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聿爾
    幽水囚碧，花木常綠，這寬曠的將軍府已蕭條了三年，恐怕也隻有我會悄悄探入。遠遠看去，翠竹華亭之內以素服公子長立於內。
    “聿爾，你怎麼又是這身裝扮？我不是才送了你二三十件女裝嗎？”
“噢，三公子來了，可願聽我吹奏一曲？”
“聿簫爾律，自然是求之不得。”她這縹緲的簫律似乎又重見天日了，四年前曾在王宴上吹過一次，使她父親李大將軍的慶功宴。她那次也是著男裝，吹奏的曲子似乎叫《得勝歸》。開始時昂揚激蕩  ，不若簫音，正當眾人嘩然於此時，那調子急轉直下，無限蒼涼，似乎讓人又看到戰場上的屍橫遍野，眾將士犧牲後魂歸故裏卻隻見雙親垂淚，嬌妻掩麵的悲愴。
自從那次之後，我就記下了這個叫做‘聿爾’的女子。縱使之後他父親‘定北大將軍’戰敗身亡，將軍府就此衰落，我還是時常往這裏跑，隔三差五就送東送西。
最貼心的手下，賀羽問我，是不是被她那絕世的容貌所迷惑，我笑而不答，他勸我說——紅顏禍水。
的確，那樣上揚的眉眼，回轉如絲卻不失清雅，堅挺的鼻梁，輕薄的朱唇，不點自絳，一頭青絲如同極品絲綢，不作任何修飾，陽光照耀下反射的絲絲斑駁如同素雅的蘇繡，清瀾活水般靈動。那樣絕世的容貌確實讓我不禁動容，不過她的性子與才智才是最令我心馳的吧，經曆過那麼多之後，她對政治的熱忱依然不減。
長久的沉默，偶爾的莞爾，不哭不鬧，哪怕是看見自己父親被寸斷的慘狀，她都沒有落下一滴淚。曾經問過她，為什麼那麼熱衷於政治，對書畫尚可解為興致，但沙場廟堂恐怕不會是興致所致了吧，她的容顏可以為她換回一切。
世人沒有在她門前輾轉，恐怕也是因為她極少出門，平日也以男子身份示人吧。隻記得當時她淡淡地說“以色侍君者，色衰則愛馳。”
察覺到我的走神，她靜靜得說到：“錚，似乎對我這曲子不感興趣啊，不吹也罷。發什麼呆呢？”
錚，我的名字，聽見她喚我，飛出的思緒又收了回來。“哪裏，隻是想起你吹奏的《得勝歸》，不免悵惘。”
沉默不語，她想起了點什麼，又忽然回頭，嘴角上揚，淡淡問到：“錚，願合奏嗎？”
“合奏！”聽見她吐氣若蘭的口中說出這兩個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孤傲的她會與人合奏？隨然她簫音如同天籟，飄渺冷傲，卻很少有人聽過，最張揚的一回恐怕就是那次慶功宴了吧。今天她說為我吹奏一曲我已受寵若驚。如今她又提議合奏，我豈會不應。“當然，求之不得。”我答應的不假思索。
“嗬……”    
她笑了，笑得雲淡風清。不羈地淺笑話過臉龐，卻停在了我心裏。輕輕呢喃“雲淡風清。”
片刻之後，簫聲揚起，淒清的調子，吹得確是《塞外曲》。指撥弦，弦動聲起，我隨即撫琴，應和著她的旋律。昂揚、激蕩、高亢的《塞外曲》中卻洋溢著哀傷。
時候，我問她為什麼挑了那曲子，她說“隨性而為，別無他意。”她的隨性，我卻癡迷。
一個月後，聿爾消失在將軍府，府中家仆亦被遣散。皇都中一歌姬名聲鵲起，名曰——別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