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手撫上心口，感受著這一刻的情緒。
    自從不明不白地從亂葬崗醒來以後，所有的經曆讓他如墜冰窟，隻是一個毒就讓他的靈力損失大半。
    之前的驕傲、出眾，都隻不過是在師父的光環下，虛假的浮光掠影而已。
    而對於這樣一個人，竟然能讓一個龍族不惜性命地來救。
    他憑什麼呢？
    可怕的因果，總是在最後才揭開令人發指的真相，在那之前，人隻有在迷霧中苦苦求索的份。
    淮安在老人的嘮叨下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他心裏升起一股對老人的感激。
    但聽到這熟悉又可怕的“殿下”二字，他無法維持笑容。
    過了好一會，淮安才緩緩道，“我隻想知道，那個叫周栩聞的人，他說得都是真的？”
    周栩聞說了什麼，雲樂其實都聽到了。
    雲樂找到大周皇族的“地獄之牢”後，直接橫掃了所有巡邏，到了第十層。在這裏，身為龍族的五感天賦讓他能聽到周栩聞猖狂的聲音。
    這也是他暴怒錘擊地麵的原因之一。
    他憤怒到失去控製，任憑靈力傾瀉蕩平一切讓他不悅的東西。
    “殿下。”
    淮安現在一聽到殿下兩字就頭皮發麻，他甚至覺得，這些天的遭遇都和這“殿下”二字有關。
    就像是個黴運的開關，幾乎一有人喊他殿下，就會遭到追殺，不然就是被投入大牢。
    腦海裏忽然湧入他在監獄裏昏迷前的畫麵，周栩聞麵目猙獰，一點一點劃開他的血肉，每一句話都讓他戰栗。
    這位少年為何一次次，都能在無比準確的時間點救他？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苦澀洶湧的情緒瘋狂叫囂，淮安壓抑著，幾乎是在請求，“能告訴我嗎？”
    “殿下。”雲樂單膝跪地，他的脊背挺直瘦削但不至於羸弱，隻是麵色有些蒼白，“我說的話您信麼？”
    “我相信你。”淮安坐回椅子裏，他現在沒力氣扶雲樂起來，隻能委婉拒絕道，“但你還是別叫我殿下了吧。”
    雲樂沒有說話，淮安能感受到雲樂失落，但是又不知道在失落些什麼，而且除了失落好像還有些別的情緒。
    淮安想安撫雲樂，可是疼痛不允許他有多餘的動作，隻好輕柔地摸了摸能夠到的腦袋。
    雲樂的頭發好軟，淮安一邊摸，一邊耐心解釋：“我們之間不需要什麼等級劃分，並且你三番五次救我，這聲殿下太過恭敬，我實在受不住。”
    他不是傻子，這些天的接觸，雖然時間不長，但是他多少明白雲樂的性格。
    比如雲樂雖然桀驁散漫，但是對他無微不至。
    他之前隻是個幾百歲的龍族小朋友的時候，淮安很容易能感覺到，相處的這些天雲樂一直沒有放鬆過。
    即使現在小少年長大了，但是有個什麼風吹草動，淮安還是能看出些端倪。在雲樂的溫柔體貼之外，似乎有些隱藏得很好的什麼東西。
    雲樂其實並沒有對他敞開心扉。
    淮安心裏明鏡一樣，但是他沒功夫細想，他隻想知道一件事。
    “我現在就想知道，我到底是個什麼人？”
    “還有你呢？”
    雲樂遲疑了一瞬，而後站起來，走到一邊，望著牆上垂掛的卷軸畫像，忽然沉默下來。
    這畫像很有些年代了，有些泛黃，他不知如何開口。
    救出殿下後，雲樂本想一心一意護著他，不摻和任何事了，外麵的世界對殿下太危險，雲樂甚至想過把他藏起來。
    他並非承受不住化龍劫的痛苦，隻是沒想到，進入化龍劫後，連分身都維持不住，讓殿下受了一次又一次委屈。
    而且如今，殿下的事已經被周栩聞那混蛋透露了不少。
    淮安微微朝前傾身，這畫似乎已經有了百年的曆史，有些模糊不清了，但仍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你是想說這畫跟我有關係嗎？”
    對了，雲樂和這畫上少年長得一樣！
    那雲樂身邊的少年，難道是。。。。。。
    “之前出現在你身邊的少年，是我。”雲樂道，“這畫上少年，也是我。”
    “我旁邊那人，是殿下。”
    淮安仿佛被雷電擊中，他來不及整理混亂的思緒，隻想問到一個他能接受的答案，可是事與願違：“這怎麼可能呢？我二十歲前從未見過你。”
    淮安忽然想到了周栩聞的話，有些慌亂：“我、我真的死過一次？”
    他突然覺得再也等不了了，必須馬上回老人峰問個明白。
    師父一定知道。
    他這麼想著，一句話也不多說，不顧疼痛，緩慢卻堅持著拖著敷滿白布條的身體走出去。
    也忘記了身上穿的還是雲樂的衣服。
    雲樂默立原地，淮安沒有看他，和他擦肩而過。
    他知道淮安要去哪裏，雲樂沒有阻止，隻是下顎緊繃，有些僵硬地看著殿下走過去。