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經停止，天空依舊陰沉，仿佛隨時都可能會再爆發一場誰都無法預料的意外，洛雲起白嫩的包子臉看向窗外。
    沈圖南這麼快做了決定，反而讓他猶豫不決起來，他不是個喜愛冒險的人，安穩平靜才是他最喜歡的生活，未知的未來也會讓他忐忑不安。
    “我們要快一點，如果東西都被他們拿走了，可能我們就什麼就都沒有了”沈圖南看著窗外已經有返回的身影，開始勸說洛雲起，“你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他不大的手裏依舊握著那把與他而言沉重的砍骨刀，刀刃上還沒有沒擦幹淨的血跡，看起來有些瘮人，與他而言卻是安心的顏色，這些血跡提醒著他可以保護自己，時刻給足他勇氣。
    “好”洛雲起捏緊拳頭給自己打氣，但他們不能這樣貿然出行，不但要想好目的地，還需要想好返回的辦法，甚至萬一回不來之後的應對。
    “我們去哥哥學校嗎？”洛雲起指了指窗外冰凍起來的四層樓高，問，“哥哥學校會被水淹嗎？”
    沈圖南被問住了，他看著外麵將近五層高的冰層，抿了抿唇，一時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我們去問孫酥酥”洛雲起順著窗戶朝下指，相距不遠的樓棟能看到一個裹成球的身影，蜷縮著四處觀望，盡管他佝僂的樣子跟之前半點不同，但露出的一張臉還是足以辨認出正是孫程。
    沈圖南點頭，去衣櫃給兩人翻找衣服，“要穿最厚的衣服”。
    “要背包包嗎？”洛雲起像是即將春遊的小朋友跟在他屁股後麵，“我有漂亮的小熊包包，可以背嗎？”
    沈圖南沉思，點頭，“可以”他自己在幾個運動背包處選擇了好一會兒之後，還是放棄了成年人堪比他高的背包，最終將他學校的書包拿了出來。
    洛雲起進進出出將小麵包壓縮餅幹和水往裏麵塞，沈圖南則嘀嘀咕咕的說著要帶的備用衣物，甚至不確定的詢問洛雲起還會不會尿褲子，引得洛雲起一陣磨牙。
    等他將帽子手套衣物全部收拾好後，洛雲起也將背包塞滿了，兩人的背包差了一倍，但沈圖南裏麵裝的多是些麵包類大體積，而洛雲起裏麵都是些水，這導致兩個背包掂起來重量竟然不相上下。
    “我們要帶箱子，不然買到的食物拿不回來”沈圖南讓洛雲起穿衣服，自己又回到儲物間拿旅行箱。
    等兩人準備好，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洛雲起穿了兩套羽絨服，整個人被包裹成一個球。圍脖手套一體的厚帽子讓他隻露出一雙眼睛，頭上兩隻豎起來的耳朵隨著他走動一晃一晃格外可愛，亮黃的顏色看起來也很容易讓人放鬆。
    沈圖南一身黑色羽絨服盡管也顯得胖嘟嘟，拎著成熟的黑色拉箱，小小年紀盡顯沉穩。
    “哥哥，你去開門，我要先尿尿”洛雲起將自己的小箱子遞給他，在沈圖南出去後自己迅速將房間和倉庫轉了一圈，將能帶走的東西全部收入了空間，勉強堆滿了一個角落。
    再回望一眼這間房間，洛雲起深吸一口氣，跟沈圖南一起打開了房門。
    一直不曾關注的樓道此時擁擠著幾家人群，之前不斷哭泣祈求的小姑娘抱著自己縮在一個角落，身上單薄的衣服看起來還是夏日款，半點達不到禦寒的效果，這邊開門的吱呀聲也沒引起她的注意。
    另一邊那個十幾歲的哥哥卻正窩在被窩裏，包裹嚴實，聽到動靜抬頭看過來，目光在看到他們身上的衣服時有一瞬間的凶狠，卻又在看到沈圖南握在手裏帶著血的砍骨刀時，收回了目光。
    之前說話的男人不見蹤影，隻有個女人坐在男孩不遠處，打量著兩人，視線不動聲色的朝著房中看去。
    沈圖南站在門口停頓了片刻，洛雲起默默地站在他身旁，等候他做好最後的心裏準備。
    無聲的沉默裏，隔壁房間門被打開，走出三個年齡不一的男人，年紀最大的看起來有五六十歲，中年的應該有四十多，最小的看起來十七八的樣子，兩個年紀大的已水的光頭，一看就是父子，這讓人看過他們一家之後，目光會直接定格在年級最小的人腦袋上，好在對方頭發濃密，短時間應該沒有禿頂的可能。
    相似的凶悍體型，一眼看去就讓人覺得不好惹，尤其每個人手裏還拿著棍棒工具，透過打開的門，能看到一個不大的小姑娘病懨懨的摟著落在最後的男人，低聲說著什麼，中年男人說著會早點回來，緊接著將人交給送他們的中年女人。
    這還是隔壁住上人之後，洛雲起第一次見他們，透過半開的門，他能看到裏麵尚且沒有裝修過的毛坯牆體，這讓他更加肯定這裏之前應該是無人居住的房子。
    告別後的三人轉身，視線朝著兩個小孩看過來，洛雲起迎上他們的目光，在他們視線收回之前先笑了起來。
    “酥酥，你們是住在這裏嗎？”洛雲起的聲音透過捂住嘴巴的圍脖，更顯的含糊不清，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直看向年紀最大的男人。
    男人似是沒想到會對他說話，冷著一張臉點了點頭。
    “這似我家”洛雲起指了指身後，期待的看向男人。
    男人一時沒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點了點頭，就見小孩依舊盯著他看，沉思了瞬間，試探性說了句，“你好？”。
    “你好呀”洛雲起眼睛立即笑成了一道月牙，語氣都歡快了幾分，“我叫洛雲起，小名叫叨叨，這是我哥哥沈圖南”。
    他介紹著鬆開拉著小箱子的手，十分有儀式感的朝著男人伸手，抓住了他握著榔頭的手，撒嬌一般晃了晃，在男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鬆開，笑眯眯道，“我們是好盆友嘍”。
    年紀最小的男孩看著這一幕沒忍住笑了出來，“爺，你有忘年交了”。
    “滾犢子”男人說完，迎上洛雲起晶亮的眼睛，似是覺得不該罵人，輕咳一聲轉移話題，“你們是要出門？”
    沈圖南剛想回答，就聽洛雲起脆生生道，“我們去找我警察酥酥，很快就回來”。
    “？”沈圖南茫然的扭頭看他，偏偏洛雲起像是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天真懵懂的問，“好盆友，你知道警察都在哪裏嗎？”
    “前幾天過來的那個周警官？”年紀大的男人沒吭聲，倒是一直沉默的中年男人詢問。
    洛雲起點頭如小雞啄米，迎含糊不清的小奶音道，“似周酥酥呀”。
    “市局距離這裏不算遠，但是靠你們倆走過去……”男人打量了一眼這兩個小短腿，沒有將話說全，隻提醒了句，“外麵很危險”。
    “我哥哥很厲害”洛雲起指了指自己身旁掂著刀的沈圖南。
    三人朝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之前夜半傳出來的慘叫，最終也沒說什麼，如今互不打擾已經很不錯了，實在沒有精力去顧忌別人。
    男人點頭，“你們跟上，出去之後，我告訴你們怎麼走”。
    “謝謝酥酥”洛雲起嘴甜的立即站在了他們旁邊，伸出另一隻手去拉沈圖南，硬生生的將兩人擠在了他們三個大男人中間。
    隨著兩道門被關上，他們徹底斷了立即返回的可能，甚至因為身後兩人的催促，沈圖南都沒來得及多看兩眼，就被裹挾著朝著樓道走去。
    一出八樓，整個樓道都能看到擁擠在一起的人，他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地上隨處鋪著被褥，有人身上還穿著單衣，隻能靠著薄薄的被子保暖，他們的目光略過經過的每一個人，恨不得能將他們身上的衣物全部扒光。
    洛雲起往距離他們稍遠的地方瑟縮了一下，腳步略一停頓，立即被拉著的箱子絆了一下，身後一隻大手拎著他的衣領，將他拎了起來，再沈圖南回身警惕的目光中，將人抱了起來。
    “你是叫叨叨嗎？哪個叨？”年輕男孩一手將他抱起，手上還能順手拎著他的小箱子。
    “就是叨叨呀，哥哥，你不知道叨叨嗎？”洛雲起立即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眼神都在表達著”你好笨”，引得男孩哈哈笑了起來。
    一路三層他們幾乎是擠著人群過去，樓道堆滿了各種生活用品，不時需要抬腳才堪堪能過去，的虧他們跟在幾人身後，前麵的老爺子開路，不時將擋路的東西踢開，看起來囂張無比，卻沒人敢說什麼。
    跟在他身後的沈圖南被他護著，偶爾被碰到，老爺子總能精準的將人拎住，重新站好，再隔壁一家人的保護下他們順利的走到五樓。
    一路下來，洛雲起通過三父子的談話，也知道了一些簡單的情況，他們確實是三隊父子，宋峰夫妻帶著一對子女住在這一棟的二層，洪水即將淹沒上去時，父母正過來給小女兒過生日，連綿大雨淹沒了二層，一家人去了八層。
    五樓外出的地方是在樓道處的窗戶，玻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碎裂，能看到人外出留下的痕跡。
    宋家三父子一樣的體格，拎小雞子一般將洛雲起和沈圖南拎出了窗外，緊接著一陣凜冽的寒風拍的洛雲起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要不要返回去？”將洛雲起抱下來的宋子成被他懵逼的模樣逗笑，將脖套往上拉了拉遮住半邊臉，聲音模糊詢問。
    洛雲起搖頭，因著穿的過厚整個人轉了兩圈，才確定了小區入口的方向，此時已經看不到正門，隻有光禿禿的冰麵，半點遮擋都無，這情況簡直是給了闖入者提供了天然條件，更甚者他們的入口也僅僅隻是一個毫無防衛的窗戶。
    這種環境之下，長時間繼續找不到食物的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將目光對準到同類身上，到時候這裏能不能幸免於難實在不好說、
    “市警局是從這裏一直往前，走過十個大街口就到了”宋峰指著一邊，對兩人道，說完不確定的問，“你們能數到十嗎？”
    宋子成一頭黑線，“爸，囡囡六歲已經能數到一百了，這孩子怎麼著也有八九歲的樣子了”。
    “我會數，我能數很多”洛雲起舉手求表揚。
    “厲害，知道警局的標誌是什麼嗎？”宋峰沒理會兒子，繼續詢問。
    “知道，是國徽，周酥酥跟我說過的”洛雲起道。
    宋峰點頭，張嘴還想說什麼，一陣風過，吹起地上一陣冰粒子裹挾了滿嘴，他呸呸兩口吐掉，目光複雜的看了兩個孩子一眼，沒再吭聲。
    “路上小心碰到的任何人，也別相信任何人”老宋最終這麼說了一句，帶頭朝著外麵走去，宋峰緊跟在他身後，宋子成看著父親和爺爺遠去的身影猶豫了下，卻沒說帶著他們的話，這樣的天氣帶兩個孩子無異於是拖油瓶，他們不止一次外出過，很清楚外麵的情況。
    他最後隻是揪了揪洛雲起帽子上的小耳朵，用不符合他形象的溫柔聲音道，“小叨叨，要安全回來”。
    “我會的，哥哥酥酥爺爺也安全哦”洛雲起生機滿滿的聲音引的不少安靜出門的人看了過來。
    看著三人遠去，沈圖南這才伸手拉住洛雲起，兩人朝著孫程所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