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華市第六中心醫院的一間病房外，牧歸、寧千諾和許生在征得醫生準許後，計入了病房。陳陽正坐在病床上，眼睛看向窗外，卻沒有絲毫光亮，即使聽見病房門被打開，也沒有任何反應，表情仍然木訥。
    “陳陽。”
    陳陽才向三人看去，無神的眼神讓人不忍與之對視，唯有在掃過牧歸時，那雙眸子才泛起些許波瀾。
    “你，還好嗎？”
    “還好。”陳陽笑道，不過那笑容還不如他從樓上跳下時臉上的微笑真摯。
    寧千諾和許生都不知該如何開口，原先準備的說辭也無從倒出。牧歸默不作聲地把果籃放到陳陽的病床旁，靜靜地開始削蘋果。陳陽別過頭，不敢再看牧歸。寧千諾原本已經準備好的問話卡在嗓子裏，陳陽那毫無光彩可言的眼神讓她心中的厚重更增幾分。
    病房裏陷入詭異的寧靜。
    “請問，你們有什麼要我做的嗎？”陳陽看向許生和寧千諾，臉上笑容依舊。
    “聽說你不小心從樓頂掉下去了，現在康複的怎麼樣？”
    “我是自己跳下去的。”
    許生再次語塞，陳陽的笑容讓他不得不沉默。牧歸的在陳陽說話時，手因為力度加重而微微顫抖。
    “多虧了，那時起風，不然問題就大了。”許生也勉強擠出笑容。
    “奧。”
    “……”
    發現許生也終於沉默下去，陳陽意識到什麼。
    “當時與其說是風，我的感覺更像有一個人接住我……”
    “你……你還發現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嗎？”許生聽見這句話，微微一顫。
    “後來我就昏睡過去，可隱隱卻還能感覺到一些事。”是的，陳陽當時雖然昏睡了，但他卻知道牧歸當時的悲痛與迷茫，也看見那滴沒有流出的淚水。
    “還有什麼嗎？”
    陳陽輕輕搖了搖頭。
    “那之前呢？比如說情緒突然低落，身邊發生壞事，有人莫名其妙針對你……”
    “夠了！”寧千諾輕聲嗬斥道。
    陳陽沒有任何答話，隻是臉上的生氣更少了些，也陷入寧千諾和許生之前的那種沉默中。許生也反應過來，心中暗罵自己白癡。
    許生也終於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他在做什麼？審問一個徹底絕望的人嗎？
    牧歸平靜地看著這一切，心中卻有些許不明意味湧動。他困惑比許生更多更強烈，可他不知道如何去問，應該問什麼，或者說問真得有用嗎？
    “來吃個蘋果吧。”牧歸微笑著把修好的蘋果遞給陳陽。
    “謝謝。”
    ……
    許生和寧千諾看著陳陽身旁堆起來的削好的水果和一直埋頭削水果的牧歸，心中愈發無奈。他們當然不希望這樣無功而返，可眼前的人和物都讓他們不知如何詢問。他們不可能把陳陽強行帶走逼問，且不說有無意義，光是看見陳陽現在那雙沒有光彩的眼睛，寧千諾和許生也是於心不忍。
    “你個膽小鬼。”牧歸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
    “從發芽到結果成熟，風吹雨打那麼多磨難都經曆了，可現在直接摔成了爛泥。真是個慫貨。”
    看見牧歸突然莫名其妙地對一顆桃子發狠，陳陽不禁苦笑出聲。
    “我累了。”
    牧歸瞥了他一眼，卻繼續和桃子較勁。
    “我累了。”陳陽重複道。
    “累？這是懦夫的借口罷了！”牧歸再也無法忍耐了。
    “可我真的累了。”
    “你累了，可以調整自己的節奏，減少一些負擔，並不是要結束自己！”
    “可如果活在本身都成了一種負擔呢？牧歸，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有父母的蔭蔽，可以自由得安排自己的人生，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你一樣把每件事都做到出色。這個世界遠沒有你描繪中美好。
    我連生活都要竭盡全力，卻還要與這個無理的世界溝通。我不明白，我沒有做任何事，卻都有錯，平白遭受他們的厭惡遠離。
    牧歸你知道嗎？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一直都讓我感覺壓力很大。你和我不是一類人，你不可能真正理解我的。你總是和我說相信世界的善良和美好，勇敢地去生活，無論麵對什麼都要堅強。可我真地堅持不下去了。
    最近幾個星期，我總有一種幻覺，有一個和我很像的小人，一直再問我，為了什麼活？我不知道，我沒有親人，沒有其他朋友，我的生命對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無足輕重。我死了，對他們毫無影響，我活著，還被視為災星。我相信世上還有很多美好，可他們都難以與我的痛苦抵消，更何況那些幸福根本不屬於我！”
    看著突然爆發的陳陽，牧歸怒氣未減，可一時卻也說不出一句話。
    “抱歉，我真的累了。我想自己我自己做次決定而已。”陳陽的語氣漸漸平緩，可依舊苦澀。
    牧歸原還打算在說些什麼，可卻被醫生趕走了。他們停留的時間早已超過了正常的探病時間，不過陳陽的身體沒有問題，隻是精神狀況仍然令人堪憂，醫生才默許他們停留，幫助陳陽調整下心情，但是牧歸和陳陽的爭吵把醫生引來，趕走了三人。
    出了醫院，三人心情各不相同，卻都是有些沉重。
    “這也快到正午了，我請你們吃飯吧。”牧歸恢複了往常的笑容，卻不知道內心實際如何。寧千諾也微笑著答應，許生原想謝絕，可確實到了飯點，便也順勢應下。
    第六醫院旁邊的一家餐館裏，雖然都嘴上說著不客氣，可其實也都是點了一些家常菜，很快便上齊了，三人也是紛紛動筷。隻是牧歸發現許生似乎還是有所心事，便出聲詢問。
    “這個，我隻是還是感覺後悔不應該提到陳陽的敏感處。”許生仍覺得陳陽當時的目光讓他無法直視。
    “你還好意思說。”寧千諾瞪了許生一眼，“我們是了看病的，你倒好，像個審訊的。陳陽的身體還不算太好，你這麼刺激人家。”
    “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千諾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