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海畔魅樓
魅樓坐落在西城的衡海之濱，是蒼茫城最熱鬧繁華的地段，而在衡海之濱隻有魅樓一家青樓。是居有王遷都蒼茫城後，送給夫人的禮物。在馬車上，夫人跟我介紹了現在魅樓的大致情況。
魅樓裏的女子來自各國的，有當家八大花旦，琴、棋、書、畫、舞、樂、色、禮。
琴娘善古琴等各類樂器，今年21歲，自10歲來到魅樓，已經11年了，是夫人的左膀右臂。
棋娘今年19歲，是個很聰慧的女子，舉止得當，很有大家風範。
書娘16，時而活潑，時而嫻靜，通讀各類書籍。
畫娘貌美，今年18，她不擅於作畫，而擅於品，經過她品評的畫作，往往能一擲千金。
舞娘來自漠北少數民族，19歲，她的舞能熱情奔放，也能溫柔婉約。
樂娘17，聲如黃鸝出穀，清脆亮麗。善音律。
色娘22，她貌美不及畫娘，聰慧不及棋娘，卻別有一番勾人魂魄的魅力。
禮娘儒雅，溫柔，20歲，熟悉各種禮儀。
我在未來四年，就是要隨這八位學習。
待到魅樓時，已經是夕陽西下。夫人讓暖香帶我來到房間熟悉整理一下，然後再帶我去認識這八大花旦。
我的房間位於主樓，後院是夫人的住處，而主樓則是魅樓裏姑娘的住處，也是接客的地方。當暖香告訴我這一情況，我不知該哭該笑，和這裏的姑娘們一起住，生活上肯定是多姿多彩，但卻不一定安全。畢竟我的遭遇幸運的連我自己都要嫉妒，更何況是她們這些不幸的賣身姑娘。而且晚上也許還要聽到不該聽的聲音。
我的房間很整齊幹淨。進門是外間，擺著一個小桌，周圍有四把椅子。桌子上放著茶壺杯子。在牆腳放著一個人高的大花瓶，瓶裏放著孔雀羽毛。地上鋪著白色的毯子。再往裏，由屏風隔開是內間。內間比外間稍大一點。除了靠牆的床鋪外。在床的一側有個很大的衣櫥，另一側，靠窗的位置有個書桌，幹淨的什麼都沒有。我這間房在二樓走廊盡頭，從窗外望去，可以看到借道上的人來人往，再往遠處可以看到波瀾的衡海。
暖香說，這是魅樓裏最好的房間了，除了這間，就隻有隔壁的琴娘的房裏可以看到衡海。
當我在裏間洗澡的時候，暖香在外麵幫我整理著夫人送來的一些雜物，也就一些書籍、衣服、小飾品之類。
我在裏麵邊洗澡，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暖香搭話。
夫人告訴我的那八大花旦是官方版本。我比較想聽聽民間版本怎麼說。
“暖香，你來魅樓多久了？”我隨意的問道。
“嗯……我5歲時，爹娘把我賣給了夫人，到現在也有九年了。”在船上時，夫人就告訴我，以後暖香是專門負責伺候我的。所以我告訴暖香，以後和我說話不要總是說‘奴婢’‘回小姐的話’之類的，我聽了累。
“九年了？那你對樓裏的人應該都有一定的了解吧？”我問。
“基本上是都認識的。也並不很了解，以前都是在後院打雜，隻有前一段時間服侍過樂娘一段時間。”
“你服侍過樂娘？那怎麼沒有繼續服侍下去？”
她沉默了一段時間，在我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說：“樂娘不喜歡奴婢。”
我‘哦’了一聲，看來這個樂娘並不怎麼好相處呢。暖香又說：“並不是樂娘有什麼不好，她隻是有點小脾氣罷了，畢竟在這裏除了書娘，就樂娘最小，有點任性也是可以理解的。”想不到，暖香還挺護主念舊的，看來我還真是得到塊寶呢。樂娘小？暖香還比她更小呢。
我哼了一聲，“不管她是怎麼樣的，你現在是我的人了，可不能總念著舊主，不然我會吃醋的。”
暖香嗬嗬笑了，“當然了，小姐可比樂娘好相處多了。”
我又問她，樂娘是不是換了很多婢女。她說，樂娘本身就是前一任樂娘的婢女，兩年前，前任樂娘被蘇絡國的王子贖身帶走了，現在的樂娘才上位的。
從她的話中我知道了，跟在八大花旦身邊的婢女同時也是花旦的學徒，在花旦年老，或離開後，頂替她們的位置。
“這麼說，夫人有意教導你成為下一任樂娘咯？”我問。
“……可是樂娘不喜歡我。”
我心裏偷著樂，看來還真是塊寶呢。夫人竟然把本來要著重栽培的人給我做丫環。
我故意遺憾的說：“真是可惜，讓你跟著我做個丫頭，真委屈你了。”
“不，不，不。不委屈，我沒有覺得委屈。先不說我跟著樂娘要多久才能上位，就是上位了，也還是個賣身女子。可是跟著小姐不同，小姐對夫人來說是不一樣的，我跟著小姐以後才有前途呢。”看來還真是個機靈的丫頭。
“放心吧，雖然我也不知道我以後會怎麼樣，但既然你跟了我，我保證，我有一碗飯吃，就絕對少不了你的。”
然後又問了一些情況，從中得知。在這八個花旦中，琴娘是個八麵玲瓏的人，在各方麵都處理的很得體，進退有度。而與之相反的，是色娘，色娘雖然年紀最大，卻也是最有魅力的，其它幾個花旦的接客群都有一定限製，比如會找畫娘的一般都是精通丹青之人，會找書娘的一般都是文人。可是，不管什麼樣的人，隻有是男人都會找色娘。就像會有蘇絡的太子給樂娘贖身一樣，想給色娘贖身的人更是多不勝數，而且色娘是八大花旦中價格最高的。可是色娘卻拒絕被贖身。所以大家都說她是天生的狐媚子。而我覺得，這其中不免有對色娘的嫉妒。
而次於色娘的，是禮娘，禮娘的溫柔婉約是受到大家的一致好評的，就像一朵解語花，很多時候客人找她不是為了一夜激情，而隻是為了能和她聊聊天，看著她，都會讓人心情平靜。
棋娘有點驕傲，但也是因為她的聰慧，所以她看不起那些隻知道討好男人，依附男人的女子。她很有主見，更不畏流言，而她的客人多限於那些真正有才華，有自信的士族名流。
書娘雖然年幼，卻很老成，一捧起書，就會忘了時間，一心沉迷其中，很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在房裏看書，除了接客，很少和大家在一起。她和畫娘最為要好，所接的客人也基本相同，都是文人雅士。
舞娘最是活潑，因為出生於廣袤的異域，什麼事都很看得開，也極醉心於舞蹈。
每天晚上都會由一位花旦表演一個節目以示開場。
※※※※※※※※※※※※※※※※※※※※※※※※※※※※※※※※※※※※※※※
洗完澡，暖香也都收拾好了後，我們又聊了一會兒後，夫人就派了她的婢女閩墨來通知我，就要開場了，還送了套衣服讓我換上。
這套衣服通體雪白，並不繁複。我換好衣服後就帶著暖香跟隨閩墨出門了。
二樓的北側是八大花旦的房間，南側是包廂。普通姑娘都住在三樓。
一出走廊，就看到一道火紅的身影，在樓下大堂中心起舞，圍著她的人都興奮的叫著，喊著，極熱鬧。
閩墨帶我來到一個小包廂，包廂裏隻有兩個位置，夫人已經在座了，我也在旁邊的位置落座，暖香站在我身後。從前麵的鏤空處可以將樓下的情況一覽無餘。夫人告訴我，現在正在跳舞的就是舞娘。
舞娘下場後，就從四處走出很多姑娘招呼客人。沒一會兒，就有人敲響包廂的門。閩墨開門後，從門外依次走進八個女子，剛跳過舞的舞娘就在其中。我想這就是八大花旦了。
她們進來後，本來就不大的包廂更顯得擁擠。
夫人起身，拉著我一一介紹。末了，對她們說：“這是宗正莫大人的養女尹桑幼。以後她會跟著你們學習。你們幫我好好教導她，不得怠慢，知道嗎？”她們應是。
我一一看過這幾個姑娘。琴娘和禮娘都很溫婉謙和，棋娘似乎真的是有點驕傲，背挺的很自，看我的目光很淩厲，但沒有惡意。倒是樂娘看我時有點不屑。舞娘很熱情，朝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也回她一笑。書娘很淡漠，畫娘也隻是看了我一眼，而色娘則是斜著頭，勾起唇角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她的表情讓我覺得很眼熟，好像……玄壬昂。
之後夫人就回去休息了，讓我們‘該接客的接客，該回房的回房’。
我回房後不久，就有人來敲我的門。還真快啊。我歎口氣，讓暖香開門。
進來的是色娘，她揮揮手，示意暖香出去，暖香看我點頭，就帶上門離開了。
色娘徑自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看見我還站著，頭點點旁邊的椅子，讓我坐下。
我坐下後，她仍沒有說話，隻是倒了杯茶，邊緩緩的抿著，邊盯著我看。我被她看得很不舒服，可是又不知道她究竟想幹什麼，隻好低下頭去，任她打量。
又過了一會兒，她放下茶杯，緩緩道：“你長得很美。”我不知道她究竟要說什麼，隻好不作聲。可是她說了這麼一句後，就沒在說話了。我隻好悶悶的回道：“謝謝。”
她嗤笑一聲，重複道：“謝謝？”然後又說：“你可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姑娘，多大了？”
“11。”
“11啊？還真是年輕的令人嫉妒呢，我已經22了，是你的兩倍呢。”她說。
沉默是金。我繼續沉默。
她伸出食指，挑起我的下巴，將臉靠近我，說：“你知道這些年，我見過多少個向你這樣的女孩嗎？”她的手指修長，靠近我的臉讓我想起玄壬昂曾經也離我那麼近過。可是她的靠近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她似乎在有意為難我。
她放下我的下巴，離我遠了一點。我舒了口氣，聽她繼續說道：“現在的樂娘，畫娘，書娘都是這麼來的，還有其它很多很多人，不知道現在被送到了哪個國家哪個大臣身邊。”我聽了，心裏直打顫，她說的這些話什麼意思？不止我一個人被這樣調教？
“你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可是結果不同，有人留了下來，有人被送人，可是她們都是要調教之後再看是否要掛名到大戶人家。而你，卻一來，就是宗正大人的養女。”她冷笑一聲，表情似乎有點悲傷，說：“也許……你是最後一個了，最後，最好的一個。”然後她站起身，離開了。
※※※※※※※※※※※※※※※※※※※※※※※※※※※※※※※※※※※※※※※
之後兩個月，我都沒有見到夫人，隻有八大花旦輪番來教導我。我不知道她們是怎麼分配時間的，隻是她們來教，我就學。色娘也來過幾次，我很想問清楚她那天講的話，可是她似乎不願意再提起。而不管怎麼說，她真的是個很有魅力的女子，很懂男人，一舉一動都滿富風情。
因為色娘的話，我特別注意樂娘、畫娘、書娘。很想和她們多聊聊。可是畫娘話很少，除了教導我和回答我相關方麵的問題外，並不願意多聊。書娘很健談，也正如夫人所說，時而活潑，時而嫻靜。當我問她，她怎麼會來魅樓的？她隻是說，和你一樣啊。我想深入問，她卻打斷我，說夫人囑咐過她們不要亂嚼舌根。而樂娘，因為暖香的關係，我對她一開始就沒什麼好感。而她似乎也是看我不順眼。在教導我時也很馬虎，我甚至懷疑她根本就有藏私，沒有盡全力教我。不過我也不稀罕和她學。
既然我從她們那裏問不出什麼，就從三樓的姑娘那裏打聽。空閑時，我都會跑的三樓，雖然有幾個姑娘對我很不友善，可是還是有好人的，我在三樓認識了一個叫竹霜的女孩，她很愛說話，也很熱情，最重要的是知道的很多。
從她那裏知道的，加上之前色娘告訴我的，還有我經曆的種種，我基本上已經知道了大概了。
據我猜測，侖冉的人口販子都是玄壬昂的勢力，而魅樓裏的姑娘有一部分就是從那些人口販子手中來的。甚至，不止侖冉，其它有一些國家也有。也就是說，玄壬昂的販賣人口生意已經遍布整個大陸了！鬱悶，他是王子，還說黑社會啊？
而夫人，有時候會隨玄壬昂出國，每次回來都帶回一兩個姑娘。這些姑娘有些後來留了下來成為八大花旦，比如樂娘、書娘、畫娘。還有一些則被送給了玄壬昂，而玄壬昂又轉送給了其它人。這還有人權嗎？
對於夫人，我已經沒有剛開始時的信任了，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兒子做了什麼卻不阻止，甚至在幫助他。說不準哪一天，我也會被他們像物品一樣轉送來，轉送去。原本以為她隻是個愛子心切的婦人，可是現在看來，不止那麼單純，她愛子的同時，也在幫他的兒子爭權奪勢。而色娘說所說的‘最後，最好的一個’是什麼意思？
而對於玄壬昂，我所知道的，真的隻是冰山一角，可就這一角，已經讓我覺得他完全是我的世界之外的人了，太有野心，太有心機，太聰明了，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決定還說少和他接觸的好，不然等我真的愛上他，就萬劫不複了。我隻要在這裏好好的學習，儲存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本錢。等到我再長大一點，等到時機成熟，就偷偷逃走。當然要在夫人把我交給玄壬昂之前。魅樓雖然有守衛，但我在這裏生活幾年後，應當是可以來去自由的，找一個出門的機會溜走就好，而且夫人也認為我對她的安排很滿意，肯定不會疑心我。但是如果我一旦落入玄壬昂手裏，我就不敢保證了。我對他一點都不了解，誰知道他會怎麼處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