧,希望各位親們多多支持,多多打賞,收藏和投枝枝,愛你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