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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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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小身體就不好,太醫說我活不過18歲,為了讓我活下去,父皇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開始追求長生之道,他做了很多事情,甚至殺了很多無辜的人,我知道這是錯的。
    曾多次勸告父皇,讓他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他總是笑著答應我。
    我是他最聰慧的孩子,他知道這種口頭的謊話糊弄不了我,所以他會在允諾我的後麵幾天停下手上的行動,然後等我漸漸忘卻了,又開始動手。
    我知道無論無何父皇都不會收手,所以我盡力給那些死去人的家人很多金錢和衣食。
    有一次我偷偷去看過那些人,他們紅著眼隻要他們的家人回來。
    我覺得十分的愧疚,如果不是自己體弱多病,父皇就不會求取長生丹,父皇不求取長生丹,就不會死那麼多人。
    如果......如果......可是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
    我做不到控製父皇的行為,就像控製不住哪天會突然死去。
    母妃死後,父皇是我唯一的親人。
    父皇不像話本子上的皇帝,他很溫柔,懂得我的心思,會陪我一起吃飯,給我講睡前故事,可是我知道父皇這個樣子隻是對於自己而言。
    我曾問父皇,您有那麼多孩子,為何對我是最好的,其他姊妹也想要您的愛。
    他握著我的手,笑得格外慈祥,他說我是眾多姊妹中最像他的人。
    相同的的孤立無援。
    的確,我除了父皇,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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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母親是江南的孤女,在一個雨夜救了流亡的父皇。
    當時朝堂不穩,四下皆是眼線,父皇不敢冒然衝動,隻告訴母親自己是隨流民一起逃到這裏的。
    母親見他可憐,將他收留,時間漸長,竟暗生情愫,順誠天意,結為夫妻。
    他們的婚宴隻有彼此,天為證,地為誠,如此結為一對鴛鴦佳人。
    父皇同我說,在江南的那些日子是他人生最充實的日子,母妃是他最愛的人。
    日子長了,風浪也漸漸褪去,這段時間他也沒閑著,一直暗自處理朝堂的事情,如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隻差帝王回歸。
    他說,那天他與母妃說明真相的時候很害怕,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母妃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跟著父皇回了宮,隻是母妃沒有名號,父皇也沒為她補辦婚宴。
    母妃一日一日待在偏殿,待在院裏的銀杏樹下,等著父皇過去看她。
    一月有餘,父皇都沒有來。
    漸漸的母妃覺得身子不適,伺候的丫鬟冒著必死的決心去尋了太醫,恰逢皇帝回宮。
    丫鬟跪在地上一直磕頭,額頭磕破了也沒停下來。
    “陛下,主子身子不適,求陛下救救主子。”
    丫鬟扯著嗓子嘶吼,皇帝看著她,想起來是母親的丫鬟。
    心悸一瞬,又很快平複,大手一揮,讓太監尋了太醫去看看偏殿的女人,好像是施舍。
    夜晚,皇帝偷偷召見了太醫,詢問了女人的情況,說是已有身孕三月有餘。
    那夜,皇帝高興的像是一個孩子。
    隻是沒等他高興過久,就穿來了女人的丫鬟吊死的噩耗,他知道有朝臣出手了。
    帝王可以愛人,但是不能隻愛一人。
    他需要朝臣的勢力,娶他們的女兒,給予她們應有的殊榮。
    所以他不能接近那個孤女。
    可是一直讓她待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所以帝王後悔了,他不應該接她回宮的。
    他隻想著不要她再過苦日子,可他忘了深宮是一座吃人的墳墓。
    更何況她已有身孕……
    那丫鬟死了以後,帝王開始更加努力處理政事,修水渠,治瘟疫,寬慰遠方的士兵……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保住女人……
    得到的確實女人差點流產的消息,她落水了,原因是腳滑。
    可是女人是那樣心細的人,腳滑這樣拙劣的行為,又怎麼可能呢……
    皇帝怒了,在朝堂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接下來的日子出現了些許平穩的趨勢,起碼……起碼……堅持到生產,堅持到他們的孩子出世就行……
    皇帝一遍一遍祈禱,他馬上就能徹底擺脫那群老臣的束縛,馬上就能穩固人心,收穩兵權,坐牢這個皇位。
    次年春他隨著國師去北境打仗,那時初陽未現,依舊是地凍天寒。
    白日年輕的皇帝在戰場上叱吒風雲,夜裏提筆寫信,命暗衛偷偷送入宮中,以慰思念。
    就這樣半月有餘,皇帝的兵馬終於迎來了曙光,他們贏了,將匈奴打回城牆之外。
    班師回朝的前兩天,皇帝興高采烈的寫信給心愛的女子,他馬上就能給她一個名分,他會告訴天下人,他心尖尖上有一女子,女子溫婉賢良,是世上最美好的人。
    可是他沒收到女子的回信,回京的那天他的心髒像是被人攥住一般,呼吸也急促起來,冥冥之中一股不好的氣息侵占了他全身。
    街道上人人歡呼雀躍,慶祝國家和自己的新生。
    皇帝的心卻早已飄到了遠方,終於遊行到一半,他忍不住還是逃離這裏,遠離隊伍去了皇宮。
    一路金磚銀瓦,一路錦繡和鳴,路上的宮女太監恭敬跪地,迎接王上。
    皇帝一路過去,路上越來越寂靜,他的心跳越跳越急,好像慢一步他就會失去什麼。
    終於他來到那間熟悉的宮殿,推門進去,一個小宮女無聲跪在地上,雙目空洞,身型僵硬,懷裏抱著繈褓,裏麵有一個嬰兒。
    嬰兒雙眼緊閉,雙手發涼,麵色蒼白,就連呼吸也極其緩慢。
    皇帝走過去,心中的急躁越發濃烈,腳上似有萬斤,越走越困難,直到走到窗前,他才停下腳步。
    他好像看見女人在對自己笑,隻是這笑不是對自己,更像是對那個在茅草屋下允諾她一生一世的良人。
    “緣兒……”皇帝彎身,身型顫抖,搖搖欲墜的身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前傾拉住她的纖纖玉手,溫和的觸感不再,通體冰冷的徹骨寒意刺激著皇帝的思緒。
    那一瞬間他好像忘記了什麼,又好像想起了什麼……
    自己這算什麼皇帝……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
    自責與悔恨交加,罪惡與恩愛纏綿,撕裂的情感湧現,悲痛的淚,痛苦的嘶吼響徹,驚醒了虛弱的嬰兒。
    嬰兒虛弱的啼哭,好似要咽氣。
    蕩然回神,皇帝連滾帶爬過去,發現那宮女也死了,他將嬰兒小心取出,輕聲安慰。
    他想這應是自己的孩子了,眉眼和女子很像,隻是醜了些。
    看著看著,他又哭了,嬰兒睜開眼睛看他,竟也流了淚。
    聽嬤嬤說,自那以後,父皇就開始形影不離的陪著我。
    我記事後,父皇最常說的就是,朕對不起你們母子。
    我多想告訴他。
    可是父皇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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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歲那年我跟隨父皇去祭拜先祖,書童一時貪玩,摔翻了祭品,他害怕的跪在地上祈求原諒。
    因為父皇他們正在準備階段,現在屋內隻有外麵兩人。
    我看著不斷發抖的人,將他扶起來,輕聲安慰他。
    “沒事,趕在他們回來之前收拾好就行了。”
    可歎的是外麵在收拾的途中被抓包了,是左丞相王安。
    他身穿官服,一把白花花的胡子掛到胸口,眉眼嚴肅。
    “三殿下,是您將祭品打翻了嗎?”
    我將手中的果盤放到桌子上,抬眼對上他審視的目光,示意讓書童出去,書童顫抖著身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出去了。
    屋子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沒回答,他的雙手開始緊緊攥住,我知道他生氣了。
    左丞相是帝師,我與太子關係一向很好,所以連著和太子的老師關係也很好。
    外麵對視了一會兒,他直直看著我,良久他說:“罷了,您先回去吧。”
    得了這句話,我鬆了口氣,老實說我真的沒想好要怎麼解釋。
    “多謝帝師。”
    道謝後,意外還是發生了,外麵吵吵嚷嚷的,父皇和幾個朝廷重官走了進來,在最後麵的是我的書童。
    “小子將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說話的是右丞相,李憲章,也許是他臉上得意的表情太過明顯,我竟然罕見的有些慌亂。
    低頭對上書童飄忽不定的眼睛,他陪伴了我數不清的春去秋來,這般拙劣的慌亂我一眼就看的清,這是他準備說謊的前奏。
    可是我不明白,他為何會背叛我?我自認待他不薄,吃喝冷暖我都顧著他,父皇賞賜下來的東西,我都有分予他,月銀也不曾克扣。
    難道是什麼其他的地方我負了他嗎?
    還不等我得出一個結論,他的聲音徒得響起。
    “是殿下,他將先皇的貢品打翻了,還說要是奴才說出去就拔了奴才的舌頭。”書童作勢摸了兩把眼淚,意猶未盡的看向左丞相,怯生生的不敢再言語。
    “老左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還想要威逼利誘不成?”右丞相挑眉摸須,花白的胡須飄落再胸前,眼角的皺紋蹙作一團,頗有氣勢,要是旁人看了,真以為是一個嫉惡如仇的君子。
    “你老實交代,我和陛下會主持公道的。”他拍著胸脯保證,餘光挑釁地看向左丞相。
    “你什麼意思?”左丞相瞪他一眼,氣到胡須飄揚,“難不成老夫會無恥到為難一個小輩?胡鬧簡直胡鬧!”
    右丞相眼球轉動,頗有不屑意味,“你這個老家夥把三殿下看的如此之重,誰知道會不會有偏袒之意,況且現在他什麼都沒說,你就如此心急,明顯就是做賊心虛!”
    眼看兩位重臣就要爭吵起來,皇帝怒吼一聲,二人便不再言語。
    皇帝今日穿了一身便衣,即便如此渾身的威嚴也不減半分。
    他並未理會正要發作的二人,眼睛直勾勾盯著我,一時之間我竟然有些恐懼,這種莫名的情緒就像是一隻毒蟲啃食著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即便他未曾開口指責。
    “小人……小人……”書童哆嗦著嘴唇顫顫巍巍開口,還沒講出幾句就被父皇打斷。
    他冷著一張臉,驀然笑了,“宋黎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我呆愣住,眼睛偷偷看向書童,他麵色慘白,渾身顫抖,我心中竟然有些憐憫,“是我做的,兒臣知罪。”
    話落我跪在地上,心裏想著這就當是斷了與那書童最後的情分。
    父皇冷笑一聲,什麼也沒說,就那樣走了,單薄的背影在暖陽的映照下是那麼的落魄。
    後來我被關禁閉了,關在曾經母親居住的小院子裏,每日陪著我的隻有一個小書童。
    小書童名叫楚遇,是敵國質子,其品行端正,為人溫和,所以父皇派他過來陪我解乏。
    楚遇說我被關起來的時候,皇帝發了好大一通火,我之前那個書童也被處死了。
    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說不定父皇現在已然知曉來龍去脈,隻是礙於眾臣的麵子才將自己囚禁在這院子裏。
    想來也是因為前些日子與太子哥哥走得過近,被有心人盯上了。
    “你的父皇很疼愛你。”楚遇坐在我對麵的墊子上,為我斟茶,眼神流露的羨慕不像是假的。
    “嗯。”不置可否,父皇於我而言確實是恩重如山。
    “天有些陰了,三殿下還是進裏屋吧。”他起身將窗戶關上,“要是病了,又要躺在床上好久,那可不是什麼好滋味。”
    “嗯。”我應了一聲道,“你也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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