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莊園
“你這個混帳！追求我女兒不成就誣陷她是女巫，神明不會寬恕你的！”地上的老婦人怒吼道。
我鄙夷的看著那個男人。男人憤怒的指著老婦人道：“你這個老太婆滾一邊去，誰追求過這個女巫了？你不要胡說！”
我拉拉理查的衣領，悄聲問道：“有痣就是女巫了嗎？”
理查眼裏布滿了笑意，但仍抿著嘴唇點頭。然後也在我耳邊悄聲問道：“你是女巫嗎？”
我是女巫嗎？當然不是！可是小時候安娜給我洗澡的時候說，我背上有顆痣。那不會哪一天我也被人冤枉是女巫吧？
理查看到我擔心得皺緊了小臉，笑得更開心了。  “放心，有我呢。就算你是女巫，也沒人敢處決你。”
我嗔了他一眼。他含笑親親我的額角，然後對眾人道：“既然如此，那麼……”
我忙捂住他的嘴，小心的問道：“你不幫他？”
他拉開我的小手，笑問道：“她又不是你，我為什麼要幫？”
我瞪大了眼。這麼無情？“而且……”理查又道：“我就算現在救了她又怎麼樣？等我們一走，這些愚昧的村民還是不會放過她。”
“那我們就帶走她啊……”
“帶走她？”理查皺眉，“你沒看到她還有個老母親嗎？”
“可……”我急了，“可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理查看著我，無奈的搖頭。最後對眾人道：“既然她是女巫，那麼就讓她到前麵的帕特卡莊園受刑吧。”
“帕特卡莊園？那不是領主理查王子的莊園嗎？”一個聲音說。
“難道你就是理查王子？”之前氣勢洶洶的男人惶恐的看著理查道。
理查沒有理她，舉步向馬車走去，臨走前，看著還在地上的老夫人道：“你既然是女巫的母親，就陪你女兒一起來受刑吧。”
“理查你真是太棒了！”我高興的親親理查的左右兩邊臉頰，然後掀開窗簾向後麵看去。之前的那些村民們已經跪了一地。
理查又將我攔腰拉回來。“你怎麼總是那麼不安分？”
我嗬嗬傻笑著，道：“因為有理查幫我撐腰啊。”這頂高帽子一戴，理查也隻能苦笑著搖頭。
之後沒多久，我們就來到了帕特卡莊園——理查的莊園。
理查帶我來到這裏以後，我便興奮的四處東張西望著。最後是他一把把我抱起，帶到了大廳。
在大廳裏有一個銀白頭發、鷹鉤鼻、薄唇的中年男人恭敬的迎接我們。
“這是莊園的管家，伯特先生。”理查說，然後警告的對我道：“以後你要好好聽他的話。”
我看著眼前這個不像好人，貌似極不好相處的管家，任性的問道：“為什麼要聽他的話？我隻聽理查的話。”
“是嗎？”理查壞笑著在我耳邊說：“可是待會兒來的那對母女可都是要交給伯特先生處理的哦。”
我一驚，“為什麼？你才是莊園主啊。”
“莊園主也不能什麼都管啊。莊園法庭【注1】本就是總管主持的，我何必多插一腳呢？”
我氣的咬牙。這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嗎？死神你不會騙了我吧？
“伯特先生好。”能屈能伸才是大女子。這種情況下，我也隻能認了。
之後理查將我抱入一個房間裏。沒錯，抱。想想做小朋友還真是不錯，不但可以任意撒嬌，耍小脾氣，連走路都省了。
這個房間沒有城堡裏的那麼大，但算得上是寬敞明亮，設備齊全了。
理查抱著我躺在床上，呼了口氣。看樣子他也是累極了呢。
我趴在他的胸口幸福的笑著，這樣和理查在一起的日子，真好！
“你那個鷹鉤鼻管家會怎麼處置那個女人？”我問。
“鷹鉤鼻管家？”理查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揉揉我的頭道：“貝爾還真是可愛。”
“那他是長了個鷹鉤鼻啊。”
“是是，長了個鷹鉤鼻都是他的錯。”然後又笑了起來。
我狠狠掐了下他的腰，喝道：“不許笑了！”
“喲，小丫頭發威了，敢對本王子如此無力，不要命了？”理查笑道。
“哼，那你就殺了我啊！”我仰頭道。
理查捏了下我的臉頰，道：“就是知道本王子舍不得，才這麼無法無天。”
我笑了起來，緊緊的摟住理查，說：“因為我最喜歡理查了。”
“是嗎？”隨即捧起我的腦袋，問道：“那約翰呢？”
約翰？那是你的壞兄弟。“約翰是個任性的小屁孩。”我皺皺鼻子道。
理查親親我的臉頰，看樣子他很喜歡我的答案。遂又問道：“你的管家究竟會怎麼處置那女人啊？”
理查將我抱緊，勾起我的棕法道：“莊園法庭除了能對村民行使司法權，村民還可以在那裏得到任命。”
“你的意思是說，會留那兩母女在這裏工作嗎？”
理查但笑不語。另一隻手勾起一撮自己的長發，道：“你看，我們的頭發都是棕色的呢。”
我怔愣的看著理查有點興奮的表情。他這是……在尋找我們的共同點嗎？
“怎麼不說話？”他揪揪我的頭發。
“痛！”我捂著被他揪痛的地方，橫了他一眼。
他笑了起來，親親我的額角，道：“貝爾生氣的樣子都是這麼可愛。”
看著他的寵溺，我忍不住問道：“那理查喜歡可愛的貝爾嗎？”
“當然喜歡。”他揉揉我柔軟的發。
我知道他說的喜歡是對孩子的喜歡，就像我喜歡亨利一樣。
之後幾天，又陸陸續續來了一些人。理查告訴我，這些都是他的封臣。他們都是從自己的采邑【注2】過來的。
理查受封阿基坦，也算是國王的直屬封臣吧。大貴族得到領地後，可以在自己的家臣、部下和扈從中進行再分封。所有直屬封臣必須根據自己領地的大小向國王提供騎士和裝備。
“封臣封主的，還末日審判書【注3】呢！”我撇嘴道。
“難道好奇心旺盛的小貝爾不想看看未來英勇的騎士們？”理查誘惑道。
“騎士？”我皺眉，“我隻喜歡英雄，像理查這樣的英雄。”
對中世紀的騎士，我還說多少有點了解的。騎士精神的核心是勇敢殺敵，建功立業，但在中古戰場上，死傷最多的卻是步兵，他們多是地位低下的維蘭【注4】。
“為什麼？騎士不是英雄嗎？”理查並沒有對我的讚美動容，又問道。
“一名騎士即使身經百戰，也會由於敵方騎士的‘英雄惜英雄’而得以保全性命。他們不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英雄是像理查這樣的……
理查又是揉揉我可憐的頭，“想不到小貝爾還懂得這麼多。”隨即又道：“在1119年的一次有900名騎士參加的戰役中，僅有3人殞命。”
“啊？為什麼？”雖然我知道騎士要死不容易，可怎麼那麼少？
“原因之一是他們為鐵甲嚴密包裹，成為‘移動的城堡’，不容易為對方所傷害；再是他們考慮到死亡過重會引起嚴重的複仇，寧願用戰俘換取高額贖金。”
我知道，不列顛的騎士製度主要是諾曼征服之後在英國生根的一種貴族製度。根據歐洲貴族間通行的長子繼承製，貴族長子擁有優先成為騎士的資格，次之和幼子——王族例外——隻可以承受有限的財產，擔任騎士的隨侍，除非立下戰功獲得新的領地和封號，才能成為騎士。
所以那些騎士都是身份高貴的人。
“這對那些維蘭太不公平了。”
“不過……有一個人，是不一樣的。”理查道。
“誰啊？”在我眼裏，沒人比理查更棒了。
“威廉•馬歇爾。”理查道，“他是在法國諾曼底的威廉•德•唐卡維爾家裏，接受紳士風度教育的騎士。而唐卡維爾以‘騎士之父’著稱。”
威廉•馬歇爾，我在王宮的時候聽說過。他在小國王亨利帳下服役，並且成為小國王的知己——更像是朋友而不是貼身侍衛。小國王送他很多小禮物並給他很多幫助。威廉的財勢終於使他能夠自己召集一支騎士軍隊。他們佩戴威廉的徽章——半綠半黃的旗幟，上繡一支狂暴的雄獅。威廉甚至可以穿著用黃、綠、紅色絲綢織成的鮮亮長袍，帶著嵌有寶石的光彩奪目的漂亮盔甲，闊步行走在小國王的城堡周圍。
在1173年，小國王要求威廉封他為騎士——這個榮譽留給小國王的父親亨利二世或許更適合些——這是小國王給予威廉最重要的禮物。而威廉的外交才能也使他露臉。他沒有用擊掌這樣的傳統方式而是以優雅的一吻，授予小國王騎士稱號。
但讓我注意他的不是這個。“可是有人說他與亨利王子的妻子瑪格麗特私通。”這個傳言不可控製的傳遍整個王室，讓我不知道都難。
“不可能！”理查肯定的道，“雖然我沒見過他，但對他的認識讓我肯定，以他對主人鐵石般的忠心和珍惜個人榮譽來說，傳聞不可能是真實的。隻是，標誌著他騎士精神的嚴格禁欲主義使他不能對這種不體麵的指責說出什麼——否定甚或承認。”
我看著理查堅定的神情。他如此了解威廉，是因為他也是這樣一位騎士嗎？嚴格禁欲主義……所以他被現代史學家懷疑為同性戀嗎？
理查歎了口氣，“可是……無論真假，閑言碎語已經使將他置於危險之地了。在佛蘭德，菲利普王子發現他的王妃與騎士有染時，這個騎士受到嚴格的拷打，被按進陰溝直至窒息。索性，亨利的反應並為充滿這樣的抱負性。隻是威廉不得不離開王室了。”
理查說過幾天是騎士的比武大會，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來。而且同時會有一個男孩被送到他身邊當侍從，成為見習騎士。
封主與封臣所奉行的一整套道德和生活方式，還構成西歐‘騎士製度’的主要內容。封建領主的子弟們在七八歲時就必須送到封主或比自己高一級的封建貴族那兒充當侍從，練習以騎馬為主的軍事技能。接受上流禮儀教育，偶爾觀摩騎士訓練和比武，然後為侍從教育階段。到了12—14歲，則侍候領主，形影不離，繼續學習貴族禮儀，照料主人日常起居。再大些，在比武場或疆場上觀摩、鍛煉，學習使用各種武器和戰鬥技能。結束‘見習騎士’學習生涯後，即通過騎士晉封儀式被正式授予武器和騎士稱號。此後他一生便以征戰為業，騎馬持矛隨主作戰既是他的職責，也是他的特權。
我忍不住低頭偷笑。突然一隻手捏住了我的鼻子。
“不要以為我沒看見，笑什麼？”理查問。
我扳開他的手，問道：“理查是為了我才答應收下這個男孩的吧？為了陪我，對不對？”我甜甜的笑著。
理查彈了下我的額頭，道：“真是個愛自以為是的小丫頭。”但是他嘴角的笑意，明確的告訴我，我猜的沒錯。
理查真的是為了我呢！
【注1】 莊園法庭，又稱領主法庭，它是由莊園主的總管或管家主持。是莊園裏的權力機關。莊園各種吏員，如作為總監工的莊園管理員和看護莊稼、維護治安的村警等，也在這裏得到任命。領主法庭可以對村民行使司法權。佃戶如有違法行為，由該法庭審判，審判後根據情勢處以罰金。罰金是莊園主的一項收入來源。佃戶間進行的土地交易都要在領主法庭登記。
【注2】 這些武裝侍從即封臣的裝備衣食原由主人即封主直接提供，後逐漸改由封主賜給封臣一塊土地，以其收入作為他服兵役的費用。這種以服兵役為條件而終身領有的土地稱為采邑fee。
【注3】 1085年，征服者威廉威廉穩定王室收益，決心了解貴族的財富占有情況。翌年他派出專員道各地普查，將調查結果詳細記錄在《土地調查清冊》中。把許多原來自由或半自由的人列入了土地清冊中的維蘭（即農奴）一欄，為此英國人民稱這次調查土地的清冊為‘末日審判書’。《土地調查清冊》使威廉明了其封臣的收入，也為後人了解當時社會階級結構和收入情況提供了重要數據。
【注4】 享有人身自由的農人稱刻爾。接受國王賜地的軍事貴族‘哥賽特’轉變為土地貴族後，改稱‘塞恩’。為塞恩耕種土地的農奴，是由喪失份地的刻爾轉化而來。8－10世紀中葉，農村公社繼續瓦解，自由農的份地減少，生活難以維持，被迫投靠塞恩或教會，尋求強者的保護。委身之後，農民變成喪失自由的農奴，改稱‘維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