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七香水工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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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碎又黏膩,密密麻麻的,插進泥土又拔出節肢的聲音讓米迦勒和寧林瞬間警惕地轉頭,寧林緊張地全身都顫抖起來,米迦勒把頭一擺,示意寧林躲到他身後去。
寧林下意識地往他身後站了一步,又覺得不對,自己一個成年人,怎麼能讓一個孩子保護?這也太丟臉了,又匆忙地站出來,對米迦勒說:“還……還是我保護你吧。”
他說話時聲音都在發抖,讓米迦勒直翻白眼,從身上掏出了一把銀色左輪拋給了他,“會開槍嗎?”他問。
寧林手忙腳亂地接住槍,就把槍對準了前方,伸手就去扣扳機,可扣了兩次,手槍都沒有反應。
“笨蛋。”米迦勒搖頭,奪回了寧林手裏的槍,替他拉開了保險拴,再扔回給他。
“瞄準目標,上臂往上抬一點……”米迦勒自己抽出了背上的大劍,全神戒備起來。
寧林拚命地克製著內心的恐懼,槍口顫抖著,慌亂地繞著那個發出奇異聲響的地點移動,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正在顫動的玫瑰花叢。
豔麗而茂盛的花叢不停搖晃顫動著,藏在泥土裏的的東西隨著顫動的花一點一點地靠近了寧林和米迦勒,一股濃烈的,宛若沉積許久的枯葉腐敗的氣息撲麵而來。
這顫動持續地靠近著,最終在距離米迦勒和寧林半米左右到達地方停下了。
米迦勒按住了寧林的手臂,示意他慢慢地把身子蹲下去,自己則微微俯身,蓄勢待發地緊盯著,用另一隻沒有拿大劍的手分開遮掩住那個靠近他們的生物的花叢枝葉,而持劍的手穩穩地對準那個顫動最後一次停下的地方。
這一瞬間,寧林感覺米迦勒根本就不像是個孩子,而是個身經百戰的戰士。
冷靜,從容,眼神冰冷,帶著一點接近獵物,等待獵食的興奮。
那雙精致漂亮的金色大眼睛更不像是人類,而是叢林中的獵豹,亦或是優雅的大貓,微微地閃著光。
那個東西似乎也知道米迦勒用武器對準了它,於是,它靜默不動了,半晌,它還是被寧林和米迦勒麻袋裏的花瓣香氣打敗了,一頭嘶吼著的人形怪物從泥土裏衝了出來。
它的身上沾滿了猩紅色的軟泥,還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淌,隻能隱約看出來一個人形生物的輪廓,身上的皮肉一瓣一瓣地綻開,就像是一片支棱在外麵,快要枯萎的葉片發著黑,而他們的骨頭就像是植物的莖,發黑的骨血從骨頭上凋敗地裂開,皮膚則是和葉片一樣的枯黃色,看著就非常瘮人。
這個怪物每走一步,身上吊著的葉片也就跟著一顫,隨著他的走動,他臉上的泥土終於滴落,露出一個大概的真麵目-----眼球下陷發黑,右邊臉上的肉已經全部凋謝,沒有肉隻有骨頭,但奇怪的是,一些白色的,密集的,肉芽般的骨刺卻在它的顴骨上蠕動著,就像是下一秒就要生長出來。
怪物抬起掉落的眼球,裏麵有一對枯萎到快要凋謝的玫瑰,它張開已經腐爛到鼻孔和牙齒的嘴,用白森森的牙齒發出詭異嘶啞的聲音:“香水……我要香水!給我香水!!”
那些在它骨頭蠕動的肉芽瞬間伸長,變成一根根長長的,帶有氣孔的肉色觸須朝著寧林和米迦勒撲過來,它身上原本那些沒有掉落肉的,隻有骨頭的地方,頃刻就被這些大拇指粗的細細蠕動的觸須填滿。
米迦勒打手勢讓寧林退後,聽從他的指令行事,好在經過十多天的地獄式特訓,寧林和他總算有了一些默契,自覺地後退幾步,仍是有點緊張地握緊了槍,對著那個怪物,隨時準備開槍。
這個怪物的觸須很長,從四麵八方而來的橫掃讓米迦勒連退了好幾步,但他還沒有立刻出手。
按照之前那個帶他過來的廠工的說法,花田這裏的流民這種怪物肯定不止一隻,米迦勒打算多誘導幾次這個怪物的攻擊,好摸清對方全部的攻擊方式。
他的敏捷度很高,和一個C級感染物周旋不是什麼難事,但這種想法僅僅維持了不到一秒,在又一次這個怪物伸出觸須來攻擊米迦勒的時候,米迦勒看著從他眼球前不到兩公分翻滾著擦過的觸須-----這個觸須有點像是某種植物的根莖,觸須上還間斷留著一些像是什麼東西掉落之後的疤痕。
很快,米迦勒就明白那是什麼疤痕了-----這些疤痕是那些血肉“葉片”幹枯後掉落,留在骨頭上的連接點的痕跡,這些從骨頭上生長出來的觸須上也有這個疤痕。
-----這個痕跡,和剛剛米迦勒采摘的成熟的,葉片枯萎掉落之後,留在“絕美幻想”玫瑰的根莖上的痕跡一模一樣。
米迦勒臉色難看地後退了幾步,他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揮起大劍,一劍幹脆利落地砍掉了眼前這個怪物的腦袋。
怪物嘶叫著伏地,但是已經遲了,越來越多的玫瑰搖動了起來。
砰砰砰砰。
身後響起了槍聲,是寧林開槍了,子彈紛紛射向了那些蠢蠢欲動,從玫瑰花田躥出來的怪物。
米迦勒感覺自己後退的時候踩在一塊正在軟綿的,肉質感扭動的土地上,他低頭一看,無數的根莖般的觸須在他的腳底扭動纏繞,就像是一群正在爬行的蟒蛇,從米迦勒的腳底一路蔓延到開始起伏的花田的每個角落。
廣袤的玫瑰花田裏,影影綽綽的流民從泥土裏搖晃著爬了出來,它們的臉上和身上長滿了觸須,一直委頓到地麵的泥濘裏,而這些流民身上扭動的觸須和花田裏,在月光下越發美麗的玫瑰根葉是相連的。
這些流民,已經完全成了“絕美幻想”玫瑰的寄生物,它們寄生在這些玫瑰的地底。
它們一直藏在土地裏苟延殘喘,用兩隻浸染了玫瑰的眼球夜以繼日地,垂涎又癲狂地看著土地外麵,隻等凋謝了葉片的飽滿花朵被采花工摘下,以至於最後連骨頭都被這些玫瑰根莖寄生了。
即便身上長滿了玫瑰葉片掉落之後的疤痕也毫不在乎。
花田從深紅色的軟泥地變成了腐爛血肉的沼澤-----這些表麵濕滑的紅泥,都是這些流民身上掉落的“葉片”堆積,踩踏而成,但味道卻被玫瑰馥鬱濃烈的香氣蓋住了,根本聞不到。
從地底生長出來,身上長滿了觸須的流民睜著玫瑰定格在其中的眼睛,就像反過來的提線木偶般一步一步朝著米迦勒和寧林靠近,米迦勒和寧林的腳踝也被從地底冒出來的觸須纏住了。
一張人臉從米迦勒的腳邊浮現,這張人臉有將近三分之二都腐爛了,全是觸須,它張開的嘴裏也冒出觸須,他嘴裏的觸須收縮纏緊,把米迦勒往地底拽。
它嘴裏含著觸須含糊不清,咕嚕咕嚕地說:
“給我香水!!”
“給我玫瑰!!”
這冤魂不散般的聲音好似合唱,從四麵八方傳來,月亮皎潔地照耀著深紅色的地麵,米迦勒咬牙舉起大劍朝著腳踝上的觸須砍去,在觸須斷掉的一瞬間,他眼中的玫瑰綻放了第二瓣花瓣,看情況快要畸變了。
寧林手忙腳亂地徒手去扯纏在腳上的觸須,他不敢開槍,因為他的槍法並不好,剛才那幾槍,全部都打空了,他要是朝著纏在腳上的觸須打,很有可能把自己的腳都給打斷。
“我該怎麼辦?”寧林急得聲音都有些哭腔,眼看著自己就快被那些流民給拉進花田了。
“照著平時我教你那樣做!”米迦勒自己也自顧不暇,哪有時間去管寧林?
寧林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一團漿糊,他隻能徒勞地看著自己的腳已經接觸到那些惡心的,腐臭的血肉與紅泥沼澤,也許是求生的本能導致他急中生智,他對著那些全身滿是觸須的流民張開了手掌,他使用了自己的天賦“吞噬”,盡管他使用得並不熟練。
一隻小小的啄木鳥的尖喙鑽出了他的手掌心,尖喙張開得比平時還要大,就那麼一隻小小的喙,卻在瞬間將寧林腳上纏著的觸須給全部吞進了肚子裏。
寧林得救了。
他一骨碌地爬起來,衝向了米迦勒,把手掌上的啄木鳥的尖喙對準了米迦勒的腳踝,尖喙再次把米迦勒腳上纏著的流民的觸須也給吞了下去。
啄木鳥的出現,在流民群中引發出了一陣騷亂,似乎懼怕著這隻小小的啄木鳥,流民們驚恐地嘶叫起來。
米迦勒眼裏充滿了驚訝與讚賞:“幹得好。”
他拎起了寧林,白色的蝴蝶翅膀自他身後出現,撲扇著飛上了半空,大劍由上而下,一道刺人的雪亮的光芒閃現,頃刻間覆蓋了眼前這一片的玫瑰花田。
這是他的天賦異能:聖光。
聖光普照之下,一切邪靈都將被淨化……
順著純白月色下的花田往前,在這片一眼望不到邊的花田另一頭,謝餘和莊凡正在田埂邊鹹魚般的躺著。
兩個人一動不動,雙眼發直地看著天空,除了胸膛因為激烈的體力活動還在起伏,看起來就像是兩具剛剛被抬到這裏的屍體。
“我已經休息了五分鍾了,應該起來采花了。”莊凡說。
“你覺得我們現在休息五分鍾和休息十分鍾,對我們完不成工作這件事情有影響嗎?”謝餘冷靜地反問。
莊凡:“……好像沒有。”
畢竟他們到現在也就采集了六公斤,看樣子天亮之前已經不太可能完成采摘40KG玫瑰的任務了。
謝餘神情淡淡地:“那我們就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莊凡:“……”
他很懷疑謝餘以前在軍區醫學院裏的最優秀醫生稱號是怎麼得來的?靠摸魚?
“謝先生,你難道就沒有法子破解現在的局麵?”莊凡問。
“我可是新人啊,才第一天執行任務。”謝餘斜眼看莊凡,眼底有著一抹戲謔。
莊凡歎了口氣:“好吧,要不,我們幹脆跑得了。”
謝餘:“要跑你跑,我連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後,他斜眼上挑看向了莊凡:“我就不信你也沒有破局的辦法,所以,我們兩個現在不行動的原因應該是一樣的,對吧?”
莊凡微妙地沉默了半晌。
謝餘把頭轉回來看向天空,繼續說了下去:“第一就是,我和你的確不可能靠常規的勞動獲得40KG玫瑰,在沒有辦法用這個途徑通關的情況下,我們的勞動就是沒有回報的,低性價比並且還會加快我們被感染的速度。”
“在統計了你和我第一個小時的勞動成果之後,我們已經可以確信這種方式不行,所以,這種無意義的勞動就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