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水戶發燒了，但是他不想請假。
    ＊＊＊
    櫻木戴著白色的絨帽，把校服的衣領豎到最高，堪堪擋住下巴，縮著肩膀走在清晨的街道上。路邊已經有一些稀薄的積雪了，不過想要堆雪人還是差得遠。希望這幾天再多下一點，這樣周末就可以了！
    往空中吹了一口氣，看到一長條白煙後，櫻木了滿意地咧嘴笑了笑，皺皺被凍紅的鼻子，他拉開了水戶家的大門。
    “水戶媽媽，早上好～”櫻木把帽子脫下來，淺淺地晃一晃以抖掉一路走來積攢的水氣，再用手掌抹了幾下，好把融化後產生的少量雪水擦掉，之後才放在了玄關處。
    “花道，早上好。啊呀，這不是之前的嗎？”從廚房走出來的水戶玲驚訝地問道，“現在戴會不會小了點？再給你買一個？”
    “不用啦，現在也可以的。”櫻木嘿嘿一笑，他很喜歡這個兩年級時得到的帽子。
    他把脫下來的鞋子反過來放成出門時合適穿的方向，然後朝玲點點頭後，宛如在自宅一般熟練地走到了水戶的臥房。
    “洋平～上學啦～”他拉開房門一看，單人床上有個鼓起的”蠶蛹”。
    “……”
    “別賴床了！快點！”櫻木一揮左手，拍在了估計是臀部的位置。
    被子蠕動了兩下，又不動了。
    櫻木橫著眉道：“再不起來，我的天馬流星拳就不客氣咯！”
    被子又動了動，然後傳出了水戶沒睡醒的聲音，因為蓋著被褥而顯得有些不清晰：“起來了……別打我頭……更暈了……”
    櫻木歪了歪頭，掀開被子一看，一個睡得頭發宛如爆炸頭的水戶正迷蒙地看著他，每一根發絲都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哈哈哈，你怎麼睡得換了個方向啊？”而且是180度，難道他是陀螺嗎？“快起來穿衣服！”
    水戶伸手抓住被搶走的被子，嘟囔著“好冷”、“好冷”、“好冷”，又把自己包成一團後坐在床上發懵。
    “喂，聽到沒有啊？”櫻木揪住水戶的耳朵擰了擰，“別又睡著了！”
    水戶握住了櫻木正在懲罰他的手，憨憨地笑了兩下，道：“好像老婆在叫老公起床……”
    “……”櫻木紅了臉，更用力地扭了一把軟軟的耳廓。“你說什麼？！”
    “哎喲喲！我錯了，我錯了……”水戶配合地”慘叫”，在心裏默默加上了後綴。
    櫻木哼了一聲，嘀咕道：“我才不是女孩子！”他從抽屜裏胡亂地抽出幾件衣服扔到了水戶的頭上。“快點換好！我去看看你媽媽要不要幫忙。”
    “好～”等房門關上後，水戶聳聳肩道：“這麼賢惠，還說不是我老婆～嘖嘖～花道為了我，努力討好婆婆，真是辛苦了～”
    “……你說什麼！？”還沒走遠的櫻木怒氣衝衝地盯著紙拉門。
    “咳咳……沒什麼沒什麼！”水戶捂著嘴偷笑，朗聲道：“我開始換衣服了！花道去忙吧！”
    “哼……小心我揍死你！”櫻木放下狠話，重重地踩著地板走遠了。
    水戶無奈地搖著頭，用更小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唉，看來我以後肯定是妻管嚴了。”
    如果他臉上的笑容沒有那麼大的話，光聽他的語氣，也許是有一點擔憂吧。
    ＊＊＊
    櫻木看到戴上了帽子、圍巾、手套，裏三層外三層全副武裝的水戶，乍舌地道：“玲準備得也太多了……”
    前陣子水戶說他們都很大了，再叫［水戶媽媽］好奇怪，在經過本人允許後，櫻木開始試著叫水戶玲的名字。不過他覺得當麵喊還是有點尷尬，所以變成私底下會和水戶這麼稱呼她，平時則兩種稱呼輪流喊，尊稱喊得更多一點。
    水戶的臉紅撲撲的，冬裝外套外還穿著一件馬甲的他穿得宛如一個福娃，隻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麵。“花道冷不冷？分你一個手套？”
    櫻木猛搖頭，他才不要穿得像熊一樣。他放口袋裏就可以了！
    因為穿得太多，水戶走起來有點搖擺，看得櫻木有點手癢，想推他一把，看他會不會像不倒翁那樣來回倒，但是路上有薄冰，那樣太危險了，他隻能握緊拳頭，讓自己忍住。
    水戶低著頭看著路，戴著圍巾讓這個動作做起來有點困難，突然一陣頭暈，差點往前摔了，被櫻木及時抓住了手臂。
    隻是因為那一拽，水戶的頭更暈了。
    “小心點！”櫻木幹脆摟著水戶的肩膀，“嘖，還沒睡醒嗎？沒有本天才你可怎麼辦？”
    水戶覺得腦袋有點嗡嗡作響，順勢靠在櫻木肩上，淡笑著道：“還好花道陪著我，謝謝花道。”
    櫻木又嘖嘖兩聲，臉頰飛上兩縷薄紅，摟得更緊了一些。
    隔著兩人不知道多少件衣服，應該感覺不到對方的體溫才對。
    隨著太陽越升越高，漸漸嘈雜起來的街道，應該會蓋過自己莫名激動的心跳才對。
    又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也沒說什麼奇怪的話，為什麼……為什麼……
    櫻木咬住了口腔內側的軟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快走到學校前，水戶第二次差點摔倒。
    櫻木皺著眉，低頭看著水戶泛紅的鼻尖和緋紅的臉頰。不太確定這是因為冷風凍的，還是因為走路的運動而太熱了。
    “你是因為穿得太多，所以熱暈了？”櫻木覺得是這樣。他現在背後都在出汗了，比他多穿好幾倍的洋平該有多熱？
    水戶覺得自己呼出的氣息十分滾燙，所以早就受不了地努力伸長脖子，這才從圍巾裏逃出了一點。但是其他的衣服就沒這麼容易解開了。他暈乎乎地想，今天是陰天嗎？天怎麼看起來霧蒙蒙的，看不清楚。
    “嗯……？到學校了嗎？”
    說話時他都能聽到自己的耳朵在隆隆作響，讓他懷疑了好幾次是不是有船開過。
    櫻木撇撇嘴，一邊更細心地注意水戶的腳下，一邊道：“玲太誇張了，我們可是活力四射的青少年，把你都熱傻了，等會兒進了教室都脫了吧，暖氣應該也開起來了。”因為水戶的磨蹭，他們不遲到就不錯了。
    水戶點點頭，但其實沒聽清櫻木在說什麼。好像有什麼把他的耳朵塞住了，隻有聽到腦子裏莫名被捶打的咚咚聲。
    進入教室後，櫻木把自己和水戶的書包放好，回頭就見水戶仍呆呆地站在自己鬆開手的後門處。
    “洋平，過來。”櫻木奇怪地問道，一邊脫去外套，一邊向水戶招手。
    水戶沉重地呼吸著，勉強眨了眨眼朝眼前模糊的高大身形走去。
    有一點紅紅的，和別人都不一樣，是花道在喊他。
    櫻木掛好自己的衣服，說到做到地開始給水戶扒衣服。
    脫完馬甲，脫學校的冬裝外套。脫完外套，裏麵是兩件毛衣。
    兩件毛衣裏麵……
    櫻木的耳朵都紅了，咬牙切齒地道：“誰讓你真的都穿了！？”
    水戶疑惑地歪了歪頭，感覺到櫻木好像有點不開心。
    從外表看，水戶隨時都能被拉去拍攝校服的宣傳照，模樣板正又自帶一股書生氣。不過誰要是看到他裏麵穿的一堆亂七八糟的配色，估計就會打消這個想法了。
    本來櫻木想留一件毛衣，就放過水戶，但是現在太可怕了，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水戶今天要去馬戲團兼職表演。“跟我去廁所。”
    被櫻木拽著胳膊走得踉踉蹌蹌地，水戶蒙蒙的腦子遲緩地輸入一條訊息：花道長得好高大啊……好有安全感……
    看到洗手間裏還有別人，櫻木想也沒想推開了一個隔間，把水戶推了進去，沒注意到其他人投來的驚異目光。
    被推了一下的水戶歪斜地疊坐在馬桶蓋上，乖乖地坐著不動。
    櫻木揪住他的毛衣下擺，命令道：“手抬高。別動。”
    水戶乖順地維持著投降的姿勢，被脫了一件兩件三件四件……
    櫻木替他脫衣服都脫得都快出汗了。毛衣底下的衣服一件件都穿得好緊，還要小心別卡住水戶的脖子或耳朵。不是，同類型同尺寸的衣服怎麼能連著套？！誰會在保暖衛衣外麵又套保暖衛衣、長袖睡衣外麵又套高領啊？而且怎麼會有人把黃色和紫色還有綠色同時穿在身上！！！
    太可怕了……比他美術課畫的作業還醜……
    該說還好他沒隨手打開褲子那格嗎？看他怎麼同時穿四條褲子！！！
    但是櫻木心裏的一角又像被小貓撓了一樣，因為他知道是因為自己隨口一說，水戶才會照他說的穿成這樣。
    這家夥是不是笨蛋啊！？能不能分清楚狀況？？？他真的能好好學習，替他贏到機器人嗎？
    話說為什麼洋平總是……把他放在第一位啊……櫻木的耳根更紅了。
    “花道，手酸……”水戶軟軟地道。
    櫻木沒好氣地抓著他的手放下，正好下一件是襯衫，他解鈕扣也需要一點時間。
    “玲沒發現你穿成這樣嗎？”
    “嗯……？”不用舉著手了，水戶輕鬆了一點，正好也不知道為什麼身上涼快多了，也能好好呼吸了，讓他忍不住用鼻子發出了舒服的聲音。“花道讓我穿好衣服再出來。然後媽媽給了我外套和馬甲。”
    所以沒被玲發現？嘖。
    洋平怎麼了，居然發出了好像小貓被撓肚皮的聲音，聽得自己背後湧起了一股不同尋常的燥熱。
    終於脫到隻剩下裏衣，櫻木又抓狂了。
    “你怎麼睡衣也沒脫就穿了別的衣服？！”受不了了，他不覺得難受嗎？！
    “冷……”平時都會穿著短袖睡覺的水戶摸了摸手臂，抱住了櫻木，把臉貼到他的胸口蹭了蹭。“花道好暖和……”
    櫻木手足無措地僵直了幾秒，結巴地道：“你選幾件穿、穿上就不冷了！”
    “不要，要花道。”水戶又轉動了幾次，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著眼睛道：“花道好好聞……”
    “…………”他昨天洗過澡的！而且隔著三件衣服，他能聞到什麼啊！？
    櫻木忍著臉上滾燙的尷尬，快速把最後一件短袖脫了後給水戶套上了一件保暖內衣，然後再套了件毛衣。
    “先這樣，等會冷了再夾。”
    為了穿衣服而被扒拉開的水戶有點不滿，但是沒有抱怨。“噢……”
    櫻木蹙眉，水戶今天安靜合作得太詭異了。
    他彎下腰往前近距離地看了看水戶恍惚的神色，遲疑地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
    “……笨蛋！你發燒了！！！”
    水戶呆呆地看著櫻木發火的臉，慢慢地勾起嘴角，輕聲道：“花道，喜歡……”
    櫻木想揍他一頓。不會照顧自己的笨蛋洋平！幹嘛突然說這個！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傳染了，所以才會也麵紅耳熱心跳加速的。
    “起來啦，你得去校醫那裏看看。”語氣凶惡地說著，櫻木的動作倒是比之前脫衣服的時候溫柔了不少。
    路過的同學被迫抱著一堆衣服充當臨時快遞員，堆得他都看不到路了。
    “送到四（1）班，說是櫻木花道的就行，謝謝啦！”
    櫻木掐住水戶的腰，輕輕晃了晃。“你不許睡！快醒醒！”
    一日快遞員瑟瑟發抖地抱著衣服離開，迫不及待要和同學們分享紅頭發大魔王是怎麼在冬日扒光了同學的故事——雖然那個意識不清的同學身上怎麼還有衣服他也是搞不懂——然後還把對方在廁所隔間欺負到幾乎失去意識，還不許對方昏倒，好可怕啊……
    快跑！不然下一個就輪到他了！
    誰來救救他！
    衣服好重——
    ＊＊＊
    校醫給水戶做了基礎檢查，然後給他掛上了生理鹽水。
    “謝謝櫻木同學，他睡醒了應該就好多了。不過藥效會讓他睡上好一會兒，可能中午才會醒。你先回去上課吧。”
    櫻木看看在病床上睡得香甜的水戶，依依不舍地道：“知道了……那我中午再來看他。”
    笨蛋洋平，沒有天才的他可怎麼辦！
    快點給他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