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北境的秋風瑟瑟，幹燥中透著一股寒氣，冷冽中又帶著一抹紅熱。
    蕭野被蕭寒帶入軍帳，認識了一圈的叔叔伯伯後，端坐在軍帳蕭離的旁邊。
    “寒帥，已經一天一夜了，蕭讓怎麼還沒派人來遞消息？柳州城，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趙修急迫地發問道。
    “報……緊急軍報……”前方斥候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又馬上從地上爬了起來，衝向蕭寒的主賬大營。
    “寒帥，不好了，汗布呼派猛蛇部的首領哈布森率領六萬大軍往端州的方向進軍了。”
    “汗布呼好一招聲東擊西。”柳州城守備軍主將史貫中歎道。
    “寒帥，若汗布呼攻陷柳州、端州，便會形成對禹州的夾擊包圍，北境危已。”端州守備軍指揮使薛書尚急了。
    “是啊寒帥，快下命令，回援端州……”端州守備軍副指揮使遲雄正說著便被一稚嫩的聲音打斷了。
    “寒帥，此刻回援端州，便是正中汗布呼的分兵蠶食之計。哈布森帶六萬人馬攻打端州，那我們得分多少兵力回援端州？三萬，還是六萬？讚步卓的六萬漠北騎兵已經分走了蕭指揮使所帶的三萬禹州精銳，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我們隻有八九萬的兵力，若再分幾萬兵力到端州，禹州主營兵力空虛，汗布呼便會趁虛而入，那時候，我們被迫退守禹州城門，便再沒有馳援柳州和端州的兵力了。”
    蕭野還想再說，但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便停住了嘴。
    蕭野的話有理，雖然他還沒入伍，但從小便熟讀兵書，又愛舞刀弄槍，經常溜混進禹州軍營，偷聽蕭寒的沙盤推演，又從祖父蕭衍那兒，聽了不少他跟隨孝武帝征戰漠北，開疆南境八荒的作戰故事，耳濡目染，再加上敏銳的軍事天賦，讓他比在場的所有將領對目前敵眾我寡的不利形勢都看得透徹，真切。
    遲雄礙於蕭寒的麵子，對這個大放厥詞的混小子不能當眾破口大罵，他是端州人，全家一家老小都在端州，如果城破，漠北“搶光、殺光、燒光”的“三光”政策，就是他家破人亡的斷頭刀，他當然心急。
    “寒帥，當初汗布呼二十萬大軍陳兵禹州城外，薛指揮使二話不說，就帶我端州三萬守備軍馳援禹州，現在汗布呼分兵六萬去了柳州，您派三萬禹州精兵回援了柳州。現在，汗布呼又分兵六萬去了端州，我不奢求您一碗水端平，就放我三萬端州守備軍回去，我三萬端州守備軍誓與端州城共存亡，人在城在，城破人亡，我三萬端州守備軍是生是死，絕無二話，隻求寒帥放我等回援端州。寒帥，求您了。”
    那遲雄跪在主賬軍營的地上，後麵跟跪下一眾端州軍將，薛書尚是蕭寒早年派到端州做的端州守備軍指揮使，這些年也在端州安了家，看到這種情形，也跪了下來，“求寒帥成全。”
    “蕭離。”蕭寒看了已然動容了的蕭離一眼，叫道。
    “在，父親。”蕭離馬上起身，麵向蕭寒。
    “你有什麼想法？”
    “我……我也覺得應該回援端州。”蕭離支支吾吾的，不敢看蕭寒。
    “大哥。”蕭野也急得站了起來。
    “蕭離，那你就隨薛指揮使，帶著端州三萬守備軍一同回援端州吧。”
    “我……是。”
    不僅蕭離感到驚訝，薛書尚和遲雄也萬分驚訝，三萬對六萬，端州守備軍回援端州，也是萬般得凶險。而北安王嫡長孫蕭離，是將來要承襲北安王位的人，萬一作戰時有丁點的差錯，端州守備軍便是萬死也莫屬。
    蕭離沒經曆過什麼大戰，他的成長道路是一片的坦途，北境三州是祖父蕭衍打下來的，父親守了一輩子，現在，要輪到他來守了，他知道自己的愚鈍，沒有在京為質的二弟蕭煥的勇猛，也沒有三弟蕭淼的文采，更沒有五弟蕭野能文能武、機敏果勇的性格天賦，他隻是個普通人，就因生為蕭寒的嫡長子，他不得不把北境三州擔起來，把北安王府抗在他本就單薄的肩上。
    這是蕭離的第一次獨立遠征，在蕭寒的注目下，提刀上馬，沒有回頭，跟在薛書尚的旁邊，駕馬遠行……
    禹州軍帳外，目送的人群中，蕭野矮小，站在人群中本不起眼，但他眼神堅毅，身姿挺拔，很難讓人的目光輕易略過。
    他從小最羨慕的人就是大哥，有全北境最好的文武老師，有祖父和父親手把手的教誨，還有伴讀和近衛，從小便能跟在父親的旁邊，在軍營裏長大，他是人們口中的“北安嫡長孫”，是北境的明天。
    但蕭野，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是。
    “阿野。”蕭寒拍了蕭野一下肩膀。
    蕭野抬眼，蕭寒已經背身走在前麵了。他跟著蕭寒，來到了北境禹州的最高關隘--莫開關。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莫開關的城牆綿延千裏，是大胤最北的邊境牆，是北境三州數百城池最前的護盾。
    “阿野，你還沒來過莫關山吧？”
    “沒，這是軍事重地，我沒有權力來這兒。”
    “權力？你認為誰有權力來這兒？”
    “我不明白寒帥的意思。”
    蕭野叫蕭寒“寒帥”，隻是因為他對“父親”這兩個字太過於陌生。他不是天性涼薄的人，但蕭寒對他十多年的不管放養，讓他逐漸變成了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