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凡又舉起了望遠鏡，嘖嘖地發自內心的感慨：“我算是明白了，謝餘，你在損人利己這件事上，真是天賦卓絕。”
    正如莊凡所說的那樣，米迦勒他們的確在等謝餘出現撿玫瑰。
    一開始米迦勒被困在原地之後惱怒不已，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他們被困的這個空間限製的應該不光是他們的活動範圍，還肯定限製了對方移動的方式和目的地。
    擊殺流民後爆出來的玫瑰都集中在他們周圍，而這個狹窄的空間-----玻璃棧道裏的限製很大，在這個空間裏，很多移動道具是不能使用的，這就意味著對方要是想要拿到這些戰利品，他就必須親自過來，所以他隻需要耐心等待，就能守到自己的獵物出現-----這是作為獵人的基本素養。
    米迦勒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孩子，可是，他聰明絕頂，心思細膩，早已超越了他們團隊的所有人，因而，他的能力，他的智慧決定了他在團隊的領導力。
    但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過去了……
    天邊已經出現了第一縷曙光，困住他們的人始終沒有出現，他們已經精疲力盡了，半晚的對戰，除了米迦勒自己還可以保持一個高度的攻擊精準度和攻擊效率，像是寧林，甚至是那個大個子覺醒者都或多或少地開始出現攻擊失誤，寧林自己早已力竭，連手臂抬起來都很費力了，隻能咬牙死撐。
    而這些失誤造成的空缺被米迦勒無縫銜接地填補上了。
    寧林是他們之中戰鬥力最弱的，不過，他的觀察力還是很敏銳的，很快，他把目光轉向了米迦勒和大個子覺醒者，問：“米迦勒，你有沒有感覺到……”他的臉色凝重，帶著一點猶豫和不確定，“我們周圍的玫瑰在一點一點的變少……”
    大個子覺醒者聽到這個話一愣，他身後的米迦勒攻擊的背影也是一頓，舉劍的手勢明顯停滯了半秒。
    他們不約而同地環視了一圈周圍------玫瑰沒有明顯的減少跡象。
    但這根本不正常!
    因為他們三個小時以來，一直在攻擊流民，玫瑰應該增加才對。
    大個子覺醒者的臉色都變了：“有人來偷過玫瑰嗎？那個把我們當誘餌的家夥來過了？”
    他們在這個空間內耐住性子擊殺這些發瘋的怪物，為的就是等對方來偷爆出來的玫瑰。
    “不可能，除了被香水吸引來的怪物流民，我沒有看到任何生物靠近過這裏。”米迦勒一口反駁。
    但說完之後，米迦勒的臉色難看到了一種極點，他一直在注意周圍，如果對方真的出現來偷玫瑰，他是不可能沒有看見的。
    那到底是誰偷走了這些玫瑰？
    遠處的謝餘舉著望遠鏡，勾起了嘴角，他周圍已經堆積起來相當高度的“絕美幻想”玫瑰，還在源源不斷地增加，因為正有人往這邊不斷地運輸，或者說偷玫瑰過來。
    來來往往的正在幫忙運輸“絕美幻想”玫瑰的，居然是衣衫襤褸，但神智清明的一群流民。
    這群流民看臉，正是白天在廢棄工廠攻擊謝餘他們的那群流民。
    “莊凡，你那個隻許流民隨意進出，不許采花工人出去的設定空間真是好用，可惜，時效隻有兩個小時，還需要不斷地增加時效……”
    謝餘似乎還有點不太滿意的樣子。
    莊凡的胸膛急劇起伏，他翻著白眼說：“光是這樣不斷地延長時效，我已經使用天賦異能過度了……我說，我們還有多久，香水還能不能支撐那些流民清醒的時間……”
    這群流民悄無聲息地潛藏在攻擊米迦勒他們的瘋狂流民怪物隊伍裏，動靜很小地扒拉著莊凡的那個設定空間邊緣的玫瑰，盡量不引起米迦勒他們的注意，也不進入他們的攻擊範圍。
    恢複了神智的流民對香水的氣味可以保持一種相對的清醒，因此不會混亂地去攻擊米迦勒他們，在這三個人被怪物流民吸引注意力的時候，這群恢複了正常的流民在不知不覺間，把數量龐大的絕美幻想玫瑰轉移到謝餘這邊來。
    之前謝餘也考慮過直接用花田裏的流民幫他去其他采花工那裏偷盜，但後來和工廠那邊的流民交談過之後，謝餘意識到那群成天待在花田底部的流民已經完全不可救藥了。
    就算是再高濃度的香水，也無法使他們保持清醒了，香水可以短暫地停下他們的攻擊，是它們的弱點，但沒有辦法讓它們恢複神智。
    那群夜晚出沒的流民，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絕美幻想玫瑰的共生物，失去了作為人的靈魂了-----已經是完全體的怪物，不能再為他們所用了。
    但好在謝餘在工廠裏找到的對香水上癮不深的流民還是可以恢複神智的，這些流民裏，謝餘還看到了他在成為實習醫生之前救治過的小女孩的父母，他們並沒有怨恨謝餘，反而還願意幫助謝餘。
    “謝醫生，這裏已經有160KG的絕美幻想玫瑰了，請問我們還需要繼續搬運嗎？”為首的就是那個小女孩的父親，他畢恭畢敬地彎下腰，他的臉上依舊是劇烈枯萎的紋路，但眼神卻是清澈了許多。
    謝餘點了點頭：“謝謝，你們辛苦了。”
    旁邊的莊凡正在給一些在搬運中受傷了的流民療傷------這些偷玫瑰的流民一般沒有進入作戰的中心地帶，所以傷勢都很輕微，基本莊凡隻需要使用傳染病防治中心給的一滴恢複藥水就解決了。
    倒是這些被治療的流民誠惶誠恐的，對於自己能被治療這件事感到不知所措-----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被當做人對待了，工廠裏的人都喊他們做賤民。
    給謝餘彙報絕美幻想玫瑰情況的流民，那個小女孩的父親遲疑了一會兒，臉色虛弱又滿懷希望地抬起了頭，看向了謝餘：“很感謝您的好心，白天在廢棄工廠的時候，願意免費給我們這種因為沒有香水而發瘋的賤民分發珍貴的香水，讓我們得以短暫的以人類的心智與你對話。”
    他抿嘴，向前一步，忐忑又緊張地輕聲詢問：“請您原諒我的唐突和囉嗦，我想再次真誠地詢問，您說的可以讓我們流亡的流民都用上香水，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謝餘放下望遠鏡，不疾不徐地轉身。
    謝餘的臉上帶著真摯，令人信服的微笑，向他們許諾：“隻要你們願意和我一直合作，支持我當上廠長，我保證讓流民都不再淪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明天我也會繼續把我掙到的香水分發給你們，你們到老地方等我就行。”
    這種做夢般的允諾讓正在搬運玫瑰的流民騷動了一陣，但很快他們就在謝餘的眼神示意下乖巧地安靜了下來，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眼巴巴地瞅著謝餘。
    “當然還要麻煩你們一件事。”謝餘說，“請你們明天盡量聚集周圍的流民，把他們吸引過來。”
    謝餘笑著伸出手，“我也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助他們也恢複神智，然後大家一起合作。”
    小女孩的父親，也就是為首的那個流民看著謝餘伸出來的手，眼睛裏的玫瑰幾欲枯萎，他皮開肉綻的眼眶包裹著劫後餘生的淚意。
    他在自己破爛的衣服上反複擦了好幾下手，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幹枯的手，去握住謝餘的手。
    “我們相信你。”他含淚哽咽，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謝醫生，你一直都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雖然我們的小女兒最後還是離開了我們，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我，我們願意為您這樣無私救助我們的好心人，做我們力所能做的一切，我們甚至可以獻上自己的生命。”
    謝餘笑得聖光普照：“不用感謝我，我們是合作關係，這是我應該做的。”
    這個流民握住謝餘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淌著：“不，您，您也隻有這麼多香水，還是您自己辛辛苦苦努力掙來的，還全拿來接濟我們了，這真的，您真是個大好人!”
    莊凡默默地看著眼前被流民冒著生命危險搬運過來的160KG玫瑰，然後又遠遠地望一眼遠處被他的設定空間困在裏麵，還在奮戰的米迦勒等人，最終他麻木的眼神落到了春風拂麵，但今晚啥也沒做的謝餘身上，突然就打了個寒顫，這個謝餘得虧是他的搭檔，不然，自己恐怕也是被他玩得死死的。
    “也沒有很辛苦。”謝餘揮了揮手，仿佛和流民同病相憐地歎息：“給資本家打工，被資本家吸血，在哪裏都是這樣的，也沒有時間享受，不如把掙來的香水拿來做好事。”
    被感動到無以複加的流民們：“嗚嗚嗚……謝醫生，您真的對我們太好了!”
    莊凡：“……”
    謝餘，真的好可怕……
    瞿江下遊。
    平靜的水麵冒起了一層氣泡。
    確定沒有監控過後，翟輝濕漉漉的腦袋從水裏鑽了出來，幾根觸手扒拉到了岸邊，巨大的軀體緩緩挪到了岸上。
    他還不太習慣待在水下。
    不過，剛從江裏上岸，翟輝就察覺到了，附近有人。
    他警惕的目光在四周來回巡查，卻沒有看見任何生物的蹤影。
    這甚至讓他有了再次躲回水底的衝動。
    “我在這裏等你很久了。”說話的是一個優雅的女聲，很快，又變成了低沉的男聲，“你是我在K市最傑出的作品。”
    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從陰影裏走出，他沒有嘴，臉上隻有一隻巨大的眼睛。
    “你是誰？”
    翟輝身後，幾根觸手緩緩地蠕動，呈現出攻擊的姿態。
    “你可以叫我先知，人類的世界已經不歡迎你了。這三個小時裏，你的相關資料已經傳送回了傳染病防治中心總部，介於你現在還沒有開始傷人，優先度排名靠後。但我知道，那個”不死鳥”正在路上，他的脾氣不太好，如今可能會處於狂暴狀態，說不定會順手來把你解決掉。他和黎思南可不是一個級別的，可能其戰力會是下一個”夜皇”。你要不要跟我走？”
    翟輝笑了：“你討厭你身上的味道。”
    是很濃烈的屍臭味兒，但他已經習慣了。
    “我知道，你的內心依然告訴你，你是人類社會的一員，但是那些低等的人類，不過是馬上就被淘汰的物種罷了。未來的世界會是我們的。”先知的聲音充滿蠱惑，“我們才是新世界的神，我知道很多東西，我能讓你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翟輝沒興趣聽他的長篇大論，於是他轉身，往山裏走去。
    “等等。”先知沉默許久，再一次叫住了翟輝，“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先知睜開眼睛，瞳孔不斷縮小，盯住了翟輝的眼眸。
    “天賦異能：蠱惑。”
    “天賦異能：預知。”
    在雙重天賦的作用下，翟輝一時間竟然對麵前的人產生了信賴的錯覺。
    “你一直很感激他，是他把你從死神的手裏救出來。你是被遺棄的孤兒，被親生父母拋棄，又被人販子拐賣，被賣到窮苦的山村，一個瞎眼的，脾氣暴躁的老頭兒那兒生活，受盡了虐待……對，就是你馬上想去的那個山村，你想讓那些害你的人付出慘重的代價……”
    “你不是什麼好人，但他是。他和你素昧平生，卻給你墊了醫藥費，還幫你找到了一份工作，你隻敢在他上下班的時候偷偷地跟著他，保護他。你知道你配不上他，他看上去出身不錯，長得也很好看，學曆比你高，有穩定的，收入高的工作，追求者眾多，甚至未必喜歡同性。你不敢想，更不敢對他表白。”
    先知能看到的不多，他甚至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這些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