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一諾江湖煙水 不記幾生前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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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嗎?我茫然地睜著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圓形的帳篷頂,周圍古色古香的擺設,沒錯!是我住的帳篷!剛剛那個聲音——魏珠!我猛地抬起左手……好疼!但是那個玉鐲,正安穩地掛在我的手腕上。
接著,雜亂的腳步,一張久違了的臉出現在我的上方。康熙!我急忙想起來請安,卻被渾身的疼痛扯咧了嘴。康熙忙一把按住我:“別動,你身上有傷!他們剛給你上了藥!”我看著康熙,突然一下子覺得很想哭。把所有的事情都理了一遍,我第一句話就問:“他們……四爺、八爺、十四爺呢?十三爺,十三爺的傷……”
康熙安撫了我一下,柔聲道:“都好,都好,胤祥沒大礙了,你給他一碗濃鹽水,一碗濃糖水,倒真及時救了他。這個法子,別說朕聞所未聞,太醫們都不曾聽過。你這孩子,自己的命不要了!你今天一人救了朕的幾個兒子,朕……”
康熙顫顫地撫了撫我的頭發,我勉強笑一下說:“皇上千萬別這麼說,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隻要爺們沒事,奴婢就是死了也值得。”“不許胡說,朕在這兒,什麼死不死的!你若出事,朕如何向惠妃交代,如何向你阿瑪交代!你好好養傷,有何地方不舒服定要全說出來。這是聖旨!”
我感動地點點頭:“奴婢遵旨!”康熙立刻交代身後的幾個宮女要好好伺候我,末了叫我好好休息,就走了出去。我躺在床上吐了一口氣,我回來了!沒有出任何差錯!問了宮女我才知道,我已經昏迷了一個時辰。
嗬!我苦笑地想,我在古代兩年,現代就昏迷了兩天,我在現代一個月,古代就昏迷一個時辰。這個時間計算法還真是很奇特啊!又打聽了下阿哥們的情況,其它阿哥均無大礙,十三的傷勢稍微有些嚴重,不過好再是皮外傷,血流的多了一些,現在已經好多了。正想著怎麼才能去看看十三,就見帳篷的門一掀,兩個身影飛快地衝了進來。是八阿哥和九阿哥。
看到他們,我先是一征,想到我所看到的那個殘忍的結局,心立刻抽了起來。九阿哥見我醒了,衝我點點頭,就衝著帳篷裏的宮女喊了聲:“出去出去,都出去!”幾個宮女急忙請了安,退了出去,他也跟著走出帳篷,在門口站著。
八阿哥一下子在我床邊跪坐下,握住我的手,直直的盯住我。那眼神裏有心疼、憤怒、自責、難過……我伸手撫摩他的臉頰,衝他微微一笑,他還在擔心我的安危,他不知道自己的結局,要比我現在的模樣慘上一百倍,一千倍!
他見我隱隱有了淚光,急忙心疼地說道:“很疼嗎?我已經來看過你三回了!剛聽到你醒了,我急著要過來,誰知看到皇阿瑪進去,這才等到現在!”我笑著說:“不疼了,看到你就不疼了。”
“可是我疼!”他大聲說道:“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怎麼連你自己命都不顧就衝過來救我?熙臻,你嚇壞我了!我真怕我就此失去你!”
我心一動,眼淚辛酸地掉了下來,伸手抱住了他。他的疼,他的惜,他的情,他的意,我全部感受的真真切切。他一怔,隨即也輕輕地抱住了我,過了好一會,他柔柔地說了一句:“這次你不會再把我推開了吧?”
我心一凜,緊緊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隻是更緊的擁住他。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拋棄了,我隻有他,隻為他。
“回了京,我就去請皇阿瑪賜婚。”隔了好一會,他輕輕地又很篤定地說道。我沒有說話,隻是低低地恩了一聲,他有些不敢相信,竟像個孩子般地笑了起來:“你真的答應了,我不是在做夢吧?”我也笑了笑,卻難以抑製滿心的傷痛。
九阿哥撩起門簾說:“八哥,讓熙臻休息吧!”八阿哥應了一聲,鬆開了我。溫柔地看著我道:“你好好休息,我遲一些再來看你!”我笑著向他點點頭,他一步一回頭地走了出去,站在門口撩著簾子還遲遲不肯出去。我做了一個放心的表情給他,他才一笑轉身離去。
微微轉過臉,被渾身的生疼扯的皺緊了眉頭。我從馬上摔下來,又從斜坡上翻滾下去,就算沒有傷到骨頭,皮外傷也一定挺重,雖然當時沒有來的及思考,但方才康熙的一席話卻讓我上了心。是啊,我一個人救了他的幾個兒子,如果我是個男子,怕是現在已經官袍加身了吧!以前偶爾討他歡心,不過幾件稀罕的玩物或是銀兩賞賜,現在呢?他會拿我做何?
正思考著,門簾又掀了起來,我以為是宮女,便淡淡地說道:“你們先休息吧,我這裏沒事了。”那人卻並不說話,正一步步向我這裏度來。我側臉一望,四阿哥!我最不想見到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了我的麵前。曾在腦海中設想過一千次一萬次再與他相見時的模樣,現在卻隻有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他——未來的雍正皇帝。
我讀不懂他的眼神,又有誰能懂呢?這個看似與世無爭,雲淡風輕,對太子和康熙忠心耿耿的皇子,最後卻成了九龍奪嫡最大的贏家。這一仗,竟贏的如此鮮血淋淋。
“為什麼?”許久之後,他開口問我。為什麼?這不是我最想問他的一句話嗎?為什麼?我怎麼開口?如何回答?我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我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他沒有再說話,走到我的床邊坐下,看著我,皺緊了眉頭,相顧無言。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南巡的日子,我與他靜靜地在甲板上坐著。那時的心境是如此平和,可現在,隻有一下一下被扯的生疼。
巧兒撩簾子進來一見四阿哥在裏麵,嚇得行了個禮又急忙退出去。我下意識地看了看他,過了半晌,他站起來起身向外走去,依然一言不發。我怔怔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枉然惆悵。
※※ ※※ ※※ ※※
在太醫的悉心治療和巧兒她們用心的照顧下,沒幾日,我就可以下床了。康熙,四阿哥,八阿哥都派人送了藥膏。說擦拭以後,身上的疤痕會漸漸淡一些。十阿哥一有些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就往我這裏塞,生怕我吃不飽玩不夠似的。
等我腿能下地以後,十四立刻給我送了隻小白兔子來,果真是按照我的要求,耳朵不是很長,尾巴翹翹地很可愛。我叫人搭了一個小籠子,把它養在裏麵。每日逗它玩,心情不覺好了許多。
八阿哥經常來看我,有時是和九阿哥一起,有時是單獨一個人。四阿哥卻沒有再來過,也好,見到他,心裏總有太多太多的感觸。在巧兒的攙扶下去看了十三,他已沒什麼大礙,隻需要靜養。我們兩個病號坐在一起半斤笑八兩的瞎侃,聽著十三爽朗的笑聲,心裏又是隱隱的難受。如果你知道你會被圈禁十年,落的一身病痛,還會有這樣的笑容嗎?
說來好笑,因為這場事故,十三倒是得了個康熙親自起的外號叫:“拚命十三郎”,我憤憤不平地跟十三說:“最拚命的人明明是我,怎麼你得了個這麼拉風的綽號,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十三哈哈大笑一翻問我道:“對了,那個濃鹽水濃糖水是什麼意思?”我瞪他一眼:“你管那麼多幹嗎,能救你就行了!”
十三打量了我一眼,調笑道:“那你要我怎麼感謝你?以身相許?”我剛想喊你想得美他就立刻搖搖頭道:“我可不幹!”我一聽來了氣:“我這麼個絕世大美女配你你還嫌委屈?”
十三把床捶的咚咚響笑得直抹眼淚:“得了吧,就你還絕世大美女呢!”我瞪他,哼了一聲把頭別過去不理他,他笑一會又說道:“也許在四哥眼裏是!”
我心裏一驚,轉身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笑著說:“別人也許看不出來,我自小跟著四哥長大,這些心思我還能看不出來?從他看你的眼神我就了然,與對別的女子,絕對不一樣!”
我低下頭,這是我最最不願意去麵對的事,反倒這樣讓十三輕描淡寫的提起了。
十三看我一眼,問道:“你呢?你對四哥呢?”
我茫然不知所措,初看到那些曆史的時候,我的心裏是恨他的,可是回來以後看到他,又多出一些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的意味。也許是我無法把眼前的他與曆史上的他聯係在一起吧!搖搖頭,我喃喃地說道:“我怕他!”
是,我是怕他的,因為他是雍正,因為他會那麼殘忍的對待他的親兄弟、他的老部下,那我呢?他又會怎樣對我?
十三怔了怔,緩緩說道:“確實有很多人怕四哥的,可是……”他頓了頓,歪著腦袋,似乎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一時間沒了話,我對他笑了一下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行圍結束的時候,我與十三的傷已經基本好了大半。抱著十四送我小兔子一路坐著馬車回了京,心裏忐忑不安。在熱河時八阿哥說過一回京便會向康熙請求賜婚,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說,康熙又會是個什麼反應。
等了幾日,康熙一直都是淡淡的神色,囑咐我多休息,也沒提行圍時的事,也沒提賜婚的事,我心裏有些著急,卻也不知道怎麼辦。倒是魏珠動作麻利地把康熙許諾賞給我的雲錦刺繡很快就送過來了,經曆了這麼多事,我都把這茬兒給忘了,他倒是記得牢牢的,也難怪康熙這麼寵他!
這麼不安地等了好幾日,一天康熙用完晚膳以後,坐在桌子前批折子,我端著茶給他呈了上去,他看看我笑道:“熙臻的身子好了?不再歇幾天?”
我做了個萬福道:“回皇上,奴婢都是些輕微的皮外傷,已經沒有大礙了,謝皇上關心。”他放下手中的折子,示意魏珠他們退下去,然後緩緩地看著我道:“也是日子該和你說了!這一回不像平時賞你些小玩意就可以,你……”他頓了頓:“你可願做朕的兒媳婦?”
我的心緊張的砰砰直跳,低著頭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康熙笑了笑說:“佟國維說應該給你封號,那日明珠進宮時也與朕說了,你與胤禔本就為表兄妹,把你給了他也是好的。朕覺得……”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胤禔?大阿哥?怎麼會扯到大阿哥的身上去?猛地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康熙,康熙愣了愣,沉聲問道:“你不願意?”
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渾身都顫抖了起來。我怎麼可能願意!可是我能這樣說嗎?大阿哥要我,若是八阿哥再來要我,康熙會認為什麼?這樣的結果就是我絕對會死的很慘!再說,康熙現在雖然還比較看中大阿哥,再過五年就會把他圈禁起來一直到死了,我若是跟了大阿哥,下場自然也不言而喻!
想到這兒,我急忙磕了一個頭道:“回皇上,奴婢年紀還小,嫁人的事現在談早了些,奴婢隻想在皇上身邊伺候,求皇上不要趕奴婢走!”
康熙叫我起來,說道:“別動不動就嚇的跪下來,朕沒說要趕你走,朕是想問問你的意思,本身,朕的意思也是想再多留你在身邊一些日子,既然如此,這事就不再提了。”我心立刻放了下來,長長籲了口氣,忙磕頭謝恩。康熙緩了緩又道:“可也不能不賞你了。護軍參領的位置現在正空著,朕看,你的哥哥堪當此任。”
我的哥哥?我愣了一下!啊,對,我確實有個哥哥,是嫡夫人的兒子,一直在西安當職,所以我一直沒有見過。如今升做護軍參領,不僅是從四品官升到了正三品,更可以調回北京了。雖然與我沒痛沒癢的,我還是隻得磕了個頭謝謝康熙的大恩大德,終於有點明白什麼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