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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篇送給古埃爾的弟弟,望此生珍重,來日相見,擦身而過亦能再牽手。
原來上高中的時候,一個人在大京,沒有爹娘管教,放了學就四處的跑,從東城跑到西城,再坐車原路返回,看這個大城,覺得每一個地方都讓我愛,深深地寄托自己的小感情。最困難的時候住在地下室,沒有自己的臥室,也沒有自己的陽台,和一群練舞蹈的女孩子擠在一張大床上,她們不在的時候,常常躺在床上捧一本大書跑神兒。跑到城隍廟喝一杯免費豆漿,跑到景山看皇城,跑到後海泛舟,跑到龍頭井胡同和一百二十大貓一起廝混……
北京有巴黎春天,是一家相對高檔的婚紗店,上學的途中會路過,裏麵的婚紗不算漂亮,和薇薇王自然沒法比,但是哪個少女沒想過披上婚紗那一刻?哪個少女沒想過走進教堂?每次走過巴黎春天,像有種魔力,吸著你往裏看。如今,我再次回到這條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我站在曾經的老房子裏,站在那個沒有搖椅的陽台,初冬的陽光清冷的灑在身上,聽著如水的音樂,我想,我多愛這個大城呢?
幾年的時光就這樣一下過去了。我已經笑得有些蒼老,聲音喑啞。惟獨和初見一樣,滿心歡喜。RUNTOYOU,這首歌總是讓人想起飛翔。毅然決然的奔向一個懷抱,如蠓蟲飛蛾,有些愛情注定是絕望卻又義無返顧。回想當年初相遇,同樣是飛翔的姿態,恰青春少年,正如乳燕投林。而歌詞們早給我們準備好了各種精辟措辭備用,這裏無非也是三個字,我願意。以後的以後,恐怕已經沒有以後,時間的焰火過後,一切都是灰燼。隻是那餘溫,還能讓人不敢忘懷。
我們寫我們的故事,寫來寫去,逃不開寫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總要愛的一個人吧,這個人總會讓你失去所有抵擋,故事在一開始就會脫離作者的控製,朝著一個執著的方向發展下去,並且有一個開放式的結局,無從想象。這結局其實隻象一個個的段落,隻要活著,永無止息之日。對著這個人,我無法想象結束,若是終究有一天會失去他的音訊,老死不相往來,就會發自內心的驚恐,連帶著整個人都因為這瑟縮起來。而失去是必然的,從一出生開始我們就在不停的失去失去,從童真到熱情。
寫到一個女孩子仔細的描畫著臉上的妝容,同時又故意打扮得漫不經心。她存心遲到了片刻,隻是無法麵對等待的焦灼。我們彼此互相牽掛想念,我們看到對方滿心歡喜卻百感交集,可是我們卻有最深的禁忌。一旦說破,連幻象都煙消雲散的不複存在。而這個不能說的字眼就是愛。看別人的時候總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指出症結,到了自己才知道其實無計可施,這就是無奈。深深被縛卻動彈不得的感覺無非如此,誰也掙紮不開生活的焦灼。這個漂亮的女孩子唯一能做的事情,也不過是滿心歡喜的去見他。
在大京,我們說著我們的恩恩怨怨,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情故事,其實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對大京來說算什麼呢?幾百年的大都一晃就過去了,就剩下我們這些敗落的子弟在這裏索然寡味的絮叨自己的小毛病和小擔心。
前幾天,有些閑錢小小研究了一下大京的美食府,真的很想穿一身幹淨舒服的法蘭西絨上衣,配一條有蕾絲的繡水紋直筒褲,蹬一雙安娜蘇的深褐色靴子,披一件寬鬆有蝴蝶結和維多利亞泡泡袖的格子風衣,頭頂阿瑪尼的小帽子,夾一個LV的印花小包包就這麼懶懶散散的靠在茶馬古道的大玻璃窗邊,隨手拿一本《普羅旺斯的郊遊》,耳邊飄過緩緩地懶懶的爵士樂……台子上是我自己養的仙人掌,清脆無聲。就這樣安靜的過一個初冬的下午。
很怕一個人吃飯。早些年的時候,過慣了一個人的日子,忽然吃飯有了別人,就不能忍受再次孤獨,時間長了,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遠離自己的初生。一個人坐在小六木屋仔飯館裏,還和老板仔笑著說往事,隻言不提曾經坐在對麵的誰,就點一杯青色的烏瓜水,浮一片冰檸檬放在對麵。
仍然記得五年前的冬天,他穿單薄的卡其色T恤和藏藍色戴帽子外套,夾一本《米沃什的詞典》,臉上一段青色的驕傲,散漫一如地下搖滾青年,我驕傲的說那就是我最愛的弟弟。我們坐在北京站口的馬路牙子上,等回家的火車……可是無論怎樣,我們不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我再也無法安撫他那些無奈,因為我不再是他的環境,他也不再是我的現實,無法減輕那些身不由己的壓迫。他曾說他是一個複雜的人,見慣了太多的形形色色和千姿百態,他說他是個忙碌的學習狂,他還帶著笑戲謔我是個無厘頭女青年,每天做的無非就是傷春悲秋和浪費大米。無論如何,可是無論如何,如今我們再也無法互相安慰。我們就象兩列反方向的列車,最終南轅北轍,越來越遠。可是,可是,可是,我隻知道,骨子裏我們是那麼相似,我們都天真的不肯死心的期待一點點善良,希望得到別人的承認,總是在努力的對人好一些,希望別人能如此的給予回應。我們有不符合年齡的幼稚,有不切實際的夢想,我們有不需要解釋的心神領會。在這樣的背景下,簡單和複雜,溫柔和粗暴,陰鬱和開朗,並不是需要對立起來的事物,這一切是那麼順理成章。隻不過,我們,終於還是輕輕的鬆開了牽著的手。
如果我現在仰一下頭,是不是能看到你在天上看著我笑?思念是濃重的,而語氣又是淡泊諧謔的。今天,你的身心一定已經徹底寧靜如遠古洪荒,仿佛睡下去就是地老天荒,再不必醒來都不介懷。消失後,我們還一定要手拉著手聊天,似乎有永遠說不完的話。那時候我會覺得幸福,而現在我隻剩了感激和惴惴,我覺得自己要求太多。你走的時候,我都來不及問你一句,什麼時候才能再相見。
再見,對於我們來說,真的是還可以再次相見。因為這個,我亦深深深深感謝上蒼。
大北京啊,我有多愛你啊,所有的我都被你見證。
一切都好,我們把酒言歡。沒有糾纏、哀怨、淒婉、哭泣。我們都學會了心平氣和。這意味著,我們都慢慢被打磨掉了身上的棱角,不再為了迷茫的情感筋疲力盡。可是,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假象還是真相。我還能笑嘻嘻的回到家裏,還能開心的和家人吃團圓飯,還能一邊上廁所一邊喝可樂,還能出門時忘記帶鑰匙……突然,哀傷的情緒如潮水一般擊垮了我,潰不成軍。關起門,直哭到驚天動地。如果,如果我們來生不再相識,那麼,今生一切的好又有什麼意義。如果,如果我們注定互相失去,那麼,為什麼我們還要如此艱難的相見。那麼,在眼淚流盡之後,我終於又可以平靜的麵對一切了。我最愛的弟弟,像一隻斷翼的鳥,悄悄地離我而去。所以,我最愛的弟弟,我是多麼恐懼,如同恐懼失去四肢和力量,血液和靈魂,如果今生就此結束,來生再相見又有何幹,來生我已不是我,你也不再是你。
站在這條老路上,忽然吹起風,陽光還是那麼明媚,眼睛進了沙子,又舍不得放下《古埃爾與弟弟》,幹幹地眨了幾下眼睛,想到你總會笑我睫毛短所以進沙子。走在這條路上,物是人非。身邊像有一個影子,又會一邊走一邊笑。
我就是古埃爾,你就是我最愛的弟弟。生命結束,我和你抱著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