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滿月筵席
    原來拓從居有的婚宴上回來後，和宗塵說起過我。而宗塵大概是因為我，受念昔‘迫害’比較久，又比較直接，所以並沒有像牧司那樣忘記‘尹桑幼’這個名字。在聽拓說我被養在深閨，又來自大陸之外後，就起了懷疑。著手從泰宗縣開始調查，卻發現那附近楊秋彌藏匿的村子，在兩年前被人屠殺殆盡，並一把火燒的什麼都沒有了。
    拓看過宗塵的信，對我的身份也就有了大概的猜測。在看到牧司還有皇後對我的態度後，更是加深了他的揣測。
    從宗塵的信上，我還得知，永寧王府之所以後來不再追殺我和雲姨，不是因為好心，也不是因為遺忘。而是因為皇帝和他們做了妥協。那個深愛著木琴蕪，對木家懷滿深深歉意和愧疚的男人，承諾永寧王府，隻要他們放過我，那他在位之年，就絕對不會打壓永寧王府，反之，就會不計一切代價鏟除他們。
    這就是我能活下來的原因嗎？而玄壬昂，竟為了遮掩我的身世，將整個村子屠殺燒毀。
    原來在我不知不覺中，已經有那麼對人為我而死了……
    第二天，是牧司到來的日子，也是拓正式冊封我為賢妃的日子。我竟沒想到他是早有準備的。雖然我是前一天才知道的，但顯然不是從前一天才開始準備。整個典禮有條不紊，繁華而又隆重。
    冊封大典過後，拓便識相的留我和牧司在緋逸宮獨處。
    “看來蘇絡王對你確實不錯，一冊封便是賢妃……”牧司不無感慨的說道。
    我但笑不語。
    “隻是不曉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在我疑惑的目光下，牧司又繼續道：“另外兩個與你同等身份的貴妃和淑妃，一個是蘇絡王的表妹，一個是大將軍的女兒，都有極顯赫的背景。相比較之下，你的身份……”
    我已經了解了他的意思，“我的身份是侖冉皇朝也嫌棄的煙花女子，是居有國宗正的女兒，還有可能是居有的奸細。而不管與我有牽連的居有或是侖冉，都是蘇絡的敵國。”
    “想來，蘇絡王立你這個賢妃，也是受到很大壓力的吧？”
    我咬咬下唇，堅定的道：“我不會讓他失望的。”然後又突然想起了什麼，猶豫著開口道：“品純……”
    牧司苦笑了下，道：“父皇恐怕在讓我們搬出宮時，就想到了會這樣。隻是沒想到玄壬昂會連你也一並帶走，為此，父皇可是懊惱自責了很久呢。”
    我垂眸，“那他為什麼還肯放我們出宮？”
    “因為你。”牧司道，“父皇可能是對當初逼母妃進宮後悔了，所以想從你身上為自己贖罪。而且，他也從你的態度上知道你不願我即位。那麼，如果是三哥的話，以瑸就不那麼重要了。”
    不那麼重要了？因為品純隻是王弟的側妃，地位太低，以瑸會放棄她。也因為，曜卜辭和拓的關係好，可以相互扶持吧？
    “那他是打算不管品純了嗎？以瑸會就此罷休？”
    牧司冷哼一聲，道：“品純對他們來說沒那麼重要，隻是一顆探路的棋子罷了。也許，老奸巨猾的以瑸王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通過這次品純的‘離奇失蹤’，讓他們知道了居有國對他們的重視，他恐怕心裏滿意的很。而且這也為他和居有以後與侖冉公開為敵，提供了很好的借口。”
    知道了對居有的重要性，卻也因為這試探，讓玄壬昂對他沒那麼信任、放心了吧？
    這一連串的事情下來，真是讓我煩不勝煩。可是最令我放不下心的，還是眼前這個已經從冷漠變成憂鬱的青年。在那樣複雜的環境下，他，孤身一人啊……
    我走到牧司身邊，伸出雙手握緊他的略微冰冷的手，將頭靠在他瘦弱卻有力的肩頭。
    “既然放棄了那個位置，就不要再想那麼多了，以後這些都是曜卜辭的事情，你，要適可而止才好。”
    “是啊，要適可而止。隻是……太空蕩蕩了，讓我不知道要幹什麼好。”
    “讓自己快樂。”我抬頭注視著他憂鬱卻依舊清澈的雙眼，“找個可愛的姑娘，相互作伴，好好的疼她，愛她，讓她幸福。”
    如果……暖香還在就好了……
    送走了牧司，我的心也跟著放下了不少。
    現在的形勢是越來越明了了。圍繞著衡海的四個國家，居有和以瑸，侖冉和蘇絡。會是最初的形勢。
    隻是最初，以後呢？無論是侖冉還是蘇絡，都比居有和以瑸強。玄壬昂一定也看得出他處於弱勢，他不會讓自己一直處於被動的。端看以後如何發展了……
    而蘇絡的問題，也不小啊，不除掉肅王叔和赫將軍，就不可能前行，拓要怎麼辦呢？
    這個世界，即將不再平靜，這個後宮，也一樣……
    我望著這諾大的王宮露出自信的笑容……
    今天，是微貴妃兒子的滿月。這個兒子，是拓的第二個孩子，蘇絡的王長子。名叫微耀理。
    王長子的滿月筵席，當然要大肆慶祝。這一天，是我和微貴妃、赫淑妃的初次見麵，也是百官雲集，齊聚一堂。
    在宴會大殿裏，除了王長子微耀理之外，還有一個小孩，就是赫淑妃的女兒，微耀芽。拓的第一個孩子，蘇絡的長公主。
    而在這麼重要的時刻，肅王叔當然不會甘於寂寞。
    “陛下，如今……連王長子都出生了，可是我蘇絡國，卻還未有國母，實在是說不過去啊！”
    抱著兒子坐在主位的微貴妃聽父親這麼說，驚喜、驕傲的臉上，顯出羞怯。
    “那依肅王叔的意思……是想讓本王立貴妃為後嗎？”拓懶洋洋道。
    還不待肅王叔答話，王兄微式弦便接口道：“這恐怕不妥。封後大典的儀式可不比普通的冊封妃嬪，冗長繁複又累人，貴妃娘娘剛剛生育，身體若不好好調養也是又可能落下病根的。而且小王子還尚年幼需要母妃照顧，娘娘恐怕抽不出時間來忙這大典的事情。”
    這個理由明顯牽強，但本來就是托詞，又何須太充足呢？
    微貴妃聽了微式弦的話，也是著急，“我可以……”
    “難道娘娘要拋下小王子給嬤嬤照顧嗎？”微式弦打斷道，“這可不是個好母親啊。”
    “是啊，愛妃，這樣的母親可沒辦法做我國的國母。”拓拍拍微貴妃的背，安慰道：“還是先好好照顧好小王子，等理兒再大一點吧。”
    “若是姐姐不嫌棄……”我看到肅王叔越變越差的臉色，在這個時候接口道：“不如把小王子交給臣妾照顧吧？這樣姐姐才好分出精力來準備大典的事情。國母對一個國家也是很重要的，是整個國家婦女的典範，也是不容或缺的。把王子交給臣妾照顧，那別人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得體的道。卻看到拓和肅王叔的表情都變了。連雲山和微式弦也是吃驚的看著我。
    “不行！小王子是貴妃的兒子，理當由貴妃親自撫養，怎能麻煩尹賢妃呢？”肅親王拒絕道。
    “這怎麼會是麻煩呢？能照顧小王子是臣妾的榮幸，還是王叔不信任臣妾呢？”
    “既然妹妹這麼熱心，那不如……”微貴妃有點急切道。
    “貴妃娘娘！”肅王叔厲聲打斷，“娘娘怎麼可以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他人呢？”
    “怎麼會是他人呢？”微式弦道，“賢妃娘娘也是陛下的妃嬪，可是自己人啊。而且賢妃這麼熱心，貴妃不如就答應了。也好給我們蘇絡國添個國母啊。”
    肅王叔猶豫了，看到微貴妃渴求的表情，又看向赫將軍。赫將軍也是垂頭不語。
    “若是王叔有所猶豫，不如改日再議吧。”然後玩笑著對微貴妃道：“今天是小王子的滿月筵。做母親的，可不能搶了兒子的風頭。”
    之後，拓陪微貴妃回儀尚宮，而我在萌芽的陪同下，回到緋逸宮。
    “娘娘真的想讓貴妃做王後？”身後的萌芽疑惑的問。
    我邊對著鏡子梳頭，邊道：“這並不是我想與不想的問題吧？”
    “可是陛下已經是明顯拒絕的態度了，娘娘又何必再……”
    “我也不知道……”
    “什麼？”萌芽驚訝。
    我不語。
    我是真的不知道。即使她有個兒子又怎麼樣呢？等赫將軍和肅王叔倒台，這個孩子也是悲慘的命運。而若是讓微貴妃登上了後位，即便肅王叔犯事，她這個王後隻要沒做錯事，還會在那個位置上。到時候又要一番功夫。
    我當時究竟是怎麼了？竟然為了那個孩子想幫她？
    是因為拓？還是因為牧司呢？而我的收養，又能夠幫助他擺脫既定的命運嗎？
    自拓封我為妃之後，我就很少去隆盛宮了。因為這後宮有更多讓我忙的事情。比如現在，微貴妃和赫淑妃就帶著長王子來看望我了。
    “妹妹最近都很少出門呢，不知都在自己宮裏做什麼，說來給姐姐聽聽，看姐姐能不能也借此打發時間。”微貴妃親熱的拉著我的手道。
    我微笑，“妹妹能用來打發時間的，姐姐當然也行。倒是……”我伸頭張望了眼後麵被抱在嬤嬤懷裏的孩子，又繼續道：“姐姐用來打發時間的，妹妹可就做不到呢。”
    微貴妃和赫淑妃相視而笑，笑出了她們的得意和驕傲。
    “啊！對了，姐姐們快坐。妹妹真是失禮了，怎麼能讓姐姐們站著呢？”我慚愧請她們入座。
    “我們姐妹都是服侍陛下的，哪來那麼多禮啊。”赫淑妃道，“我們對妹妹不客氣，妹妹也用不著對我們客套了。免得生疏。”
    我微笑著應允。
    微貴妃從嬤嬤手中接過小王子，將臉麵向我斜抱著，不經意間，向赫淑妃拋去一個眼神。赫淑妃接到後，猶豫了一下，然後道：“妹妹上次說的……”
    “小王子真是可愛的緊哪。貴妃姐姐真是有福氣呢。”我狀似無意的打斷道。“姐姐可以給我抱抱嗎？”
    “哦，好。”微貴妃愣了一下，應道。
    我從她手中接過小王子，歡喜的逗弄著。
    看樣子肅王叔已經和她們溝通過了。她們這次來，恐怕是想要我保證，在封後大典以後會將孩子還給他們。
    真是一幫貪心的人。而我又怎麼可以如此縱容他們呢？
    不過這個孩子倒是真的讓人歡喜，一點都不怕生，還一直咯咯的笑。眼睛眨巴眨巴的，好機靈的樣子。
    於是我就抱著小王子一會兒誇讚他又多可愛，多機靈。一會兒又問嬤嬤一些育兒的問題，或者和她們話家常。直到我實在是把話題淘空了，見天色也不早了，才愧疚的抱歉耽誤了她們那麼久。把孩子還到嬤嬤手上，便道累了，委婉的請她們離開。
    “等一下，妹妹。”我正要回內室，微貴妃喚道。
    還不死心嗎？
    我勾起笑容，回頭問道：“不知姐姐還有什麼事嗎？”
    她從嬤嬤手中抱過小王子，低頭拍撫著道：“看到妹妹這麼喜歡理兒，姐姐這個做母親的心裏也頗感欣慰。隻是……”她抬眼看了看我，“孩子還是要和生母生活在一起才合規矩，妹妹覺得呢？”
    “那是當然了。”
    “所以……”她又低下頭摸著小孩子的臉頰，“封後大典過後，妹妹會把理兒還給姐姐的，對吧？”她看著我問。
    封後大典？八字沒一撇的事，就幹說出來了？看來她今天是定要我給個說法了。
    我該怎麼回答呢？是要這個孩子，還是後位？
    我是不希罕那個後位的。讓我做，我也未必肯。可是卻不能允許眼前這個人變成第二個侖冉皇後。不，是不能允許任何人。現在的我，眼裏最容不下的就是沙子。可是這話卻不應由我來說，我現在還不宜和她們撕破臉啊……
    於是，我隻好應道：“孩子是姐姐的，自然要還給姐姐了。”然後又道：“到時候，姐姐就是後位、兒子都有了，真是可喜可賀呢。”既然你們說的那麼直接，就容許我也小鬧一下情緒吧。
    她們聽出了我話裏的嘲諷，笑得有點不自然。但目的達到了，也就高興的抱著孩子離開了。
    我懷中滿心的怒氣回到臥房。
    “娘娘真的要成全她們？”跟進來的萌芽著急的問道。
    “你說呢？”
    她沉默不語。
    看著她遲疑的表情。突然好想念暖香，暖香一定不會如此怕我。
    怕我？為什麼要怕我呢？我還沒有做什麼事啊……
    “拓……”激情過後，我靠在拓的懷裏喚道。
    “嗯？”
    “我變了很多嗎？與你第一次見到的相比。”
    他笑了，親親我的額角，道：“不是變了，是長大了。”
    “長大了？”
    ‘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以前單純莽撞的小女孩。我相信十九也定是這麼想的。’
    “那拓喜歡我長大嗎？”
    “嗯……”他想了會兒，道：“喜歡你長大，但更喜歡你在我麵前永遠不要長大。”
    我忍不住笑了，“這是什麼歪理啊？”
    他摟緊我，摸著我的頭，看著床頂，道：“我不在你身邊時，希望你長大，能更堅強更勇敢。而我在你身邊時，我希望你能收起所有的虛假、武裝，讓我看到最真實的你。”然後靠在我的耳邊問：“是不是很貪心？”
    我嬌羞的藏在他的懷裏，微微的搖頭。良久……我才道：“不要立微貴妃做王後。”
    他笑，“我本來就沒這個打算。是你，給了她希望。”
    “我隻是想要那個孩子。”
    他深深的看著我，問：“既然想要，為什麼我們不自己生一個呢？”
    “因為……”我看著他的眼，猶豫著……要告訴他嗎？
    “怕痛……”還是算了……
    他抵著我的頭，悶聲不可抑製的笑，陣陣的顫動向我襲來，好溫暖好惑人的感覺……這就是……幸福嗎？
    “剛剛還說你長大了，這麼快就耍起小孩子脾氣了？”
    “你不也說希望我在你麵前永遠不要長大嗎？”
    “那麼說你是答應了？”他狡黠的看著我。
    我一愣，咬牙。竟被他反將了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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