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準備室裏，周默雲沉默地用洗手液清洗自己的雙手，謝餘作為助手，也在為自己消毒。
    “今次的手術，是一位覺醒者戰士，在H市解決感染物的過程中不幸感染了，覺醒者的隊友希望我們能用手術的方式切除他的病變部位。”周默雲伸開雙臂，由著一名護士為他係上手術服背後的係帶。
    謝餘低低地“嗯”了一聲，也轉過身去，讓另一名護士為自己穿手術服和防護服。
    “緊張嗎？這可是你被吊銷醫生執照後的半年內，第一次接觸這樣複雜的手術。”周默雲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謝餘搖頭：“不會。”
    周默雲說：“那就好。”
    “等他們簽署了一個手術協議後，我們也要簽署一個保密協議，然後就要開始手術了。這個手術，沒有麻醉師，病人會承受上千倍的痛苦，如果他們掙紮起來，對我們會很麻煩。”周默雲說。
    “知道了。”
    手術室的燈亮著，手術台上卻空無一人。
    謝餘耐著性子等待著。
    一分鍾後，兩名軍官用擔架推進來一個圓形的金屬艙。
    這個手術因為有著百分之六十的危險性，參與手術的醫生就變得很少。
    畢竟雖然救治病人是醫生的天職，但是如果會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免不得要掂量掂量。
    在場的醫生都簽署了保密協議，然後，謝餘看了一下留在手術室裏的醫生隻有三名，主任，主治醫師周默雲，還有作為助手的自己，兩名護士，沒有麻醉醫生。
    艙門開啟的時候，迎麵而來的就是一陣寒氣。
    病人被抬上了手術床。
    在看見他的第一秒，一個小護士沒忍住，轉過頭吐了。
    另一個小護士神色大變，聲音顫抖：“這是……這是什麼？”
    病人的肚子上長滿了半透明的卵，這些卵泡在無影燈的照射下，露出了裏麵跳動的生物，像是魚。
    黑色的幼魚在卵泡內歡樂地遊動，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
    這些卵泡似乎是從病人的身體裏長出來的，魚卵表麵甚至能看到撐起的皮膚組織，以及下麵幹癟的脂肪，他們密密麻麻們地擠在了一起。
    像是，一勺魚子醬。
    謝餘在心裏想。
    軍官們麻溜地把患者捆在病床上，動作很是熟練。
    周默雲淡淡地說：“根據他同隊的隊友說，他是被C級感染物寄生，已經到達了病變的第二階段，如果切除他身上的病灶加以輔助治療還有康複的希望。情況緊急，不過大家放心，這些魚卵隻是普通的低級感染物，不會對你們造成二次感染。”
    謝餘有個很好的特質，那就是冷靜，這份冷靜讓他第一次拿到手術刀時，就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如今也一樣，在片刻的震驚後，他反倒是繼周默雲之後，第二個投入手術的醫生。
    病人呼吸很微弱，很顯然，他也有痛覺。
    周默雲的技術是相當的好，手很穩，神情甚至稱得上悠閑。
    看起來他對這趟手術完全是遊刃有餘，但謝餘想不明白，他為何會指定讓自己做他的助手。
    “刀，鑷子，止血鉗……”周默雲一邊手術，一邊將一隻手伸向了謝餘，指示他跟隨自己的動作來，“把這個用止血鉗夾住，心跳，呼吸，血壓目前多少？”
    主任看了下記錄本，報了一組數字。
    謝餘跟他配合得出乎意料地默契融洽，就像是一對上戰場的搭檔，配合度完全天衣無縫，完美無暇。
    每當一顆魚卵被切下的瞬間，病人都會痙攣似的掙紮，一張臉更是通紅，卵泡上的血絲清晰可見。
    被摘下的魚卵迅速幹癟，像是蒸幹了水分海參，萎縮成一小團。
    這些魚卵被統一丟進了專門的處理箱，裏麵是沸水，高溫不能殺死魚卵，但是能有效地降低它們的活性。
    “為什麼不打麻醉？雖然它已經被固定住，但是肌肉顫動也會妨礙手術視野。”謝餘問出了剛才他一直想問，又沒問出口的問題。
    周默雲說：“病人的隊友不同意打麻醉，怕一旦打了，對方可能再也沒有機會醒過來。”
    K市的隔離病區裏的醫生算不上是最好的，但周默雲卻絕對是一流的，是全國既有優秀的技術，又有出眾的外貌的醫生中的典範，就連在原本的軍區醫學院公認醫術最好的謝餘都不知不覺地被他吸引住了視線，而且，還不得不承認，認真工作狀態下的周默雲絕對是足夠吸睛的超高顏值。
    這個周默雲穿著藍色的手術防護服，還不像其他醫生那樣穿防護服，他的手指靈活地操縱著薄薄的手術刀，眼中閃現著專注而冷漠的光，他那微微翹起的，纖長的睫毛輕輕地隨著他的優雅動作撲扇著，好像透明的蝴蝶的翅膀，也在扇動著謝餘的心房。
    “你走神了。”周默雲突然說。
    謝餘一愣：“啊？”
    周默雲頭都沒有抬起：“這個習慣可不好。虧你還是軍區醫學院裏首屈一指的外科醫師。”
    他的薄唇挑起了一個譏誚的弧度，“我很懷疑你是怎麼獲得那個稱號的。”
    謝餘不解：“什麼稱號？”
    周默雲輕笑：“軍區醫學院裏最優秀的外科醫師。不知道究竟是你哪裏最優秀，是這張臉麼？”
    謝餘覺得自己有點想揍人。
    他覺得任何話一到周默雲的嘴裏都不是好話。
    因為周默雲是隔離病區最厲害的覺醒者醫師，他做手術從來都不穿防護服，不戴防護麵罩，也就是說，他不但不懼怕感染，反而更渴望與感染物接觸，這樣對提升他的靈力值和精神值有很大的好處。
    大約是精神集中的時間過長，謝餘感覺到些微的疲憊。
    主任一直沒有參與手術，事實上，幾乎每台手術都沒有他能參與的份兒，他隻負責做記錄和從旁協助，而他也樂得如此，他隻是個普通人，唯一擔心的就是感染，如果他不是整個科室的主任，他甚至希望遠離手術室。
    手術一直持續了四個半小時，位於胸腔的最後一枚魚卵終於被成功地切除。
    主任年紀大了，就算沒有親自參與手術，可也感覺到了疲累，頭上甚至都冒出了顆顆的汗珠。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地麵傳出一陣劇烈的顫動，頭頂的無影燈也在劇烈的晃動著，外麵，有刺耳的報警器拉響的聲音。
    “警報，警報，K市第五隔離病區C區遭受不明感染物攻擊，等級為B級，感染值800，感染天賦：磁力波，生命吸取，感染方向：巨大化。高磁力會造成強烈的震感。”
    手術室外麵傳來了醫院播報員緊急的播報女聲，“請病區的特別行動組的周默雲醫生立即前往C區支援。”、
    周默雲摘下了腈綸手術手套和口罩，對謝餘說：“你幫我完成最後的工作，我去去就來。”
    謝餘頷首，看著周默雲和主任出門，他揪住了快要伸出血管裏的白白的細絲，低低地說：“再等一會兒，他們還沒有走遠。”
    謝餘知道變色龍還在幼崽階段，需要大量的營養，手術室門無聲地關閉，他靜靜地盯著頭頂的監控攝像頭，眼中冒出了綠色的光。
    監控攝像頭的燈在他的注視下緩緩地熄滅。
    謝餘把手放開，白色的細絲開始蜂擁而出，飛快地伸向了沸水裏的那些魚卵，他顫抖著閉上了眼睛，與變色龍幼崽一起享用那些魚卵。
    怎麼說呢，味道不算難吃，有種雞蛋羹的味道。
    可是，沒有鹽，如果是他自己來吃的話，會加上不少的佐料，那樣更容易入口。
    在變色龍幼崽進食的時候，食人花在他的體內瘋狂地躥動，幾根藤蔓鑽出來，想要跟幼崽搶食，謝餘無法阻止這兩隻貪婪的東西，但好在食人花似乎本能地畏懼變色龍，等到變色龍徹底飽腹，才膽戰心驚地吃它剩下的。
    謝餘好奇這隻變色龍到底是什麼樣的品種，恐怕比其他兩棲類動物更要凶殘一些。
    謝餘慢慢地開始縫合病人的傷口，他的動作非常熟練，很快完成了收尾的工作。
    等他走出手術室後，兩個準備幫他忙的護士似乎才如夢初醒，趕緊跟著他出來等候吩咐。
    這一切都該歸功於係統，是係統讓她們徹底進入了夢遊的狀態。
    “手術做完了？”
    周默雲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謝餘的腳步一頓，竟然沒有察覺到他究竟是何時回來的。
    “襲擊處理了？”謝餘反問。
    “嗯。”周默雲金絲邊眼鏡片下閃爍著幽冷的光。
    “他對你起疑心了。”係統在他腦海裏說，“要小心，這個人很不好對付，我懷疑今天這場手術，是他對你的試探。”
    “那些魚卵？”謝餘問。
    “放心，幫你處理好了，我想，這位厲害的周醫生應該不會懷疑到你的好閨女和好幺兒的頭上。”係統說。
    謝餘：“好閨女？好幺兒？”
    係統：“食人花難道不是你閨女？變色龍不是你幺兒？”
    謝餘：“草!”
    周默雲的手指按了下自己的眼鏡框，淡淡地詢問：“需要我送你回去嗎？畢竟外麵並不安全。”
    謝餘說：“榮幸之至。”
    謝餘轉身欲走，周默雲上前一步，從他的衣擺處拈了一根白色的細絲：“這是你的頭發絲？”
    謝餘怔了一下：“不是。”
    係統在他腦海裏吹了聲口哨：“看來，好幺兒還是留下了一點把柄。”
    周默雲淡笑：“我想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