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媛常住的那些星級酒店，一晚上至少兩三千。手上這七千元，肯定不過三晚的房費。
    她拖著行李叫了一輛出租車，開始找小一點的酒店。
    沿海這片都被大品牌的酒店占據有著。這裏有最富的客戶，最好的海景，以及最高端的配套設施。甄家媛於是隻能往城市中心地帶去。
    市中心有很多曆史悠久的古建築，出於保護古建和古城風貌，整個城市核心區域是沒有高樓大廈的。最高就是四層的老式樓房。這裏的房子年頭都很長了，老舊得很明顯，但酒店的房價比沿海區域便宜很多。
    甄家媛坐著出租車，一家一家的酒店尋找。一千出頭的太貴，四五百的還是太貴，兩三百的……她有點動心。後來又找到一家老房改造的小賓館，一晚上才一百多。這下她覺得差不多了。
    剛想付下定金，就看見一個穿著花襯衫的中年男人摟著一個穿包臀吊帶裙的女人從樓上下來。兩人舉止極其親昵，打情罵俏，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常關係。嚇得甄家媛趕緊逃回出租車。
    最終，甄家媛綜合考慮下來，還是住兩百多一晚的連鎖酒店。她覺得無論如何她的自身安全還是很重要的。
    找到了合宜的酒店，甄家媛回頭去門口付出租車費，她壓根沒看表，要付錢了才注意到，居然四百多。
    “怎麼要這麼貴？”甄家媛失聲喊了一句。
    “小姐啊，我帶你從海邊一路找地方找了三個小時啦！”司機不耐煩地說，“你說開就開，說停就停，這是專車啦！”
    甄家媛無奈，兩晚房費付了路費，終於在花錢這件事情上，她知道什麼叫肉疼。
    掏出手機刷二維碼，她突然發現手機綁定的銀行卡被停掉了。
    “快點快點！”甄家媛還來不及罵娘，司機就快要發飆了，“現在是做生意的時間呐！一會兒還要接孩子呢。”
    甄家媛掏出現金付了車費，一邊走進酒店，一邊打電話給銀行。
    毫無懸念。信用卡被停，綁定的手機支付平台無用了。
    甄家媛罵不動了。她走進房間打開蓮蓬頭好好給自己洗了個澡。眼淚隨著水流汩汩地被衝刷掉，隻留下她“嗚嗚”地嗚咽聲，混在蒸騰著的水汽中。
    洗完澡、吹幹頭發，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一整天隻吃了一片草莓醬吐司，水也沒喝過，又哭又罵，又找酒店，血糖低得耳朵起了蜂鳴聲了。
    在手機上折騰了一通以後，她外賣給自己點了一碗麵。付款用的是艾明媚微信轉給她的兩千元。
    這一定是她一生中吸溜得最幹淨的一碗麵。連湯都不剩了。吃飽了她沉沉睡去。
    睡到淩晨一點多的時候，她突然驚醒。
    她發現自己真的沒有在那張奧地利定製的全真絲床品的大軟床上。她睡在酒店普普通通的一張床上，所有的財產就剩下六千多元，還在以238元/天的速度遞減。
    這種感覺極其折磨人，讓人崩潰。巨大的不安全感、恐慌、無能為力……甄家媛眼淚無聲地流著。她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大喊著：“我要賺錢！我要賺錢！甄家媛……不要怕！我要賺很多很多錢！！”
    給自己打完氣後，反正無心睡眠，她開始鼓搗手機。下載求職APP。
    甄啟剛曾經跟她說過，做銷售是能快速賺錢，又能鍛煉人的工作，門檻低，上手快，就是特別辛苦。
    她現在最不怕的就是辛苦。
    她在求職軟件輸入了“銷售”兩字後快速地瀏覽著。
    “二十四歲”“高中畢業”“無工作經驗”……甄家媛一邊搜索職位，一邊梳理著自己。突然發現自己這小半輩子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
    “極其美貌！”她一拍大腿，在個人簡曆裏加上了這四個字。
    匹配她美貌的工作職位出現了，她開心得跳起來，名牌包包專櫃招櫃員。
    她一條條地閱讀著職位要求。
    “30歲以下”“樣貌秀美”“身高165厘米以上”“有銷售經驗優先”……
    她越看越高興，簡直是為她量身定製的工作。有誰比她更了解奢侈品？
    她在奢侈品櫃員的諸多招聘崗位中，找了幾個沒給她送過當季新款的輕奢品牌，把自己的簡曆投了過去。並鄭重附上四個字“靜候佳音！”
    這會兒天已經蒙蒙亮了，她困意襲來，捧著手機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甄家媛第一反應是看手機，檢查求職結果。然而並沒有信息。
    她開始繼續刷招聘廣告。越刷越灰心。
    咖啡癮襲來，她本能地打電話給前台，讓前台給她送杯美式咖啡。過了一會兒，AGV機器人送來了咖啡，咖啡下壓著消費單，一看：三十二元。
    她的心又疼了一下。
    抿一口咖啡，她感覺稍微好了一些。她在想今天自己該幹什麼？
    她一邊刷牙洗臉，一邊不自控地想著如果投簡曆失敗，自己可以做的工作。
    不能是會遇見熟人的工作、不能是需要專業技能的工作、不能是對學曆有要求的工作、不能是風吹雨淋會曬黑的工作、不能是需要啟動資金的工作、不能是來錢太慢的工作……於是在她心裏排除了送外賣、做服務員、開出租、做家政等一係列體力勞動，又排除了做前台、做後勤、做助理之類輕省的工作，最後想來想去，還是做銷售。賣房子、賣車、賣包包，什麼貴賣什麼。有保底工資、有業績提成，即使遇見認識的人，也體麵一些。
    說幹就幹。她臉才洗了一半，又去手機上不停地搗鼓，發出去十幾封簡曆，這才舒出一口氣，抱著髒衣服去樓下洗衣房。
    洗一件T恤要十八元，一件衛衣要二十八元，牛仔褲三十元。她一天的換洗，不包括內衣就要小一百。她心疼地趕緊抱著髒衣服回房，拿出免費的沐浴露，自己在洗臉池裏手洗。
    原來人活著這麼費錢！甄家媛算是真心體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